半晌，他将目光移开了，淡淡地投向了远处沉云密布的天空，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云层间蠢蠢欲动。
“金蚕蛊的第三种解法，术者死则蛊死。”他突然若有深意地开口，语调低沉轻幽。
“什么？！”我片刻错愕，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他也不回头，视线还凝在某处，口中沉沉地说道：“蛊虫素以灵力为食，术者之所以能够控制蛊虫，也是因其将自身灵力注入蛊体，维持命源，一旦术者的灵力消失，蛊虫自然而然就会死亡。”
我不解地望着他，心下的疑惑愈来愈浓。离黎之前所说的两种解法，现在看来，想要让琅星自行解除蛊术已是不可能，以身代蛊也非明智之举，那寒汐所说的这第三种解法，就是杀掉琅星。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淡淡地吐出一句，转过脸不去看他。
他蓦地轻笑了下，却有些失落的味道：“是真是假，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若是要骗你，又何必说出来。”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确实没有骗我，我也知道这只是我自己找的借口，可是在经历了这么事之后，我很难再去相信什么，尤其是那些我曾经信以为真的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说自己不是饮风阁的人么，那他们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他沉默了，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语。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黯沉的光线下却折射出了几许萧索的痕迹，就好像垂雨的天空，一片沉郁的落寞。
“寒汐，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苦衷？”我深深地凝视他，心底却陡然间有了种不知名的期待。
“苦衷？”他回过头来，幽幽地看着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没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同样，你也不能。”
我一时愣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那黑幽蓝色的眼瞳中透出的深浅难测的目光，许久。
“山雨欲来风满楼，快了……”他悠悠地说完，悠悠的离开，那最后一声浅浅的叹息萦绕在耳边，徘徊不去。
“寒汐，等等……”
天边忽然响起一个炸雷，猛地打断了我的话，大雨就在此刻倾盆而下，仿佛一片巨大的薄幕，横扫着整个金陵城。阵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耳中嗡嗡作响。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得一怔，等到回过神时，寒汐的身影早已从视线中消失，只留下眼前空空荡荡的房间，透着说不出的凄清与寂寞。
术者死则蛊死……
寒汐的话似轻风低语般在耳边回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下蛊之事他真不知情，但他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根本不必告诉我这些。
杀死琅星，这是他那句话中所暗含的深意。
琅星与他同为鬼离宫的十二星司，可他却给出了这样的暗示。难道他真的还是念及到了与沈晤七年师兄弟的情义了吗？
想起方才的寒汐，脑中顿时一片思绪混乱。我第一次看到他面如寒冰的脸上泛起悲伤，第一次听到他冷厉的语气中夹杂了无奈与失落，也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他淡漠的外表之下，还隐藏了很多很多让人碰触不到的东西。
我突然间觉得，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