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自古民风彪悍,乃是魏武帝当年起兵之所在。虽年代相隔久远,但骨子里的那种血性倒是始终流传着。只是似乎到了眼下大明末期有些变味。
“你这个娘娘腔,竟敢在陈留这地界站出来多管闲事,也不打听打听,我等是谁?”其中的一个汉子,说着这便伸出手来,就欲来牵柳如是的马缰绳。
柳如是也并不是十分好相与的,挥起手里的五彩马鞭就抽了下去,鞭梢在空中挽起一个鞭花,正抽在那汉子的脸颊上,顿时就留下了一道血痕。那个汉子,一面捂着脸,一面用手指着柳如是喝道“你这个娘们,到手辣得很,弟兄们还在一旁看着做什么?拿下她送入陈留的春楼中,咱们也一是可以出出恶气,二是也混些银子花花。”那几个人听了急忙一拥而上,有的抓住柳如是的腿,有的抓住她的马缰绳,还有的便要伸手去拉柳如是的手,想把她拉下马来。
柳如是急忙挥起鞭子,左抽右打,只是打了这个那个又上,一时左右难以支撑,险象环生。正在此时,忽由旁边院墙里射出一支弩箭出来,驽箭穿透一个人的手腕,将其带的往后退了几步。
“啊,谁射的箭?”此人捂着手腕,高声对其余人吩咐着。呲牙咧嘴的伸手想将弩箭拔出来,却又下不了那个手去。疼的头上汗珠直淌,嘴中闷哼声止不住地哼出来。
“都老老实实的站到墙那面去,否则的话,一人给你们一箭。”从墙头上传来清晰的话语,众人扭头望过去,就看到在一面青砖墙后,有一个高高的亭子立在哪里。一个长的稍有些黑的年轻人,正手端弩箭站在亭子当中,对着下面几个人冷冷的看着柳如是这回,是根本看都不看这几个人,跳下马就直奔那个童子而去,走到跟前,一把将童子的小手拉住,这便要转身拽着就走,可一扯之下竟没有扯动。不由回头望去,却见那个女人满面惊惧之色,可一只手却尚死死的拽着童子的右手不肯松开。
与此同时,另一个泼皮往前急赶几步,这便伸手就要去捉柳如是。嗤的一声轻响,一支弩箭早射在他的小腿之上,顿时便跪倒在地,抱着腿就满地翻滚嗷叫起来。
“我只于你说最后一次,若是再不肯放手的话,可莫怪我柳如是对你不客气。”柳如是话一说完,一翻手在自家身上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出来,这就奔着那个女子的手腕欲切下去,刀似到没到之间,似乎尚在衡量着,在那里割下去能比较好一些。
那个女人一见顿时面色惨白起来,急忙把手缩回去。而唐枫等人也走了过来,唐枫走到那个小童子身旁,俯下身看了看这个小孩几眼,却见其长着大奔娄头,典型的南人样子。心知其定是聪慧异常,否则的话,焉处变而不惊?而且,有急智知呼人求救。
泼皮们被二来等几个人给逼到了墙角,一动不敢动,那两个受伤的,此时也不敢大声呼痛,个个脸上皆是惊慌不定的神情,眼见着眼前这几位手里拎着长刀,面容狰狞可怖,似乎杀自己这几个人宛如杀鸡屠狗相仿。
泼皮们还有哪个,敢拿自己的脖子去试一试对方得刀,究竟是快也不快?一时尽都噤若寒蝉,不知这些人会拿自己这些人怎么办?只能求过往的神灵,帮自己脱的眼前这般大难,以后说死说活也再不做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了。
“这位童子,你叫什么名字?可知自己的家在那里住么?”唐枫走到这个童子的面前,低俯下身子,对着他和颜悦色的问道,柳如是这时也颇感兴趣的,把头凑了过来,正好抵在唐枫的额头上,两个人一时都怔了一下,便又神态自若的等着眼前这童子的回答。
“我叫戴梓,家便在前面八里庙住,多谢几位对小子的搭救之恩,如它日有小子可以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戴梓,几位叔叔姨姨,戴梓先告退了。”这个小家伙话一说完,末头这便要往家跑去。
“等等,你这个孩子倒也古怪,我都怀疑就照着你这机灵劲,何人能把你给拐卖了?你拐了人家去卖的话,到还是很有可能的。我等救了你,你也不说领我们去见见你家的长辈?即使奉上一杯香茶,也足见你待客之道了。”唐枫颇有意味的对着眼前这自称为戴梓的童子言道。
“这个,实话与这位叔叔讲,家父实在是病得很重,所以小子有些唐突了。如果几位不嫌小子的家中肮脏不堪,尽可与小子走一趟也就是了。”戴梓眨着一双皂白分明的小眼睛,歪着头,盯着眼前这几个持刀带剑的人解释着。
唐枫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戴梓头上的两个小抓髻,心中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倒也真是十分的喜欢。只是不要再一会攻城之时,战祸牵连上这可爱的孩子身上才好。
呼哨一声,黑马跑到跟前,低下头蹭着唐枫的衣袖。唐枫一把将这个童子给举了起来,朝马背上一放,这便要牵着马缰绳就往前走,想去看看这个戴梓说的,究竟是有几分的实话?
“枫哥,这几个人怎么处理?是不是都……”二来在后面叫住了唐枫,一面说着,一面对着唐枫用手在自家的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用意已经很明显,便是询问,是否把这几个人就地给杀了?
“二来,给他们点教训也就是了,人么?就不杀了。”说完,他这便要牵着马继续往前走。“等等,那个戴梓你可饿了么?用不用给你买一个豆腐棍,我没曾来陈留时可就听说过,这东西可是你们陈留的一大特产。”柳如是牵着马在后面快步撵了上来,对着正坐在马上四下看着热闹的戴梓,笑呵呵的询问道。
“好呀,就要老李家的豆腐棍,他家得最为纯正了。”戴梓是毫不客气,张嘴便指定了一家专卖店给柳如是。那面的二来等人也处理完了那几块料,牵着马追赶上来,柳如是将马缰绳扔给二来,自己便莲步飞快的奔进店中去,似乎是那豆腐棍马上便要告罄,自己去能抢的一个是一个似的。
唐枫怎么看这个戴梓,怎么觉得这孩子是人小鬼大,心中对这戴梓的名字,似乎也感到颇为耳熟。却只是一时的想不起来,究竟自己在何处听见过这个名字?
柳如是来去皆如一阵风般,奔回到童子的马跟前,举起右手里的四五个豆腐棍,将其递给马上的戴梓。戴梓咧开嘴笑着道“多谢姐姐了,一看姐姐便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说完了自是不再客气,举在嘴边就开始大快朵颐。
见其吃的香甜,柳如是粉面也犹如桃花盛开一般灿烂非常,笑得十分开心。也跟着举起手中的豆腐棍,轻轻地撕咬着。
只是,一连走了几条街去,也不见马上的戴梓指出,究竟那个门户才是他的家?马上的不急,可马下的还另有公干在身,如何不急迫?几次三番的举头看那马上的童子戴梓,见其除了悠哉游哉的看着周围的风景之外,在便是鼓动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吃着,整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又走出了一条街之后,唐枫实在是有些焦急起来,便抬起头对着马上坐着的戴梓言道“戴梓,你家究竟住在何处?莫不是你不住在这陈留城么?”说罢,盯着马上这个童子,待其回答。
“非也非也,我家刚才已经过去了,就在咱们走的上一条街道上,那门前种着一棵槐树的便是。”戴梓笑嘻嘻的瞅着马下的这个身材魁梧的公子,轻声对其说道。
“你,你,那你适才经过家门的时候,又因何不与我等说一声?”唐枫感到有些憋闷,对于马上的这个孩子,真是无可奈何,对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又没问我,我又因何要说呢?我还以为是你想多看看陈留城的风景呢?自是不好打扰于你了。”戴梓捂着嘴嘻嘻的笑着,见唐枫的面色黑暗下来,急忙扭头去寻柳如是去。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我只是一个孩子罢了,焉知道你们如何想的?姐姐,叔叔要打人了,姐姐速来救我呀。”戴梓见唐枫的脸色阴沉着,靠近自己,急忙高声对着跟在身后的柳如是喊道。
没等他喊完,早就被唐枫一把给抱下马背来,轻轻地放在地上。对其开口言道:“第一条规矩,你需要自己走,第二条规矩,与我讲实话莫要欺哄大人。”说完了,便等着看这戴梓会不会因此而嚎啕大哭起来?
“枫哥,莫要与一个孩童置气了,他在怎么聪明伶俐,始终也都是一个孩子。戴梓,不过你也不对呦,怎么连过家门都不与姐姐说一声呢?来,跟姐姐坐在一匹马上,姐姐带你回家。”柳如是说完了,把戴梓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去,照着戴梓的指引,圈过马头向前走去。
后面几个男人一时真是有些无可奈何,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各个翻身上马,跟在柳如是的马后,往上一条大街而来。一行几人,尽是高头大马的在街道上晃悠,惹得四邻的乡亲们,不时地在虚掩着的门户里探出头来,偷偷的窥视着这几个外乡人。
果然转过一条街,就见有一户宅院门前,种着一棵高高的槐树,想来就是戴梓的家了。因这整条街道之上,也就他一家种了一棵槐树。院门关阖着,门庭跟前显得十分的冷落不堪。
“这就是我家了,姐姐也一同进去坐坐可好?”戴梓说罢,又往后看了一眼唐枫他们几个人。对着唐枫一吐舌头道:“那位叔叔,你也一同来吧,只是家中简陋,家徒四壁,可莫要笑话我家呀。”说完了,这就要往下跳。
“慢点,戴梓马很高的,你别摔倒了。”柳如是颇为担心的,一把将戴梓的手腕捉住,对其提醒道。可就见戴梓一扭身子,挣脱开柳如是的手,已经跳下了马背,拔脚就往自家门前跑了过去。
身后的几个大人急忙的都跳下马来,唐柳二人把马缰绳交给二来牵着,二人疾步上前。却见那个戴梓上前推开门就往里面走,边走边大声对着内宅里喊道:“爹,爹,我回来了,爹。”唐枫几人走到门前,没得到人家大人允诺,只得守在院门前,等着里面出来大人再说。
过了一会,便听得院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孩子,我只是与人商谈一会子事情,一回头你就跑出去了,这次又去哪里淘气去了?还不赶快的把院门都打开,好让人家进来坐坐,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你的小命不是么?”说话间,就见一个两鬓苍白的中年人走到院门跟前,先是打量了打量,门前这几人。
见这些人一个个身挎刀剑,身后还跟着几匹战马,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般人。沉吟一下,这方开口对着正站在门前的唐枫言道:“蒙各位对小儿施以援手,这才免去我戴家失儿之痛,还请几位莫嫌小弟家中简陋,请进院中来坐,至于各位的马么?院子里倒也都搁的下,也都牵进来吧。”说完,这就伸手把几个人往院子里让。
几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鱼贯而入。只是二来和几个护卫都站在院门两侧,把马在院子里拴好了,几个人便各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小心留神着四周围的动静。
戴梓的父亲见了,心中对此更是笃定,这帮人绝不会是行脚的客商,也自不会是来陈留城走亲属的。眼前这帮子人来头让人有所怀疑,但人家毕竟救了自己的孩子,焉能一杯茶都不与对方喝?
“来来来,都坐下,那面站着的几位兄弟,也都请过来坐下吧。我去给几位烧壶茶水来喝,寒舍没有什么可招待几位的,多有怠慢了。”说完,这就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