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渤泥都护府年前最后一次上报在册人口为八万四千二百七十四口,除了刚刚区泳萍上报的都护府直接管理的八千七百二十四户、二万零三百二十五口移民、移民后裔及归化土着外,其余人口为分属于六位土郡长官的名下归附土着。
归化土着和归附土着的区别在于,归化土着以户或村落为单位居住在西渤泥都护府直接控制区内,向都护府直接缴纳税赋、提供劳役,学习并使用汉字汉语、接受一定程度的汉化并因接受汉民转入的耕作知识、生产力和生产积极性较高;至于归附土着则系部族或邦国的最高领袖因为需要郑军武力庇护而依附在都护府名下的族聚或小苏丹国,其百姓并不向都护府直接纳税和提供劳役,只是通过部族领袖及国王苏丹定期进贡的方式承担都护府的赋,其部族领袖及王公贵族或许开始学习、掌握汉语,但普通百姓因为与都护府之间并无直接联系而汉化程度普遍较低,生产力及生产积极性普遍较低。
由于归附土着在西渤泥的总人口中依旧占有绝对的优势,且移民中黎、苗、瑶、山哈等少数民族数量超过一半,因此西渤泥都护府非常重视与归附土着的联系,对于其首领也分别授予土参将、土游击、土守备的官职进行拉拢。当然,对归附土着示好除了平衡移民内部矛盾外,还由于经济上的需要,几乎全部的兽皮、金砂和大宗木料是通过土郡及土郡与周边苏丹国家交易获得的,因此都护府方面虽然并不帮助土郡长官出兵攻打私敌,但也绝不允许临近各苏丹小国侵犯土郡的领土和领民。
“尔等向慕王化乃为大善。”面对两名亲自赶来的土游击、土守备以及其余四位土官的使者,拿腔拿调的诸葛枫叶送出一堆郑克臧赐予的绸缎、书籍、宫扇,籍此换回了几大块狗头金、十几根大象牙、几根犀角以及玳瑁、芭蕉布等贡品。“今后更要忠于王事。”
“总算是结束了。”等一众使者退下,诸葛枫叶冲着一旁的银振东言道。“银大人倒是会扯虎皮啊,倒是搞得本官有些忐忑不安,要是穿帮了,须不好交代啊。”
“诸葛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银振东含笑言道。“这可不是诸葛大人私见内藩,而是一众内藩听说大人衔王命而来,心生仰慕,非要聆听大人待王上训令,大人推托不得,这才代为安抚一二,如此又如何会穿帮,又哪里不好交代了。”
银振东的强辩让诸葛枫叶连连摇头:“银兄好口才,死的也能说活过来,本官自愧不如。”
说笑了一番,诸葛枫叶又道:“关于请西洋舰队帮忙封锁淩牙门北海峡的事情,刘翔刘大人的回信已经来了,刘大人已经同意了,不过他只能留在淩牙门十天。”
银振东算了时间,颇有些不满足的言道:“十天,有些短了。”
说归说,银振东也明白,在没有接到上级军令的情况下,刘翔给出十天的宽限已经算是帮了西渤泥大忙了,为此,他很快站了起来:“如此,下官还要督促下去,今日务必要装船完毕,争取明日一早出发。”
“银大人尽管去忙。”诸葛枫叶理解的回复道。“不必陪着本官这个闲人。”
银振东匆匆而去,暂时无事的诸葛枫叶坐在闷热的屋子里也感觉不太舒服,于是换上一身青袍、带着两名护卫飘然离开超勇堡。这倒不是当了四品官的诸葛枫叶想搞什么微服出行的戏码,而是他想亲眼看看西渤泥的发展,虽然他回到武昌后不一定能有机会面谒郑克臧,但万一上面有人问起来,他也好言之有物。
当初建立超勇堡是作为军寨使用的,因此大部分的早期移民是在堡外居住的。后来因为陆陆续续发生过土人袭击事件,因此在超勇堡外便用木栅栏围了一道矮墙。这道矮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口的增多,不断向外扩张,并且由原来的一人高的木墙变成了一人半高的水泥墙。在这道护墙之内,聚集着三千另七户********的三分之一。人既然多了,各种买卖也兴盛起来,酒肆、布店、杂货铺、粮店、铁匠铺、水龙会甚至妓寮沿着十字大街沿线排布,繁华程度已经不逊内地小县。
“小二,来一壶茶。”诸葛枫叶带着护卫走进一家酒肆,虽然挂着酒招,但闲暇的时候肯定也做些供人歇脚的小买卖,因此倒也不突兀。“再来几个果子。”
“来了。”小二招呼着,很快端来茶具和一些鲜果和干果,无非是菠萝、龙眼之类本地水果和芒果干、香蕉干之类的。“这是用本地金银花冲泡的凉茶和一些果子,几位老爷且慢用,若是还要些什么,尽管招呼,本店的烧鸡可是一绝。”
诸葛枫叶冲着推销商品的小二招招手:“小二哥,烧鸡不急,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说着诸葛枫叶冲着护卫一使眼色,当即有一名护卫掏出一枚银贯丢在桌上,看着在桌上犹自打转的银贯,小二眼睛一亮,点头哈腰道:“这位老爷想问什么,小的当知无不言。”
“小二哥是什么时候来西渤泥的,怎么就做起了这个营生,都护府没有分田给你吗。”
“这位老爷大约是前两天来的大官的师爷吧,别问小的怎么知道的,咱们超勇堡就这么大,什么事情半天就能传遍了。”小二冲着诧异的诸葛一行回应道。“若您不是朝廷大官的师爷,您老怎么可能问我这些问题,而且您老的官话可跟咱们不一样。”
诸葛枫叶也轻笑起来:“好机灵的小二哥,说得没错,这些问题能回答吗。”
小二则反问道:“那您的银子,我能拿吗。”
诸葛枫叶的笑容更盛了:“怎么不能拿,难道我堂堂师爷还舍不得一贯钱吗。”
“那好叻。”小二伸手把银贯抄到手里,仔细一看。“是朝廷的新银钱。”
诸葛枫叶有些怀疑的问道:“怎么,西渤泥不能用吗。”
“能用,不过比荷兰人的马钱价值要低。”这是当然的,马钱重库平八钱六七分至九钱二分,含银量平均在八成以上,远比保康钱的含银量要高,自然价值不如人家高。“咱们这马钱、佛头洋、十字钱见得多,朝廷的饼钱倒是见得少。”解释了一番后,小二开始回答之前的问题。“小的我是武定二年才来西渤泥的,当初都护府也给了一百亩的田土,但是我这个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在田里刨食委实有些不惯,再加上刚来的手中没有积蓄,不像大户人家手中有奴婢,所以一咬牙把田土租给了出去,换得一些银钱在城里开了这么一个店。”
所谓西渤泥的大户大都是当初草创的时候就地落籍的各种老兵,他们手中有钱,都护府又给了大量的荒地和一些被俘的土人奴隶,这些年经营下来,倒也成了一方大户,不过人都是欲壑难填的,有了钱更想要更多的钱,所以想尽办法扩充手中的田土,自行开荒是一宗,从新移民手中租佃土地又是一宗。
郑藩的国策是不拘兼并,因此对于大户的行为,诸葛枫叶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冲着小二拱拱手:“倒是失敬了,原来阁下还是老板,那这么一个店的生意如何。”
“倒是还能维持。”即做老板又做员工的小二含笑应道。“城内有一千来户人,总有些不想在家里吃食的过来坐一坐,而且小店的烧鸡也是一绝,每日总有人过来买些回家。”
诸葛枫叶点点头:“既然生意不错,怎么不买几个奴婢回来帮工啊。”
“倒是买了一个,只是粗苯的很。”小二苦笑道。“端茶送饭不是砸了碗就是把菜搁到客人身上,不但帮不了忙,反过来倒是添乱,所以只能留在后厨帮着劈柴烧火,干些粗使活计,就连做菜还要小的老娘和媳妇帮忙。”
“土人还是要从小买来调教的好。”诸葛枫叶评价道,这个时候一个客人进店,诸葛枫叶便道。“就不打扰小二哥了,且自去忙去,对了,烧鸡既然好吃,便来一个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去招待新来的客人,诸葛枫叶于是一边坐着饮茶,一边等着烧鸡。
然而小二刚刚进去报菜,新来的客人却转到了诸葛枫叶的面前,看着有些警惕的护卫,此人犹犹豫豫的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姓诸葛讳枫叶。”
诸葛枫叶一愣:“你认得本官。”
“真是大人。”此人扬身长辑到地,起身之后惊喜交集的言道。“大人,我是鲜康鲜同豫啊,大人,不记得我了,当年我是第一队的班长,跟着大人和田超大人打过土人的。”
“是你。”诸葛枫叶记起来了,说起来也是这个姓比较少见的原因。“真是你。”诸葛枫叶站了起来。“没想到还能遇上故人。”
既然双方有了交集,鲜同豫便请诸葛枫叶过去坐,诸葛枫叶却让他坐到自己一席上来,经过一番谦让,鲜同豫还签坐在诸葛枫叶面前,于是两桌并为了一桌,鲜同豫原定的酒菜也上到了一起。
双方推杯换盏喝了几口,诸葛枫叶便问道:“小邓啊,如今日子可好。”
“好,好。”鲜同豫恭谦的回答道。“如今我也有十来顷地,二十来个奴婢,又娶了从椰城过来的婆娘,还生了几个小崽子,日子过得挺好。”
“已经是大田主了。”诸葛枫叶显得很高兴。“对了,田里主要种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