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狄风帮着师妹收拾碗筷瓢盆到厨房。后又拿了几分银子去前村肉铺还上午赊欠的酒肉钱。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草房院子里,就听见屋内有争吵声,听声音是师妹齐云正和师傅拌嘴,就听齐云道:
“爹爹,你把大黄卖了,咱们来年耕田怎么办?”
“来年再说来年的,现在管不了这许多了!”狄风听出师傅齐发语气中带着焦躁恼意,急忙推门进去,就见爷俩争的脸红脖子粗,师妹齐云大眼睛带着泪花,看的狄风心里一痛,说不出的怜惜。
齐云见狄风回来,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说道:
“师兄你回来的正好,快劝劝爹,不要把大黄卖掉!”言语间已是眼泪汪汪,狄风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且安静,扭头问师傅:
“师傅,您为何卖掉大黄啊?”
齐发叹口气道:
“下个月到你师伯那儿去拜寿,家里些许银钱,路上盘缠远不够啊,我寻思卖掉大黄,就差不多了。”
狄风未等说话,齐云插言道:
“爹爹,咱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干嘛去那个什么荆州给那个劳什子师伯拜寿啊?我觉得犯不着,咱们也不求人吃喝!”说完小脸气鼓鼓的,两腮通红,一汪秋水已是泫然欲滴,狄风看的怜惜,紧握住柔弱无骨的小手道:
“师傅,师妹说的有道理,要不然您老自己去,别卖大黄了,我去前村刘屠户那儿借些许银子,我和师妹在家等您回来!”
“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人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了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想带你们去见见世面,老是窝在乡下没得见识,难道做一辈子乡下人?以后怎么闯荡江湖呢?”
“乡下人有啥子不好,吃喝不愁,逍遥快活!我才不要见什么世面!”狄风自小听话,不敢丝毫违拗师傅,齐云不管不顾,嘟着小嘴辩理。
“你个不孝的丫头,真是把你惯坏了,爹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我”齐云还要顶撞,狄风扯了扯她,那意思别顶嘴了,齐云瞪了他一眼道:
“救你会做好人,我做坏蛋了,大黄是我从小养大的,我带它吃草,带它回家,爹爹,你瞧瞧大黄眼里都是泪水,它晓得你要把他卖到屠户家里去,它不肯去的,呜呜!”
话未说完已是泪水连连,狄风想要扯袖子给她擦眼泪,齐云赌气闪身躲开了,齐发看了一眼拴在桩子上的大黄牛,笑道:
“傻丫头,大黄它是畜生,本就是给人劳作,任人吃肉的,它知道什么!”
“它怎么不知道,大黄的母亲给人拉走宰杀的时候,眼睛里也是满含泪水,晓得要给人吃肉,看着大黄吧嗒吧嗒掉眼泪,现在你把大黄卖了,它也晓得要给人宰杀了。。呜呜!”说着已经哭成泪人,过去一把抓住大黄的缰绳道:
“我就不许卖了它,我今个就看着它了!”齐发也不禁生气了,过去劈手夺过缰绳,把齐云扯出了老远骂道:
“你这死丫头,真是把你惯的没大没小,跟个畜生哭天抹泪的,也没见你对你爹这么好过!”
齐云不依不饶还是冲过来抓住缰绳不撒手,嘴里还喊着:
“师兄快过来帮忙,不然我再不理你了!”
“。。。。。”狄风犹豫不决,一边是师傅,一边是小师妹,这可咋办嘞?
齐云看着哭的泪人似的自家姑娘,也是心疼不已,眼珠转了转说道:
“丫头快撒手,爹答应你,不卖大黄了,咱们先把大黄抵给前村刘员外家,换得盘缠去荆州给你师伯拜寿,回来时我拉下老脸跟他借几十两银子,再把大黄赎回来可行?”
齐云一听,也不哭了,抹了一把眼睛,半信半疑的说道:
“真的?爹爹不兴骗人的,那师伯能借给咱银子吗?”
“傻丫头,你师伯是荆州大户,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凭我们老哥俩的交情,别说区区几十两银子,就是百两,千两也不在话下,只是爹爹不想欠人人情罢了!”
齐云这才放手,想想白天来的那个万师兄,一身行头打扮也不下几十两银子,送给爹爹的礼物,但就那个镯子就怕是价值不菲,于是说道:
“那爹爹说话要算数,可是我觉得,把万师兄带来的礼物变卖了也就够盘缠了吧,何必要打大黄的主意?”
“傻丫头,那是人家送的礼,咱们去了要是问起,怎么回复?再说了,你和阿风不得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么?”
“噢。。。”齐云这才不甘心的撒手,想想爹刚才说过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总是闷闷不乐,用手摸着大黄的头嘴里喃喃道:
“大黄,你先委屈几天,去别人家吃草耕田,记得多吃草呀,少干活,要是他们打你呢,你就用角撞他,你就跑,跑的远远的,最好进山去,等我回来再去寻你!”
齐发和狄风听得这话哭笑不得,暗自好笑不提,齐发牵着大黄摸黑去了前村,齐云依依不舍送到门口,忍不住眼圈发红,总觉得这一别再也见不到了,狄风在后面揽过她的肩膀,手抚青丝劝道:
“师妹别伤心了,我们几日就回来了,再把大黄接回来就是了。”
“嗯,都怪爹爹,非得要去什么荆州拜寿,呜呜!”齐云扭回头伏在狄风肩头抽泣不止,狄风心中一热,这小师妹打小就这么善良纯洁,心底像是出水芙蓉般的干净无暇,越发的怜惜。
又哄了好一阵子,等齐发回来了,齐云才止住悲声,但是仍不愿搭理这个‘狠心’的爹爹,独自进了自己的小屋。
狄风拿过粗茶壶给齐发倒了水,说道:
“师傅也莫怪小师妹,大黄自小就跟师妹长大,形同伙伴,一朝分离难受在所难免的,所以出言无状。”
“你这小子,还用你说,阿云是我闺女,自小心善,连个小蝴蝶都不舍得抓,你还记得有一年大风,吹落了两只蝴蝶么,阿云捡回来养着,哪知道第二天就死了,哭了好一阵子,后来把他们夹在书本上,说什么这是梁山伯祝英台所化,一个是你,一个是她,哈哈。。”
狄风听师傅提起陈年往事,也不禁脸红了,急忙岔开话题问道:
“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去师伯那里,难道就为了拜寿?”
“哎,傻孩子,拜寿不拜寿的哪有什么重要,只是师傅我不信你大师伯练成了青城剑法,你师祖也仅仅小成而已,当年我们三兄弟,也就你二师伯最有希望,也最得你师祖看重,所以我觉得一定要去看看,也许你二师伯也会去。可惜你师祖早逝,不然我们三兄弟得到他老人家指点,练成一招半式也未可知啊。。哎!”
“师傅,听您说起过师祖他老人家剑法通玄,一口宝剑秋风落叶扫切金断玉,遭何人暗算身亡,为什么您和师伯不给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这。。。”齐发脸色更变,一时竟然无语,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不由得脸色阴晴不定,只是说道:
“遭何人所害,也不甚清楚,只是当年你师祖临死之时被一个富家公子李典所救,李典把他葬在荆门榆树岭,我和你两个师伯访查很久才找到,后又迁回浮云山,曾经询问李典,你师祖有什么遗言,可留有仇家的只言片语,而且你师祖随身携带的秘籍剑诀都失落了,我们也曾怀疑为李典所得,上门询问时,李典称你师祖一直昏迷,并未吐露一句半句,对于你师祖的随身携带遗物更是矢口否认,我们不好用强,哪知道过些时日,李家遭到强人掳掠,李典生死不明,至此,所有线索均已中断,湮灭消失的无影无踪,为师也恐遭仇家陷害,就带着你师母师妹远遁到这一带,耕田打猎隐姓埋名。”
“。。。。”狄风头一次听师傅说起这些,只觉得头脑轰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无言。又听齐发说道:
“阿风,你性子憨直,心地善良忠厚,来日要是闯荡江湖必定会吃亏的,凡事要多看少说,心中有数,若是万一遇到跟你师祖有关联的消息,只可听听就罢了,我和你两个师伯一直没能查访到仇家,反而躲藏起来,以致流言蜚语太多。另外若是遇到李典其人一定要想方设法查问你师祖的遗物下落,若问得仇家的消息,千万不可妄动,一定要告诉师傅。”
“师傅我记下了!”狄风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看师傅脸色难看,不敢多问,洗漱一气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