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这几日的金陵断断续续一直下着小雨,潇景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欧阳轩璃,心中更是一阵担心。自从那日林溪和宁羽嫣将欧阳轩璃送回忘忧庄,听林溪粗略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潇景霖还不知道欧阳轩璃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是这样的残酷。如今欧阳轩璃昏迷不醒,还不时的发着高烧。因为欧阳轩璃与唐青山的关系特殊,为防止官府追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避免危险。三人没有请郎中来查看伤势,还好宁羽嫣略懂医理,知道欧阳轩璃只是身受重伤,又遭到了重大打击,在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下,才造成如今的状况。
其实之后宁羽嫣已运功帮欧阳轩璃疗过伤,欧阳轩璃的内伤已无大碍,而至今未醒还发着高烧的原因,可能是内心深处接受不了唐青山已去世的打击,精神的奔溃才导致如此。欧阳轩璃躺在床上,有时还说着胡话,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喊到:“义父与林溪。”潇景霖虽听得林溪的名字,但心中担心欧阳轩璃的伤势,也没有多问。
自从欧阳轩璃回来的那一日,潇景霖的心就记挂着欧阳轩璃。听从宁羽嫣的吩咐,亲自上药铺采购药材。就差亲自喂欧阳轩璃喝药了。奈何欧阳轩璃一直未醒,潇景霖的心也便一直悬着。原本整日嘻嘻哈哈的潇景霖竟变得每日愁眉不展,让林溪在一旁看着,感慨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人有如此的改变。
宁羽嫣来金陵本是为了调查霸刀门唐青山一事,如今唐青山已死,一切线索已断,已无法查明徐玉靖与东厂勾结的具体事宜。任务已完成,宁羽嫣本该回京复命,奈何欧阳轩璃昏迷,林溪伤势未愈,她心中担心,便留下来照顾他们。还好潇景霖住的是忘忧庄的天字号房,独立别院,无闲杂人打扰。
林溪运功几日,伤势渐有好转。宁羽嫣看着林溪逐渐恢复,心中也渐渐放了心。林溪见得潇景霖心中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毕竟林溪对于感情之事,自己也相当模糊,而且欧阳轩璃对林溪的好感不似作伪,三人之间的这种关系,让林溪心中也是烦恼。
金陵方面,唐青山的事情,徐玉靖似乎并没有再追查下去,那日在刑场出现的三人就是前些日子在牢中出逃的唐青山的弟子。如此一遭之后,霸刀门就在金陵彻底消失了。不禁让人感到唏嘘,在金陵城中独霸一方的江湖帮派,竟然在一夕间被抛弃在岁月的长河里。徐玉靖心中虽然对行刑前夜闯入自己府中的三人耿耿于怀,其中一人还叫着唐青山义父。想来关系匪浅。但一切无从追踪,或许那三人就是死在刑场之上的三人吧,徐玉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这一日,下了几日的雨,慢慢的小了,有停止之势。欧阳轩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体的疼痛袭来,似乎在告诉着她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是一场梦境。欧阳轩璃艰难的撑起了身体,看着陌生的房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潇景霖进门看见欧阳轩璃已醒,心中一阵激动。刹时,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听得他吐出一句:“轩璃姑娘,你醒啦。你都昏迷了三日三夜了。”
欧阳轩璃初见潇景霖,心中也是一阵意外,但是转念一想,潇景霖与林溪之间的关系,便也明白了,是林溪与宁羽嫣把自己带到了这里。脑中回想当日,依然浮现出唐青山身死的画面。却听得潇景霖说已过了三日,眼中不禁一红,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潇景霖见到欧阳轩璃落泪,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安慰。
正巧这时,宁羽嫣端着药也进来了。见到欧阳轩璃已经转醒,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将刚熬好的药,放在桌上,起身就走到欧阳轩璃身边,帮她把了把脉。见她脉象虽然虚弱,但平和了许多,想来应该已无大碍了。欧阳轩璃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中还是落泪。宁羽嫣知道欧阳轩璃心中难受,只能说道:“轩璃姑娘,往者已矣,请你节哀。”
欧阳轩璃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要为义父报仇。”宁羽嫣听罢,叹了一口气。说道:“轩璃姑娘,不管如何,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伤。”说话间林溪也进来了。林溪见得欧阳轩璃已醒,心中高兴,急忙过来询问。“轩璃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自从在破庙里欧阳轩璃说过类似表白的话语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日渐暧昧。但林溪心感潇景霖心中爱慕林溪,便欲与欧阳轩璃保持些距离,故又说道:“轩璃姑娘你昏迷的这几日,潇兄弟可是日夜看护于你,十分担心你的身体。”潇景霖听到林溪说这话,只是傻傻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欧阳轩璃听后对着潇景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轩璃谢谢潇公子的关心了。”潇景霖心中关心欧阳轩璃,又问道:“轩璃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欧阳轩璃听到潇景霖问这话,抬头看着潇景霖,淡淡的说道:“我要留在金陵为我义父报仇。”声音虽小,却掩盖不了欧阳轩璃做出决定的决心。
宁羽嫣之前已知晓欧阳轩璃的答案,并未感到意外,倒是林溪听后。踱步思考,却见他走到欧阳轩璃身边说道:“轩璃姑娘想要的报仇是如何?仅仅手刃仇人而已?”欧阳轩璃听到林溪这么说。脸中带着疑惑,问道:“林公子此话何意?”
只见林溪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觉得唐门主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先不说徐玉靖无缘由的就陷害唐门主,他为知府,当知金陵城江湖上的安定,少不了霸刀门。但如今他情愿打破这种平衡,还伪造证据,直接将唐门主和霸刀门置于死地。我想背后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或者背后还有别人在指使这件事。”林溪说罢,转眼看了看宁羽嫣,见她面色平淡,没有丝毫表情。“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林溪心中不禁打鼓。
“林公子的意思是,在徐玉靖背后还有一只黑手在主导着这一切。”欧阳轩璃听着林溪的分析,心中也多了一丝怀疑。林溪还未开口答话,却听见宁羽嫣答话道:“轩璃姑娘,林溪说的没错,之前我也说过,我来金陵就是为了调查霸刀们无故被徐玉靖查封一事。你们有所不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或许便是如今的东缉事厂督主曹睿。他为了整合江湖势力为自己所用,指派自己的爪牙与地方官员勾结,将当地江湖门派统统归于他统辖,如若有人不从,便直接剿灭。看如今的霸刀门。想来也是曹睿指示徐玉靖杀一儆百,霸刀门一灭,想必金陵城内其他江湖势力不敢再有反对之声。”
听得宁羽嫣的一席话,林溪与欧阳轩璃顿时明白,为何徐玉靖费如此大的周章也要将唐青山置于死地,原来是出自这个原因。两人还在消化刚刚宁羽嫣说的话,就听见她又说道:“只是现在一切都是推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即使有证据,也无用。”宁羽嫣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何?”林溪听后疑问道。宁羽嫣看了林溪一眼,又看了看欧阳轩璃与潇景霖。想了片刻,只听得她说道:“如今东厂势大,权倾朝野,曹睿根基之厚岂是这一事就能撼动的。你们不在朝堂之上,是不会明白的。朝中的险恶与之江湖相比有过之而不及。”宁羽嫣说罢,脸中的无奈之色顿显。转念一想,林溪与欧阳轩璃并非官场之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们说这些。潇景霖虽非官宦子弟,但他在身在京城,对于这些官场上的暗面也略知一二。倒是他对于宁羽嫣的一番话并不意外。
“如此便无他法么?”欧阳轩璃心中难过,哽咽道。宁羽嫣知道,欧阳轩璃想要为其义父报仇,手刃曹睿,怕是真比登天还难,当下也不知作何回答。屋内无人说话,只能听见欧阳轩璃轻轻的啜泣声。过了片刻,只见林溪走到了欧阳轩璃的床边,坐下,对她说道:“轩璃姑娘,不要气馁,我相信你终会有报仇的那天的,就如这金陵城内的微雨,不管下了多少天,终究是会停的,曹睿如此做大,想必早已成为许多人的肉中之刺,况且即使我们现在实力不足,以后会有实力能报得此仇。”
欧阳轩璃听得林溪这番安慰,心中安定了许多,回味刚刚林溪说的话,又问道:“林公子,你刚刚说我们?”
“是啊,我们。你是我的朋友,你有如此大恨未雪,我一定会帮你的。”林溪说道。欧阳轩璃听得林溪这番解释,心中不禁一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宁羽嫣听得林溪的豪言壮语,对着他宠溺的笑了笑,但要为欧阳轩璃报仇谈何容易,如今连圣上都忌惮曹睿,他们几人在曹睿面前当真是蝼蚁之力,螳臂当车了。
几人说话间,却见一丝阳光照射进了庭院。下了几日细雨的金陵城真的放晴了。乌云渐渐散去,一轮金日又挂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