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武林秘记之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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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杀机二

血红色的劫云照亮了天空,武安侯幸灾乐祸道:“天见血光,太岁遮月,今夜可不是渡劫的好时机。”呼啸的风声中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仍铿锵有力,未露油尽灯枯之像。

青衫人脚下步伐丝毫不乱,身影连着剑光在外围游走,冷笑道:“正好用侯爷的命来破了这血劫。”

天空中又一道雷光炸裂,无数乱窜电流张牙舞爪般向下扑来。

青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道:“侯爷,你等不来的。”

武安侯剑势突然一扬,竟然将横斜的力道凝成一式斩击,巨剑斜擎,蓄势不发,让青衫人突然感到一股恐怖压力陡然定住了自己,竟然停滞了身形。

“嘿嘿……梦里不知身是客,魂断方知如南柯。”武安侯喃喃的说道。

武安侯的失落的声音中夹杂着失望,像是一个寄情至深之人发现所恋之物不过是雾中花镜中月后的悲伤与不甘。

“原来是王爷命你来杀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青衫人反问。

“因为我还有用,不应该此时死。”武安侯的声音无比的坚定。

青衫人双手齐举,捏诀定了剑式,静立在武安侯的左侧,距离不过丈余,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天空中的劫云没有落下来。

远处一片阴云随风飘来,遮住了这角天空。

武安侯的心越来越冷。

原来青衫人是有备而来,即便自己不找茬他也会出手。

“是谁在暗中?”武安侯忽然大声喝问。

“雁北飞……还是佛西照?”

黑暗中忽然生出一片蒙蒙光辉,一个声音温和的答道:“南无阿弥陀佛,和尚不能说假话,更不好意思装聋作哑,王爷命我最近跟着柳青衫,为他的天劫护法,不料侯爷恰逢其会,真不凑巧。”

武安侯冷声道:“燕不南飞佛不归,姓柳的好大的面子,竟能请动佛宗圣子圣僧为自己护法。”

佛西照似有愧意,道:“劫云已起,侯爷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武安侯嘲笑道:“和尚面善心毒,不好当面下杀手,想来那位玉面杀手正在别处等着我吧。”

佛西照嘿嘿一笑,默认了,道:“和尚可不是心毒,是心眼子多,成名二十年的气贯乾坤怎么能轻易被一个尚未完全踏入先天境的庸才杀死。”

武安侯道:“所以你不仅帮他遮蔽天劫又借天机暗算了我。”

佛西照又笑了一声,笼罩在他身上的光辉随着笑声逐渐消散,回音四荡传来:“侯爷勿怪,我也是奉命办事,不过你也不够磊落,太能隐忍,宁愿断了只手也非要把和尚给引出来,真是壮士断腕啊,够狠。”

武安侯冷哼一声,道:“我断了只手又死不了,有人断了头只怕再也念不得经了。”

佛西照道:“和尚可不能断头。”

武安侯道:“为何不可?”

佛西照道:“侯爷可知和尚有个诨号。”

武安侯道:“花和尚还是淫僧。”

佛西照也不生气,道:“非也,和尚诨号‘从来不点灯’,和尚脑袋不仅用来吃饭还能用来照亮,正大光明,固无宿怨,我入世渡人,岂可自灭其灯。”

武安侯冷笑道:“大觉寺的和尚真是瞎了眼,你这种全无佛性的淫僧竟会被奉为圣僧,今夜我便除了你,顺便得个佛宗的人情。”

佛西照道:“和尚既然说了不能断头,便不断头,要断也是断他人的,你非要断头,那便断了姓柳的吧,反正你俩有仇,你的手也是他砍的。”

“断愁。”

武安侯怒喝一声,蓄势良久的剑终于斩出。

佛西照不愿现身,这一剑砍的只能是柳青衫。

柳青衫在二人对答之际早已暗做准备,在武安侯气息爆发之际转为守势。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武安侯的这一剑。

叮的一声响,柳青衫被连人带剑斩飞了出去。

武安侯一剑既出,后势连绵而至,人如黑芒撞向立身未定的柳青衫,接连几声沉闷声响后,柳青衫再一次被打飞出去。

武安侯解决了柳青衫,身影在空中接连倒翻,踩上斜插在地的沛剑,对着黑夜道:“大觉寺绝学果然非凡,入体无风,后劲连绵,好掌法。”

黑暗中,佛西照的声音四面飘忽不定,赞道:“侯爷也是好功夫,拳如怒涛,力出海渊。”

原来武安侯杀柳青衫是假,只是想引出暗中的佛西照,他一连串的进击竟无一式杀招,含蓄不发,不料还是被佛西照在无声无息的打了一掌,若非如此,柳青衫早已丧命当场。

武安侯眼见佛西照无论如何也不肯现身,冷声道:“不烧寺庙,泥佛不倒,做和尚的真会隐忍。”

佛西照笑道:“修佛者非佛,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武安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既然心中无佛,你这假和尚还不快滚。”

佛西照笑着反驳道:“正因心中无佛,才要修佛。”

武安侯阴阴一笑,道:“那便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到底有无佛性。”

武安侯说完,才调息气息,张口吸气。

这一张口,便似无休无止一般,他小小的躯体缓缓飘起,胸腹逐渐肿胀,像是将这方天地之气尽数吸入肚内,远近的物体在气流中纷纷露出身影。

隐匿在暗中的佛西照终于露出了身影,他正踏在一株矮树的顶端,正要出言讥笑,突然感觉随着身边气流的流动,内力也被裹在其中流向那个侏儒口中,不禁又惊又怒,厉声叫道:“这是什么,饕餮食气。”

武安侯不答,佛西照再无先前的镇静,急急伸手向天一抓,扯下一片漆黑阴云裹住身影,随即飘向远方,哪里会顾及柳青衫的死活。

武安侯望向佛西照去向,沉声低道:“真是淫/僧,怪不得不愿见人,原来是没穿衣裳。”

佛西照一去,天空失去了那片阴云阻挡,一道劫雷瞬间而下,将柳青衫淹没。

武安侯一见劫雷颜色,瞬间脸色大变,怪叫一声,转身似箭朝佛西照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去,风雨再次磅礴而至,柳青衫一身青衫已被玄雷尽毁,赤身露体再无往日风流,佝偻的身躯鲜血点点,只有怀中的剑依旧锋芒毕露。莹莹剑芒被他护在怀中,飘忽不定,这点光亮便是他的希望,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武安侯腿脚虽然短小,步子迈的奇大。每一脚都越过数丈,若是有树木踏脚,凭借反弹之力跃的更远。

佛西照早已失去了踪迹,武安侯只能沿着方向奔行,在天地之威玄雷之下,没有人敢故作玄虚,除非他一心求死。

身后又是一声雷响,武安侯内心不禁对柳青衫的下场感到怜惜,一个刚刚摸到先天境之人就这么憋屈的死了,死在一场阴谋中,原来尚存的一点愤闷也不觉散去,摆在面前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天劫虽烈,但终有范围,以自己的速度本应很快逃出范围,可今夜的天劫远比武安侯想象的要恐怖。

武安侯已经全力奔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原本黑黝黝蜷伏平原的吴山已经近在咫尺,可头顶在电光映照下的天幕依旧是苍青交缠。

再也无暇其他,只凭本能的在奔逃,沿途也有一些房舍,武安侯停都不停,一掠而过,直奔大山深处。

小吴山虽是独峰,地处平原却非土石山,整山青石堆砌,山体磅礴,多有石泉倾泻,是天下九溪之一细溪的发源地。

只是石山少荫,绝不是避难的佳地。

天空雷云更加密集,武安侯全无宗师风范,手脚并用在山中跳跃,还是未找到要去的地方。

漫天的劫云下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武安侯抬首望天,突然打了个转弯向东南一处山脊而去。

正当他将至山脊时,身侧陡然窜起一道冰蓝火箭,箭哨清悦。

武安侯见识不凡,自然认识是西无极的暗哨,当下急忙问道:“无极宗的那位同道在此?”

他话音未落,身边已多了一道人影,人影伸手一抄将他抓起,脚下却不停留,边跑边问道:“这位先生,可曾见过我家小姐,此地是何人在作法,引动九天玄雷?”

伸手一抓便将武安侯擒住之人是位年老的妇人,这倒不是说妇人的武功高出武安侯多少,同为逃命,那妇人绝对没有心情再出手伤人,相对于妇人的身手,武安侯更震惊于妇人的言语。

西无极门下口中的小姐,再明显不过了,十余年前,姬寒山行走江湖,身边便带着一位小姑娘,喜好全凭那位小姑娘心情,动辄杀人,直入中原,让这座武林人心惶惶。

“某一路逃之此处,不曾见那位姑娘,至于是谁在引动九天玄雷倒是能猜测个八九。”

“是谁?”

老妇人的脾气甚大,猛然顿足,随即陡手一抛,扔出武安侯。

武安侯在空中翻了筋斗,用剑着地,身影半挂在剑柄处,道:“武林王侯朱邪”

老妇人冷笑一声,道:“武林王侯,好大的口气,自古王侯不得善终,亏他还能活到现在。你既然知道是朱邪在作怪,想必也知道他在何处,速带我去见他。”

武安侯应了一声,也不见他踏足着力,连人带剑荡起,立刻又飞奔起来。

“敢问前辈名号?”

老妇人冷冷一笑,道:“昔年苍龙山袖珍天地被灭,你们袖珍族还是活下了不少人,能将武功练到先天境界的绝无仅有,想必你也非泛泛之辈,又怎会不知我西无极的规矩。无极者归于无,哪里还有什么名号,便是姓名都不存在,不过为了使唤,小姐曾私下给我取过一个名儿。”

武安侯稍微沉默,问道:“姬宗主去陈布新,无极宗的仙子们行走江湖不是可以用名号了吗?”

老妇人不答,身影更快了几分,再次将武安侯提起,道:“你便叫我云婆婆吧,今夜你若是帮助我家小姐躲过此劫,我便求小姐许你去无极海看一年的书。”

突然出现在武安侯身侧的老妇人自然是与姬刘二人分路的云婆婆。

武安侯虽不确定云婆婆口中的小姐到底是谁,却绝不想去无极海,当下婉转说道:“神雷将至,只怕在下很难帮上前辈的忙。”

云婆婆寒声一笑,道:“最好是能帮的上忙,操纵天劫引动玄雷本就是自古以来的禁忌,又用来暗算我们家小姐,你以为牵连在此中的人还能活命,真要是小姐有个闪失,这片天下怕是再难有安稳之处了。”

云婆婆的蛮不讲理让武安侯为之气结,暗道谁会没事去找西无极的麻烦,再说你也不能用一人之命来比拟整个天下吧,毕竟这座武林也不是西无极一家的。不过有手笔做成这件事的也绝对不是寻常武林势力,所图谋也必定震惊武林,说不定还真是要暗算西无极的重要人物。

“前辈,我不过是个路过的闲人。”

武安侯这个连自己都会脸红的理由云婆婆自然懒得搭理,将他放在肩头,随手塞给他一只小巧的玉瓶。

武安侯拔出瓶塞,伸鼻一闻,赞道:“玄冰藏玉,清泉养芯。”

云婆婆道:“你快些服下吧,朱邪屹立江湖三十年不倒,终是有些手段,说不定到时会用上你。”

武安侯依言服下丹药,手指前方一道山梁,道:“就在前方,过了山梁之后有一处山谷,朱邪在山谷中建有一座山庄。”

山负琅琊,人中王侯。

武安侯的琅琊山庄就是九溪剑宗细溪剑派的旧址。

云婆婆嗯了一声,自道只要找到正主便好办了。

二人过了山梁,夜幕下的山谷一览无余。

凹嵌在两道山梁间的小山谷有一半被山梁遮挡更像一个巨大山洞,数个巨大的火堆照的一片光亮,在光亮中间高矮不同房舍参差其中。

云婆婆望向那片灯火辉煌之处冷声道:“姓朱的这是惹了众怒,竟然被人围了王八窝子。”

武安侯悲愤的脸色隐匿在夜色中,口中淡淡道:“虎行食,狼行猎,纵横漠北的狼盗在此出现真是奇怪。”

“他们有仇?”云婆婆边行边问。

“非但无仇,反倒有旧。据说当年裘大嘴杀兄的主谋便是朱邪。”

“这倒有意思了。婆婆很少涉足江湖,偏偏最喜欢听这些武林轶事,这次我们去亲身瞧瞧去。”

武安侯半天没再言语,将近山谷,云婆婆微微偏头,道:“小子,你莫不是怕了吧,有婆婆在定能保你安全。”

武安侯轻叹一声,道:“玄雷要压下来左右是个死,也只能闯一闯这闻名天下的玄甲铁骑了。”

云婆婆嘿嘿一笑,突然身子一扭,身影向左斜飞,武安侯的身影就好似被甩出一般向右飞出,二人一左一右扑入黑暗中。

简短的交手,二人将隐藏在谷口的探哨捕杀,正欲联袂而下,陡闻一个狂野的声音叫道:“是哪位高手在此,胆敢杀我儿郎。”

云婆婆打了个手势,招呼武安侯跟上,一跃而下。

山谷中,数千玄甲矛弩突然转向,裘大嘴阴沉着望向半空中飘落的人影,口中喃喃骂道:“他奶奶/的,原来是小猫小狗三两只,害得我虚惊一场,儿郎们杀了他们,剥光了再丢进院子,我看朱邪能拖到何时。”

裘大嘴吧嗒了下嘴巴,意兴阑珊,转身再次将目光投向琅琊山庄。

山庄的大门并不如何高大,除去门口一对雄伟的石狮,石门、石墙一如寻常人家,只是上面刻龙纹凤,显得古朴雅致。

偏偏这极平常的院落让裘大嘴左右不前,虽万千儿郎在侧,竟无力可适。

身后一跃而下的二人已经陷入阵仗中,破得了箭网才算得上真正的高手,杀起来才带劲,裘大嘴的眼睛微微泛红,杀心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