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是要馋馋我？还不准由女友上升到老婆？”傅景渊一身卡其色休闲衫，贴身的剪裁显出宽阔的肩线，气质沉稳内敛，侧脸线条流畅而深邃。唇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明明是那般蛊惑人心，可孔九九看着，竟是那般刺目。
孔九九想，也许正是他这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幸福笑意，才会促使她后来不顾头破血流地死命追着他，并不惜成为所有学生公认的拆散神仙眷侣的坏心女配吧。
身后是汽车急促的刹车声，孔九九这才发现自己竟胡思乱想着走到了路中央。天色早已暗沉一片，没有吃晚饭便傻傻地因为一张照片跑了出来，看来她的承受能力，果真是减弱了。
赶紧给身后的车子让路，岂料都这般了，那司机依旧还是不管不顾地按着喇叭。
诧异地望去，却在见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时，暗了暗眸。
一根触及地面的拐杖第一时间跃入了孔九九的眼。随即便是那健硕的身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傅老爷子傅铮康。
傅铮康早年入伍，在部队冲锋陷阵左脚被子弹射穿过，所以走路时有些跛。
一路高升，在中央军委就职。如今已经退下来了，可人脉极广，对他长子傅安桀的从政，自是起了不少的助力。
“爸。”孔九九忙恭敬地唤了声。
傅老爷子并没有应声，而是沉了嗓音：“这么晚不在家待着却在外头瞎逛？”
“我……我出来散步……”在这个老爷子面前，孔九九每次都感觉底气不足。
“一个女人，便该知道一个男人累了一天之后最需要的便是妻子的关怀，而不是对着一个没有人气的房子。”
不怒而威，老爷子冷眼看着她，随即和司机老陆打了声招呼，和孔九九漫步在华灯初上中。
之前的每次会面，傅老爷子都会提前让人知会她。今天他的出现，孔九九拿捏不准是凑巧碰上还是有意为之。
“听婉婉说，你放了她鸽子？”傅铮康今年六十多了，却是老当益壮，对于晚婚晚育之下的几个孩子，他最疼爱的便是小女儿傅婉。
想来是之前傅婉编造什么分解器官的话让她去雅斯顿酒店的事，孔九九不敢怠慢地回道：“是。”在傅老爷子开口训示前，忙补充道，“不过当时是景渊让我别过去的。”言外之意是，不关她的事，要怪就怪他的儿子。
傅老爷子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拐杖与路面接触，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路灯下，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孔九九始终不敢僭越，徐徐跟在他的右后方。
“我得到消息，说你将那孩子带到景渊面前了？”话虽是探问，可语气，却是陈述。
孔九九心神一凛，看来老爷子是调查过了，所以今夜会在这里和她谈话绝非巧合。
低下了头，她努力将自己撇清：“是景渊要求的，寄住在家里两周。如果爸不满意，我会想法子让十十走。”其实十十住在家里，不仅触及了老爷子的怒气，她也是成日里提心吊胆。
“嗯，你要明白，当初我既然可以接受你的威胁迫使景渊娶你，如今也可以不顾这个威胁让你现在所得的一切都化为虚有。所以，最好不要试图动什么歪脑筋。”
停步，傅老爷子转身，与她擦肩：“如果真有本事，你大可以去夺得景渊的心。在合理范围内，我不会阻止。”
傅景渊开着车沿路找到孔九九时，看到的便是她弯腰恭送他父亲的画面。
之前看着她如同游魂般飘荡出洞庭漓苑，他第一反应便是追上去。可一想到楼上还有个十十，他赶忙上楼去安抚了小家伙一番这才出门。却不曾想，找到她时见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他不知道当初她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才让父亲逼迫他娶了她，可看到她对他父亲的态度在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之余竟多了一抹卑躬屈膝时，他的太阳穴，竟突突地疼。
打开车门，他大步走向她。
坐在车内，孔九九只是望着威航大大的“B”出神。目光中，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
“老爷子找你什么事？”直接将孔九九今日的失魂落魄跟傅铮康联系到了一处，傅景渊并没有多想。
孔九九错愕地睁大了眸，没想到他竟看到了。
“老爷子抱孙心切，想让我们早点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看着她的唇一启一合，瞧着她脸上故作的玩笑神情，傅景渊抿起了唇。
手指曲起，敲击在方向盘上。
狭小的空间内，有着一丝压抑。
良久，孔九九耳边才传来他的声音，却是那般不容拒绝。
“孔九九，从你硬要嫁给我那刻起，你便没有资格为我孕育子嗣。”
下意识抱紧了双臂，随即，孔九九挺直了腰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啊，每次完事即使你忘记提了，我还是会吃下避孕药。”
状似累极，脑袋，猛地伏在车头。
在他无法看到她唇的这一刻，她才敢小声呢喃：“景渊，怎么办呢？我就是这样贪心，贪心地想要嫁给你，贪心地想要你爱上我，贪心地想要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很想很想……可是，不能了……我再也无法生育了……你知不知道，我再也不能生育了……”
再也……
她说的，是“再也”二字。
傅景渊只觉得她再次在他无法读到她唇的角落里喃喃着什么，而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那种无法第一时间解读的感觉，让他直觉地抵触。
烦躁地想要抽烟麻痹自己的神经，终究还是忍住，他将车拐了个弯，两人返程回洞庭漓苑。
回到家，小家伙早在听到外头的响动时便趿拉着他的小拖鞋奔了出来，正好看到归来的两人。
“姑姑你吓死我了，手机摔在地上也不管，我叫你也不应。蒋楠阿姨也急得快疯了。”
瞧着小家伙捧着她的手机，孔九九这才忆起之前毫无意识之下将手机滑落了掌间。
接过手机，她蹲下身抱起十十：“宝贝还怕姑姑这么大人会出事不成？咱们宝贝这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回头姑姑得布置几道题好好考考你。”
小家伙趁势在孔九九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姑姑，以后不准不理十十，不准一个人离开不带上十十，不准将十十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准……”
孔九九知道这次她的伤春怀秋肯定是一不小心伤害到了十十，忙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宝贝乖，姑姑向宝贝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安抚完十十，孔九九这才抽空给蒋楠打了个电话，找个借口解释了一下之前突然的断线。
饭后，孔九九给十十洗完澡后果真是背着傅景渊给他出了几道奥数题。
小家伙有模有样地睨了她一眼，随即动起了笔杆子。
门把手转动的声响传来，孔九九和十十皆是一慌，手忙脚乱地将习题纸藏了起来。十十当然不会忘记，姑姑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他在姑父面前表现出对数字的敏锐。
推门进来，傅景渊瞧了一眼一大一小，只说了一句：“晚了，宝贝早点睡觉，姑姑和姑父也得去睡觉了。”
不由分说便将正窝在孔九九怀里小脚丫踩在椅子上的十十抱到了给他准备的床上，为他盖上小被子后，便牵着孔九九的手出了门。关灯，留下一室的黑暗。
浴室内，水流不息，男女的身影交叠，正在进行着自从十十来了之后便被打断的原始运动。
胸前的柔软被他的大掌挤压，动情处，孔九九只是趴在他肩头，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他永远都不可能听见的那三个字。
傅景渊，如果爱你需要用一百步来完成，当我向你迈出九十九步，再无力迈出最后一步时，你是会携着你的最爱决绝离我而去，还是会转身为我续上最后的一步……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呢……为什么你就不能爱上我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我这次真的不贪心了，只要一点点就好……”
而傅景渊，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感受着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肩头，重重撞击她的同时再次千篇一律地强调着：“孔九九，嘴唇对着我的眼说。”
下一瞬，他读到的，仅仅是孔九九挑衅的话语：“我怎么觉得你爱上我了？”
直接无视，似在报复她的自以为是，他撞击的动作愈发猛烈了几分。
又过了一周，孔九九以她哥哥嫂子回来为由将十十给送走了。傅景渊只是望着十十那张小脸失了会儿神，最终默许。
黄立生的案子已经判决，根本就不用她再操心。倒是她涉及的那起人命案，被警察再次请到了警局里录口供。
打发其他几名警员出去，汤凡奇坐在孔九九对面有些担心道：“孔学姐，你这个案子又出了新情况。李伟达的家人对你手机上拍的那张他露三点的照片提出质疑，认为是你当先挑衅他们儿子才导致他失控企图用强/暴的方式来惩罚你。所以导火索是你侵犯他人隐私的照片举动……事后你的抵抗行为又导致他死亡……”犹豫片刻，他为难道，“你这次恐怕要从被害人变为被告了。”
孔九九一点都不意外：“不用担心，这么几年律师我不是白当的。可惜不能给自己辩护，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你以后直接告诉洛总监一声，她是我的辩护律师。”
和送她出门的汤凡奇在警局门口告别，坐在出租车上，孔九九接到了云菲儿的电话。
“孔九九你能耐啊！抢了我姐夫不说，现在居然还想要抢走他对我的关心。我告诉你，你抢了洛秋雨给你辩护没关系，OK，其他律师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我澳洲的案子。洛秋雨这个律师界的精英我不稀罕了，就当我施舍给你的。”
“那我就谢谢你的施舍。”
“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姐云璃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你这个第三者只有退位让贤的份。你趁早做好准备，别到时候哭哭啼啼还要赖着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