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宇干咳了几声后,找了个地方重新躺下。这时,吴昊也从换衣间里走了出来,他站定往四周张望,最终将视线锁在谢泓宇几人身上。
露颜和沫熙将长发用毛巾包裹盖在头上,身体浸泡在冒着热气的温泉水里。而谢泓宇半闭着双眼,这时,吴昊走了过去,掬起一捧水,试图撒在谢泓宇的脸颊上,被谢泓宇一手挡了开去。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诶,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露颜凑趣道:“那你是不知道刚刚泓宇还脸红了呢。”
“别瞎胡闹,我可没脸红。”
吴昊凑近了瞧,捏着谢泓宇的耳朵道:“这不就是明证,到现在还红着呢?”
就在这刹那间,谢泓宇将吴昊整个人拖下了温泉里,“扑通”一声引来无数人关注。
吴昊在水里呼了一口气,从温水里冒出了脑袋,他抹干了脸上的水渍,“我干了什么,你这么认真。”
“温泉里泡着,是谁都会红。”
吴昊叹息道:“你的脾气真不好。”
温泉里的人走了又有新人进来,如此往复几次,谢泓宇几人也站了起来,舒爽地泡了许久,该是出去逛逛找些吃食。
几人换了身宽大的浴袍,脚踩着竹拖鞋,踢踏起来“磕磁磕磁”作响。
吴昊建议道:“待会会有《月霓舞》可看,有谁要跟我一起?”
露颜颇感兴趣,畅快地答应了。
沫熙支吾了半天,说道:“我想先去寻《九千支那花》。”
“好吧,泓宇,你呢?”
谢泓宇抓了抓后脑,说道:“我反正没什么事,我陪沫熙去找,也好有伴。”
“好,到时候在月台见。”
谢泓宇与沫熙异口同声道:“恩。”
露颜与吴昊进了馆场,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等着月霓舞开场。
忽然,原本敞亮的馆场一下灭了光亮,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空间。露颜猛地抓着吴昊的手背,轻声道:“这是要做什么?”
“刚开场,等等就知道了。”
下一秒,坐台下的舞台上忽然间冒出了许多伞状的海月水母,通体透明发着微弱的亮光,它们优美的律动着,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渐渐地,水母旁飘出一道道白色亮光的绸带,如丝如烟一般四溢开去,随后,水母上束起一根长长的藤蔓直窜幕顶。这时,幕顶上飘下几个仙女装扮的女子,她们姿态优雅地伸展着四肢,如月神之霓舞。
另一边,繁华的街道上,谢泓宇与沫熙并肩而走。
“谢哥哥,你怎么不跟昊哥哥他们一起去看表演?”
谢泓宇忽然站定,问道:“你不喜欢我跟着。”
沫熙有些慌张地支吾道:“诶?没有。”
“既然如此,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谢哥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顶要紧的。”
“是什么呢?”
“这件事比较重要,我想着等谢哥哥明天赢了比赛再说。”
沫熙这时加快了脚步,谢泓宇看着她的背影,眼睛落在她那飘荡的发梢上,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却不大肯定,恳切道:“好,为了你这句话,我明天一定赢了比赛。”
沫熙转过头,甜甜地笑道:“恩,那我们就这么约好了。”
这之后,沫熙在书摊找到了《九千支那花》,她捧着书,满心欢喜。
待吴昊看完《月霓舞》后,只见露颜早已困得趴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凭借微弱的灯光,他明显看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流下口水,他惊叫一声,把露颜整个人推了出去。
露颜的脑袋顿失支撑,差点砸在座椅上,好在被吴昊的大嗓门弄醒了,及时用双手挡住,险险避过一难。
吴昊单手捏起手臂上的衣角,凑近给露颜看,嫌弃地说道:“真恶心。”
露颜瞪着双眼,冷哼了一声。
两人出了馆场后便直奔月台,期间,两人气氛如至冰窖一般,相看两厌。
月台上,沫熙在来往交错的人影中看到了露颜,她摇手招呼着:“颜,我们在这儿。”
露颜走近了后,缓缓道:“久等了。”
“没多久,也是刚到。”谢泓宇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瞥向吴昊,“哟,风水轮流转,到你臭着脸了。”
“切。”吴昊没理会,自顾站在一旁。
这时,沫熙指着头顶海幕中出现的一轮月亮,欢呼道:“你们瞧,是月亮!”
谢泓宇随着沫熙的视线抬头望去,解释道:“恩,据说只有在月台这里才能看到月亮。”
沫熙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月台这里是唯一一处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么?”
吴昊这时插嘴进来,不耐烦道:“谁晓得呢,不过,我觉得我们好好地生活在这里,挺好的,为何想着要出去呢?”
“难道你不好奇外面的世界么?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谢泓宇忽然间怔住了。外面的世界?对啊,他的家人不就是人类的安魂师么,只有他一人因为看不到人类灵魂的记忆,所以,才被安放在家中的。那些陆地上的人类有什么好好奇的呢?
但,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总是默默接受着家人对他讲述着外面谜一般的世界。他没见过,也无法感同身受。有时候,他还会深深觉得家人是生活在他们的幻想世界里,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只有他一人被抛弃了。
谢梦之第一次在他面前炫耀的便是她可以跟着父母亲看到人类记忆里的世界,甚至可以去改变这个人的记忆。姐姐很喜欢看人类世界的灯火,从煤油灯到电的时代,所看到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一盏两盏是凄冷的绽放,家家户户是昼亮的昏黄,在漆黑的夜里它们诠释着自己的美。
那时,他第一次听到,还在朦胧的睡梦里,硬生生被谢梦之拉起来,他囫囵说了句“知道”后,又躺倒了。第二日,谢梦之又拿着她写了一夜的感想给他看。他知道,姐姐已经非常努力地夸赞她说看到的一切,这世界里所有美好的语句都被她莫名地填了进去。而他,也只是拿着这张述说美的纸张空想着,完全没有任何形态。
谢梦之再次问道:“你明白么?”
谢泓宇默默点着头道:“恩,明白。”
待谢泓宇从记忆中回醒过来的时候,他已在家门口站着,他拿着手中的一串钥匙,孤立地站着。打开门,没人,不打开门,依然没人。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想:其实,有没有自己,好像也无所谓。他更像是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