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篝火旁，兰舞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桑吉昴的脸色，从她戳破他的心事到现在，他一直沉默着，面色冻结得跟冰块一样。
想不到这么一个大男人，别扭起来竟跟一个孩子一样，兰舞婷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憋笑。
时令虽是初夏，但草原上的夜，向来很冷，何况兰舞婷自小在四季如春的昆明长大，对寒冷的抵御力自然远不如桑吉昴。
下半夜的时候，兰舞婷已经冷得直哆嗦，双唇泛起一阵乌青，尽管她已经一再向火堆靠近，可依旧扛不住不断袭来的寒潮。
“过来。”远离火堆的桑吉昴忽然开口。
“什么？”
“不想明天上不了路，就立马过来。”桑吉昴的嗓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
“哦。”兰舞婷嘟着嘴，走到他身边，还没坐下，已经被桑吉昴一把拽住手臂，扯入怀中，温热的暖意扑面而来，将她身上的寒冷一扫而空，仿佛是点着了一圈火盆，让人感觉暖融融的。
偎在桑吉昴的怀中，兰舞婷吐吐舌头，眨巴眨巴双眼：“你说明天，上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们要离开亚尔赛草原？”
“什么？！”兰舞婷倏地抬头，双目灼灼地看着桑吉昴，“离开？为什么？”
“忘了告诉你，”桑吉昴悠悠地开口，“我现在大概已经被解除了汗王的职权，要开始过四处逃亡的日子了。”
“解除职权？逃亡？”兰舞婷忍不住惊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你很在意？”桑吉昴双眸微眯，神情一派淡然自若，“我只是说，也许。”
“难道汗王，也可以说换就换吗？”
“如果一个汗王得不到贵族的支持，被换掉是很有可能的。”
兰舞婷愈发困惑：“他们，为什么反对你？”
“利益。”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桑吉昴话锋陡转，“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打算怎么办？”
“你还没听明白么？”桑吉昴挑眉，“我现在是一个自身难保的，随即会被废除的汗王，没有任何保护别人的力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随时会葬送在这片草原上，我是想问你，除了扎舒，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别的地方？”兰舞婷涩涩一笑，垂下双眸，“在这片草原上，除了你和莫齐娜，我，谁都不认识。”
“嗯？！”桑吉昴微微一愣，继而释然，“也是，现在夏布赫的领地已经被桑吉锡占领，你的确无处可去，不过，”他滞了滞，接着说道，“或者，我可以送你去一个地方……”
“是哪里？”
“大汉。”
“大汉？”兰舞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欢欣地叫道，“对啊，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大汉嘛！”
“我不能去。”桑吉昴决然地摇头。
“为什么？”
“苍鹰离开天空，还是苍鹰吗？”桑吉昴不答，反问道。
兰舞婷沉默了。
是啊，桑吉昴是苍鹰，甚至是鹰王，大汉纵使有万里如画的江山，也成不了他翱翔的蓝空。
“桑吉昴……”兰舞婷朝他挪近两步，深深地望着他，“如果做不了汗王，你打算怎么办？”
“那么，”桑吉昴笑了，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我会做一个，最出色的猎人。”
原来，冷傲如他，也是会笑的，看着他纯净得近乎如赤子般的神情，兰舞婷的心，慢慢变得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