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地府考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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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之二十九 不归

“快说!我的时间可是宝贵得很呢,再这么干耗下去,小心我把你丢到咱治安室的小黑屋去!”那家伙的忍耐果真到了极限吧,手中已经黯淡下去许久就要彻底冰封的电警棒,忽然就特别欢快威武地叫了起来。

“小黑屋?”咱脊背的冷汗又层层叠叠了——在咱的同学们口耳相传的印象里,那壁垒森严阴森可怖的小黑屋可是咱地府的人间炼狱啊!吃没有得吃的,喝没有得喝的,就连做鬼最起码的大小便,都要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无可奈何进行着……

哇呀呀,咱真要这样埋汰,这样没脸没皮了,就是以后得着难得的大赦机会,咱勉强逃离了那样的黑窝,咱这个没有丝毫隐私遮盖的鬼鬼,还能有机会在咱地府出人头地吗?

走过哪儿,背后的指指点点夹带着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咱活活淹死了:“哎哟哟,你们知道不,这家伙简直就跟猪一样了,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地儿凑合。埋汰死鬼了!”

有了这样鬼影重重的过往经历,兴旺发达与咱自然没有任何的纠葛了,只怕,咱连找个吃饭的正经由头都难。有完整胳膊有好腿履历无污染的知识鬼,都没有合适的地儿享受体体面面的上流待遇,还说咱这前科污染严重的下流鬼。

“不就一个专业的问题么,多大的问题呢?”咱心里还有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存在着,还能找机会自己安慰。隔着夜色,咱看不准对面的学姐有着怎样复杂莫辩的表情。

“快说!要不我……”那保安终于举起了对咱威慑力超强的电警棒。隔着五十公分的距离,那条咝咝作响的蛇芯子散发出的寒力,片刻间早无比真实地侵入了咱的半冷不热的心田。

“姿势专业的。”咱一咬牙,一抿嘴角,几乎压着嗓儿吐出了对咱千难万难的字眼儿。那一刻,咱浑身特地轻松了好多,似乎卸下了肩头重负的千万座大山相似。

不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姿势学专业么,咱圆老师可都说了,咱这专业属于跨学科的时尚潮流专业,名字上虽地有些那个,骨子里却正经得很——还就业前途一片光明,比政法系的学生都吃香,咱有什么不好意思张口的呢?

“姿势专业的?叫什么名字?不许骗我,小心我把你再丢进小黑屋去!”夜色忒暗了,咱看不见保安的眼睛里有着怎样的惊奇,只是那拖得长长的尾音,不是明显在嘲弄咱专业的丢人现眼呢?

也不等咱来得及做出什么巨大的反应,兢兢业业的保安早倚了雪亮的手电筒,在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间艰难地找寻咱的那个孬名——石栗。

大约鬼名太多了,又是黑漆漆的夜里,保安的嘴里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起个什么鬼名字不好,偏偏要叫什么石栗,干脆直接叫板栗好了,多好找!”

“这个,这个名字就是!”卸下了巨大心理包袱的咱,似乎心情格外地敞亮起来,居然有心情走上前去,帮着凶恶的保安在密匝匝的名字堆中,艰难地拨拉咱的名字。

“走开!我自己认得字。”那保安似乎就是咬过吕洞宾的那条名狗吧,就因为太出名了,时不时地总要摆摆自己臭谱,发发狗都不理的臭脾气,我的好心好意吧,还招了人家的无礼拒绝。

“生——物——系——姿——势——班……”那傻帽是不是就为了故意当众戳穿咱的皇帝新衣,翻找咱名讳的时候,故意把音儿拖得赛过帕瓦罗蒂的咏叹调了。

“你叫什么,石栗么?”那家伙又一次把如同白昼的强光手电在咱的眼前停顿了三几秒,才接着在蚁尸大小的名薄里找寻,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生物系姿势班——石栗,生物系姿势班——石栗……”

咱严重地打了个大大的冷颤——起风了么?咱瞧瞧回望四周,寒冷孤单的野地里,连个小小的枝叶片儿都岿然不动,哪里会有风的痕迹存在着?

那么,这风来自哪里,又往哪个方向去呢?

看看周围,除了气急败坏的保安和忐忑不安的咱,唯一能够给咱带来重重寒意的劲风,似乎确凿差不离就是离咱最近,然而又最远的学姐了。

模糊得一塌糊涂的夜色中,咱看不真学姐妩媚的小脸上有着怎样变幻莫测的风云。只是,隔着墨迹成一体的重重夜色,咱似乎多少有些看明白了些什么。

学姐看咱的目光似乎特别地复杂了起来,就是隔着黑黢黢黑白辨识不清的夜色,咱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底部照射过来的层层叠叠的许多寒意了。

咱激灵灵打了个要命的寒颤——怎么了,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咱专业的名头实在污秽得上不得台面么?似乎是这样,咱指着咱圆老师的啤酒腰身发誓,确凿应该是这样。

可是,咱浑身溜圆溜圆,就是当肉球拍过都合宜的圆老师,不是拍着丰盈的雪峰给咱们保证过了——“咱这专业,是跨潮流跨学科的前沿学科,很高端的!”

这样大气,这样高端,这样时尚,这样英雄大有用武之地的潮流学科,怎么会有这样龌龊下流的名声呢?

咱高高在上的学院领导都干么吃的,平常日子你混吃混合鸟事不做,也没有人搭理你,等你三高五高离了胰岛素就不能过日子的时候,看做苦作难的是谁。

问题是,到了命悬一线的关键时期,你还能够这样占着茅厕不拉屎,知不知道后面提溜着裤子等着焦急如厕的队伍,就是武装起两个加强排还绰绰有余吗?

最起码,你们就是撕破些自家无关紧要的脸皮,就是把长远的名声丢掉,你们也应该亲自登门,万分诚意地恳求咱地府的知名媒体一起坐坐,吹吹好风,咱专业的名气不就正了,生源不就广了,财源也就滚滚了。

你看,你看,咱好好的姻缘会不会就因为你们的疏懒荒唐,就给好好耽搁了?如果就因此耽误了我及时脱离光棍的苦海,小心着我一准抱了你家的鬼娃子跳忘川河去。

咱的心隐隐已经行走在哇凉哇凉的边缘了——学姐真的因为这事儿和咱恼火了吗?可别介,要不咱一起去拍打拍打咱圆老师紧闭的房门,把她从温暖的被筒里揪出来,管她光着还是裹着,一定要她和你详详细细言说咱名孬根正的学科未来的大好形势吧。

“你果真是姿势学系的,没有骗我吧,怎么我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着你的名字啊?”保安似乎就为了给咱哇凉的心情增加些速度变凉的催化剂,还在边上净拣咱没有烧开的凉壶掂。

“真是个蠢驴,咱多好记的名字,石栗,石栗,石上的栗树,俺还不会说话,就知道了咱叫石栗。咋你这个蠢货,黑纸白字的,就是找不住,可不傻了?”咱愤愤地骂着蠢劲儿十足的傻东西,也就接过那家伙递过来的花名册,仔仔细细找寻咱的寓意深刻的好名字。

石栗么,咱刚见着咱地府的第一缕阳光,咱娘就时常在咱的耳边念叨:“咱祖祖辈辈都是打坷垃的孬命,上学了,要好好学习,争取咱做官要做到咱王爷的朝廷里去!”你怎么就说我的名字孬,你的名字好,过来给我说说,是叫狗蛋,还是羊腿?

真是怪了——咱把那家伙递过来的花名册从头相看到脚,从上冷看到下,还真同那家伙嘀咕的一样,花名册的字里行间真没有咱的名字啊。

不说和咱的好名字丝丝线线都不差的好名字,就是沾着远亲,扯着旧眷的孬名号都没有的,或许可以说,这花名册的中间,根本就没有和咱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本家里族。

“这是怎样一档子事啊?”咱的冷汗又从哪个脚趾缝里蜂拥而出了,秒间就占据了咱的全身。咱不止惊恐了,近似乎就惶惶如丧家之犬了。

“快说!快说!到底哪个是你的名字?”得了便宜的保安,刚刚消失下去的气焰立刻就在咱的面前高高升腾了,三角阴阳脸高抬着,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也没有他这般跋扈。

咱语塞了,可咱又不能立马认可咱的黔驴技穷。咱还在那些蝌蚪文之间慢腾腾地找寻着,其实咱的另一半大脑早就在寻觅可行的应急策略了:“咋回事呢,连猢狲的名字都写得明明白白了,为什么就不见咱的名字呢?”

“难道,难道……咱圆老师看见了咱和学姐说说笑笑甜蜜出行的那一幕,出于日渐膨胀的妒心,特意就弄了双小鞋给咱穿穿?”咱的冷汗不止层层叠叠了,还小溪似的,直往咱的脚面滴落。

那冷汗滴答滴答,片刻就模糊了咱的眼睛,咱不得不伸起左爪在咱的眼皮上方不停地撩来撩去,努力驱赶那些轻佻的冷汗,好留最后一缕可用的空间,最后找找咱的名字在哪里。

“哪里来的无业青年,走,跟我到治安室走一趟!”保安疲软的脊背终于挺直了,一把就来薅住咱的衣襟。

“这,这,这儿!”咱趔趄的瞬间,终于在猢狲的脚底下发现了咱的名字——石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