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已经将我抱到了门口,这里既没有坟墓,空气又极为清新,我立刻感觉呼吸顺畅起来。可我妈听到宫滕薰的话,却将我推出门去,自己重新回到了坟场。我慌了,一边哭一边拍打大门。那大门像一座山那样大,我既推不动也拍不响。
门里的惨叫声更加惨烈,间或者,我还能听到我妈的声音。我不敢哭了,凑到门上仔细听。我妈似乎也受了伤,声音里充满了惊惶。但公鸡童子的吱吱嘎嘎声,却格外响亮。当然,还是比不过麓阎的叫啸。麓阎吼叫的时候,连大铁门都在摇晃。
忽然,只听仑桀喊道:“宫滕薰,你不得好死的,我们都在帮你,你难道想逃跑吗?”
只听宫滕薰回道:“我要用酒霜。酒霜的地魂和怨毒都在麓阎身体里,我必须要用酒霜的引子把这怨毒勾起来,只有这怨毒在里面同时攻击麓阎,我们才有机会杀死麓阎。”
宫滕薰的声音越来越近,紧跟着大门一响,只见宫滕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门缝处,虽然一双眼睛已经血肉模糊,但她的脸看起来却有点发亮。尤其是眉心处,竖立着一个桃心似的的红点。
她一把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从门缝里拽了进去。她的动作极其粗鲁,门缝不大,我被整个夹在门缝中,感觉身上的皮都被搓掉一层。我却不敢哭,又挣扎不动,只好傻愣愣地看着她。
宫滕薰带着我重新回到坟场。再看,我妈的公鸡童子越战越欢,和那条黄莽蛇一上一下,一飞一跳地来回游动着,在空中形成一道道视觉停留的幻影。
和我妈一起来的修行人已经全军覆没,而三十六军团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他们依然摆了莲花阵,围住麓阎和他的黄蟒蛇。可在莲花阵的外围,僵尸一层一层地扑过去。刹那间,就又有几个三十六军团的人被送入僵尸的嘴里,血腥气还引发了僵尸群的混乱,加速了他们攻击的动作。
空气里的香气彻底消失,腥臭气越来越烈。那些在空中绞杀的气团也彻底变成了浓黑色,在头顶翻卷着,仿佛一个一个魔兽。
我妈见到了我,不禁叫起来:“宫滕薰,你要敢伤害天一,我会杀了你!我让你不得好死。”说着朝我扑过来,可很快她就被一群僵尸围住了。
宫滕薰停在一股聚集得非常浓密的僵尸周围,她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黄色的像凤凰一样的玉坠来,然后将玉坠挂在我的脖子上,并将我按坐在地上。
立刻就有僵尸朝我转过身来,那是一具身体呈焦黑色的尸体,看来也是中毒的僵尸。他的一双眼睛和公鸡童子的眼睛一样,似乎是空动的,但又仿佛有眼球在乱动。
我不敢看他,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忽然金光一闪,我吓一跳,赶紧睁开眼睛,发现在我脖子上的玉坠上亮起了一点红,只是针尖那么大的一个小点。
“宫滕薰,你在干什么?”我妈嘶吼着,叫唤着公鸡童子,猛烈地击打着她身边的骷髅,想要快速到我身边。
宫滕薰退得远远地,喊道:“凝眉,你敢乱动吗?天一脖子上带的是金水菩提。金水菩提里都是和你阴阳不和而死的修行人的灵魂。你要是乱动,我只要催动咒语,这些灵魂立刻就要了天一的小命儿。而且,你知道吗?我还要让天一这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你信不信?”
我妈和公鸡童子刚刚砍倒一个僵尸,听到宫滕薰如此说,看到我胸口的玉坠,不禁哭起来,大声咒骂着宫滕薰,又忘情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有一个僵尸趁机搭上我妈的肩膀,我大叫起来。幸亏公鸡童子飞爪出手,我妈这才躲开了攻击。
宫滕薰说:“杀死麓阎要紧。我不会伤害天一的。你相信我,凝眉。酒霜已经在天一的身体里种上了酒霜引子。在我做这二十八血点阵的时候,酒霜也暗中做了手脚。麓阎和所有这些僵尸的身体里,都有酒霜的邪灵气。所以,我才会让麓阎吃掉酒霜。一边干掉酒霜,一边让她的怨毒和麓阎的怨毒相杀。现在,你我一起催动咒语,引发天一身体里的酒霜引子。这引子一出来,麓阎、他养的黄蟒蛇和这些僵尸,就都会被吸引来,仑桀,你和三十六军团在天一身边以一米为半径的地方布下乌云降。这样我们就有胜算了。”
已经挪到我身边的那具毒死的僵尸朝着我脖子上的金水菩提就伸过手来,我吓得一皱缩,那金水菩提却哗地一闪,那僵尸像被烫了一样赶紧缩回手去,还向后退了两步,却再次伸手过来,这次缩手更快。他却仿佛没有记性,又伸手过来,又缩手回去。他那黑色的骨殖开始亮起来。有更多的僵尸朝着我奔过来,就连麓阎和他的黄蟒蛇也停下来,朝我转过身来。
而我此时心里极不舒服,说不清哪里有一团火在蒸腾,烧啊烧啊,在我身体里乱窜,让我如百爪挠心。凡是我所能感觉到的地方,都在不停地变化着,骨头发出吱吱细微的声音,皮肤发出嚓嚓的小小的声音,肉则在皮骨中间来回滚动着。我的整个身体仿佛在重新洗牌。
这感觉说不上来,时而极其疼痛,时而又似乎极其享受。尤其是胯下,我似乎憋了一大泡老尿,只要身体稍一动,就立刻一泻千里。可我的腹部却又在翻搅着,仿佛五脏六腑在打架,在交换地盘,他们绝不会互相合作,他们只是凭自己的战斗力来确立自己到底主掌哪一身体功能。
多年以后,当我被我妈错误的判断给送进张紫英的身体时,在我的阴灵和张紫英的灵魂融合时,我的眼前就又出现了这一幕。已经冲进了张紫英身体的我,才忽然觉悟,宫滕薰已经用邪术在我的灵魂里,种下了女性的意识。
一个男人的灵魂如果有了女性的意识,那是非常可怕的。你总是感觉世界是拧巴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你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倒着行驶,或者说,你一个人在世界里倒着走路,处处碰壁,处处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