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飞逝而过,转眼已秋风乍起,空气中渐有了丝丝凉意。
这期间车歇也来辅国殿例行巡查过一次,但被我刻意躲开了。虽然感觉有一些对不起他,但是,纵使他不是车师的王子,我也无意与历史中的人物发生瓜葛,我的人不属于这里,同样我的心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更何况他特殊的身份,也容不得我与他过多的接近,我既不想待在王城内院困坐重阁,更不愿意卷入到妻妾争宠的复杂戏码,有了安雅王子妃的前车之鉴,我又怎能不心有戚戚焉?
日子倒也过的风平浪静,只是与进王城之前的清闲时光相比,因为车伊洛王的即将回城,突然的繁忙了起来。我时常和月隐一起待在揽月阁,看着他因为庆功宴的事情而忙碌,也偶尔帮忙做些处理文书的简单事情。有的时候也想过要去找小凉和无忧,或者找个时间去安国殿看看聂辉,但总被一些琐事缠得脱不开身。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迎来了庆功宴。宴会的当天一早,城里的气氛便热烈了起来,街巷上隐约可以听见比平日更加的喧哗,从窗口望去,街上已是人来人往,看来大家都在等待着迎接车伊洛王的进城。
月隐敲响了我的房门,有些不放心地问:“今日我要先进王城去做准备,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呵呵笑道:“你放心吧,王城里我好歹也住了些日子,不会走丢的。”
“那好,我会关照守城的侍卫,到时候让他们带你到宴会场来。”
月隐点点头,匆匆离去,看上去真的是很忙的样子。不一会儿,小环便推门而入,准备帮我梳洗打扮。
“小朵姑娘,今天要穿哪件衣服好呢?”兴许是因为今天的隆重,连小环也被感染的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埋首在衣柜里翻腾着。
我示意她闪开,径自从衣柜中拿出小凉送给我的那套汉服来。不为别的,只有今日不想穿上西域的长袍,要见车伊洛王这样的人物,只有这件才最相称。
“就穿这件。”我淡淡地说。
“小朵姑娘几时有这样一件衣服?”小环一边手脚利索地帮助我套上衣服,一边惊讶地问。
“上回上街,在无忧朋友的点里买的。”我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
换好衣服,小环拉我站在镜前惊叹:“这件衣服真适合小朵姑娘你呢!”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可能因为自己黑发黑眼的东方面孔,穿上这汉服,似乎比上次着正装时的长袍加身,更胜几分姿色。镜中的美女,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我从小环手中接过黄杨木梳,自己梳理起长发。我将一缕黑发盘在头顶,剩余的长发则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发间插一支玉簪作装饰,简单而不失雅致。
小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终于忍不住赞叹道:“小朵姑娘,您这一走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子呢!”
我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落寂。记不清听到的哪首词曾唱道,伊人月下戴红妆,不知伊人为谁伤。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怎奈伊人泪两行。纵是身披红妆,迷住天下男子,却独不见我爱的身影,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摇摇头,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顾自哀怜起来。最后,我拿起蔷薇水,轻点在身上,向王城出发。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特殊,王城四周的侍卫比起平日,显然越发的多了起来。在通往王城的道路上,每隔几米便可看到佩刀的侍卫立于两侧。我的穿着打扮好像格外显眼,在接受了无数的注目礼之后,我终于来到了王城的大门口。
我向守门的侍卫报上自己的姓名,侍卫即刻便换上一脸恭敬的表情:“月隐大人已经吩咐过,请随我来。”
我跟在侍卫身后向王城的北边走去,庆功宴将在议事殿后面的广场举行,一路上偶有侍女和侍卫们从我们身边走过,个个均是行色匆匆,看来这王城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忽然一道淡红色的身影,翩然出现在我的眼前,竟然是有些时日未见的无忧。我惊讶地打量她,今天她竟以一身正装出现,淡红色镶金边的长袍,金黄色腰带,红色软靴,一头金发也妥帖地盘梳在脑后,更是娇俏无限。
无忧看到我,也是露出高兴的表情:“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隐答应带我出席宴会。”我笑笑。
“几日没见,姐姐变得越发漂亮了,连我看了都心动不已呢!”无忧呵呵笑道。
“今天无忧也很漂亮啊。”
无忧耸耸小鼻子:“那是因为我今天也要参加宴会呀!”
“你好像很高兴?”我笑问。
无忧一脸的兴奋:“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呢!而且听说是父王亲自传信给王兄,传我参加的呢!”
我微微诧异,虽然无忧贵为车师的公主,车伊洛王的女儿,但她一向是为大家所遗忘,看来并不曾出席过任何正式的场合,但车伊洛王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有这样一个女儿呢?我心中隐隐透出一股无法说清的不安。
“姐姐,我们一会宴会上见!”无忧显然没有我的那份担忧,在我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她已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顷刻间转身跑远了。
暂别了无忧,我在侍卫的带领下向议事殿走去,在议事殿的门口,侍卫停住了脚步,他向我行礼道:“王子殿下和大人们都在里面,请您自己进去便可。”
我点点头,迈开步走了进去,一时间只觉得殿内几人的视线顿时都向我投来。我站稳脚步望去,车歇居中,月隐和聂曜分坐两旁,三人似乎正在商谈着什么,但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我,让我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谈事情?没关系,你们不用理我,继续谈。”我讪笑着。
车歇仍坐在原地,凝望我的神情让我柔肠百转,不由得又想到了离开王城前那个不平静的夜晚,他看着我的样子,他说过的话,仍历历在目。虽能看似无情地说出拒绝的话语,但那样的表白,想说忘记却不容易。
聂曜则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也落在我的身上,眼中除了惯有的冷漠,却好像还别有深意。上次见聂曜是什么时候呢?好像还是他在清心殿为我擦洗伤口的那天,那时的聂曜,似乎有些不同,但今日一见,却仍是一脸的漠然,难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恍如昙花一现?还是根本就是我的错觉?
月隐不知何时已走过来,笑盈盈地站到了我的身旁。
“看来还是王的面子比较大,你今日看上去格外不同,是为了迎接王而特意打扮吗?”
我收回心神,将视线定格到他的身上:“那是,怎么说我也不能给你月隐大人丢脸,你说是不是?”
月隐响亮地笑起来:“你打扮得如此漂亮,我们情不自禁爱上你可怎么办?”
我白他一眼,他的话中听不出一点诚意,真是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望向车歇和聂曜,他们怪异的神色却从脸上一闪而过,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不稀罕!”我恶瞪他。
月隐似乎兴致更高,正要再说些什么,传来了车伊洛王已经进城的消息,殿内的人立即站起身,走向门外准备恭迎车伊洛王的到来。
“你先到后面的广场去等。”走在最后的月隐回过头说道。
我应了一声也向门外走去,经过月隐身旁的时候,他忽然轻捉住我飞扬的发丝握在手里,如此近的距离,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抬眼看我,水蓝色的双眼深不见底,脸上不见了刚才戏弄的表情,只有低回婉转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际:“相信我,你绝对会是今天宴会上最美的女人!”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站在原地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