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弗洛伊德谈本能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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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生活的真正价值(1)

简直不可能不得出这样的印象:人们常常运用错误的判断标准——他们为自己追求权力、成功和财富,并羡慕别人拥有这些东西,他们低估了生活的真正价值。但是,在做出任何这类总的评价时,我却可能忘记了人类社会和人类的精神生活是五彩斑斓的。有某些人对同时代的人,并不隐瞒他们的羡慕之情,尽管他们的丰功伟业与大多数人的理想和追求毫无相关。无疑人们可能认为,毕竟是少数人羡慕这些伟人们,而大多数人是对他们漠不关心的。但是,由于人们的思想和行动的差异性,愿望性的冲动千差万别,事情大概并不这么简单。

在这极少的人中,有一个人在给我的信中自称是我的朋友。我曾经把我那本认为宗教是幻想的小册子送给他,他回信说完全同意我的宗教观点。但是,他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有正确认识到宗教情感的真正根源。他说,这种根源存在于一种独特的感觉中,他本人一直具有这种感觉,并发现其他许多人也如此。于是,他就认为上百万的人也如此。他把它称为对“永恒”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无边无际的,就如同“海洋般浩瀚”。他继续说这种感觉完全是主观的事实,不是信条;它不能使人长命百岁,但却是宗教力量的源泉;各个宗教派别和宗教体系都利用它,把它引入特定的渠道,毫无疑问也详尽无遗地研究它。他认为,只要具有这种海洋般浩瀚的感觉,就可以说是信教的,即使他反对一切信仰和一切幻想。

我极其敬重我的这位朋友,他本人在一首诗中曾经赞颂过幻想的魔力。他的观点使我遇到很大困难。在我身上体验不到这种海洋般浩瀚的感觉。很难科学地研究它。人们可能试图描述它们的生理现象,但这是不准确的(我想对海洋般浩瀚的感觉也不适于作这类描述),结果只能求助于某种观念性的东西,因为它很容易与这种感觉发生联系。如果我没有错解我的朋友,那么他所指的海洋般浩瀚的感觉即是一种慰藉,就像当剧中主角面临着玩火自焚的危险时,一个不同寻常的有点古怪的剧作家给予他的那种慰藉一样。“我们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牢固结合的感觉,是与外部世界联结为一体的感觉。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种理智的认识,当然,这种认识实际上总是伴随着感情色彩的。然而,在同类的其他思维活动中也会有类似的现象。从自己的经验来讲,我不能让自己信服具有这种慰藉性质的感觉,但是不否认它确实存在于其他人身上。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正确地解释它,是否应该把它看作是宗教全部需要的根源。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提不出什么具有决定意义的建议。通过一种一开始就是致力于使人和世界结为一体的目的的直接的感觉,人们知道了他们与周围世界的结合——这种观念是不可思议的,是与我们的心理结构相悖的。因此,有必要寻找一种精神分析的方法,即发生学的方法来解释这种感觉。下面的思维线索说明了这一点。通常没有比对自己或自我更确定的感觉了。在人们看来,这种自我似乎是独立存在的、单一的、与其他一切大相径庭的。但是,这种看法是站不住脚的。恰恰相反,自我向内延伸到一种潜意识的精神存在中,我们称之为本我。二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自我是掩饰本我的门面。上述发现最初产生于精神分析的研究中,这一研究在自我与本我的关系方面,还有许多东西将会告诉我们。但是,对于外部世界,自我似乎总是保持泾渭分明的界线。只有一种状态——一种公认是不平常但不应贬之为病态——在这种状态中,自我不保持它与外界的界线:在恋爱的较高境界中,自我与对象的界线有消失的可能。热恋中的人宣称“我”和“你”是一体,并且表现得好像这是真的,尽管他的各种感觉现象与此相悖。生理(即正常)作用能够暂时消除的东西当然也会受到疾病的搅扰。病理学使我们认识到许多状态,在这些状态中,自我和外部世界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不清,或者说事实上被错误地确定下来。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自己身体的各部分,甚至精神生活的认识、思想、感觉都变得对他很陌生,不像他自我的一部分;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把显然来自他的自我而且应该得到自我确认的事情归到外部世界。因此,即使我们的自我都可能失调,自我的界线是不固定的。

进一步的探索告诉我们,成年人的自我感觉不可能生来就是如此的,它一定有过一个发展过程。当然,这是不能用实例表明的,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却可以在思维中将其组建起来。吃奶的婴儿还没有把自我与作为他的感觉来源的外部世界分开。在对各种刺激的反应中,他逐渐学会了区分。他一定会深深地认识到某些兴奋的来源,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感觉到的,而另外一些来源有时是感觉不到的,只是在他大哭着求援时才能得到,例如,最渴望得到妈妈的乳房。这样,第一次出现了与自我相对的“对象”,它从存在于“外部”的事物的形式中出现,只有采取特殊行动才能促使它出现。区分自我与综合的感觉即关于“外部”或者外部世界的认识的更深的刺激是由痛苦和不快的感觉提供的。这种感觉是经常出现的、多样的、不可避免的,只有在快乐原则无所限制地发挥时,才能消除和避免这种感觉。这时出现一种趋势,要从自我中区分出一切不快的根源,把它抛到外面,以便建立一个与陌生的而且具有威胁性的“外部”相对抗的纯粹的快乐的自我。这种单纯的、快乐的、自我的界线还要受到经验的更正。人们不想放弃某些东西,因为它们能带来快乐,但这些东西却不是自我而是对象;人们想极力避免的某些痛苦,实际上却与自我不可分割,因为这些痛苦来源于内部。人们逐渐掌握了一种方法,即通过感觉活动的,有目的性及适宜的肌肉活动,可以区分什么是内部的(什么是属于自我的),什么是外部的(什么是来自外界的)。这样,人们就向在将来发展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现实原则迈出了第一步。这种划分当然具有现实意义,它使人们能够抵御所感受到的,或者可能降临到头上的不快感觉。为了抵挡来自内部的不快的兴奋,自我所采取的办法与它用来抵挡来自外部的不快的方法是一样的,而且这就是许多疾病的出发点。

这样,自我与外部世界分离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最初自我包括一切,后来它从自身中分出一个外部世界。因此,我们现在的自我感觉只是一个范围更广的、甚至包罗万象的感觉——它相当于自我与它周围世界的更为密切的联结——的凝缩物。如果说在许多人的精神生活中,上述最初的自我感觉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存在着,那么它与范围更狭窄、界线更分明的成熟的自我感觉是并存的,就仿佛是成熟的自我感觉的同胞姐妹。在这种情况下,与最初的自我感觉相对应的观念,肯定是无边无际的观念和与宇宙牢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观念,这与我的朋友所阐述的“海洋般浩瀚”的感觉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