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九州梦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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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北陆 叁

暗红色的大旗在南风天里猎猎而动,上面轮廓粗犷的黑色野马仿佛是活着一样,俊美张扬着让人觉得它可能随时都会从暗红色的布料中钻出来,鼻孔里喷着白气驮着英勇的战士用铁蹄奔向北陆的任何地方。

“所以你是说现在是雲朝吗?”曲若泛揉了揉脑门,一时之间让她接受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雲朝而且自己居然还变成了一个男人的事实是不可能的,这明明也就小说里才能出现的情况好吗。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小蛮子。”原千凝瑟缩的靠在身后的土墙上,原本上等的蓝色绸子因为撕扯和拖拽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她现在只能尽力的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以免裸露出腰间和大腿上雪一般的肌肤。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这里的人……”曲若泛看着和自己尽可能保持距离的小姑娘试探着说道,看上去她似乎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还有,我不是小蛮子。”

“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原千凝透过凌乱的发丝远远的望着对面的男人,她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心里却早已经想把这一群该死的蛮子杀个遍了。

“有人来了!”曲若泛忽然警觉了起来,在关押她们的帐篷外正有一队人向这里走来,这些人的步伐沉稳有力应该是一队武士。

“东陆的女人,和我们走。”率先进来的武士蛮横的说道。

“你们这群混蛋,又想做什么!”原千凝愤恨的抓起了身边一只破旧的水囊砸了过去,此番北陆之行已经让她饱受了太多屈辱,像眼前这种武士居然都胆敢和自己这样说话。

“你不要这么和原公主这样说话。”缓缓挑帘进来的黑袍中年人用手里的木杖敲了敲武士的背甲,他微白的辫子上用古藤络丝缠绕的颇为精致,苍白消瘦的面孔上有这一双似乎能透出光亮的眸子。

“你认识我?”原千凝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自从她被抓到这里后她几乎和每一个人说出自己的身份,可那些野蛮的北陆人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言辞依旧将这位年轻的女孩关在了最破旧的帐篷里。

“我们的斥候得知了东陆淳国的琉烁公主在天拓海峡失踪,我根据他们的描述判断,相信您便是淳国的琉烁公主。”穆图微微欠身,他是澜马部最有影响力的巫师之一,地位是仅此去大合萨之下的。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送回东陆。”原千凝迫切的问着,她激动的几乎要高高跃起但又想到自己残破的衣服又紧紧的搂住了自己。

“原公主,首先请赎我们的无礼。为表歉意我们澜马的二王子想要宴请您,希望公主可以赏光。”穆图恭敬的行礼,尽可能的表现的像是一位东陆的公卿贵族,他仔细的将措辞和细微的手势做的十分地道。

“好,只要你们能送我回东陆。”原千凝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个鬼地方已经待的很够了,如果可能她或许会想如同羽人一样生出羽翼飞回东陆,这辈子都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们把公主带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记住这位是东陆淳国的公主殿下,你们要小心照料。”穆图将身后跟随的两个满族女奴叫了进来,她们穿着一色的暗红色马步裙,乌黑的长发漂亮的盘起,在蛮族少女中她们的肤色已经算是白皙了,连手掌也没有其它女人那样粗糙,整个澜马部这样的女奴也只有贵族帐篷里才有。

“这位年轻人,你又来自哪里?”穆图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曲若泛,他鹰一样的眸子里仿佛能射出一道亮光。

苍凉的笛子声从金帐内徐徐而出,那是一首东陆的乡间小曲《早归家》守在帐外的武士们静静的听着,除此之外只有火盆里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不同于蛮族乐曲的豪迈壮阔,这首曲子里尽显了东陆南方的婉转凄美,不过吹奏者手里操的是一支短笛,他刻意加深了曲子里哀涩的部分。这首小调是他年轻时一位东陆的朋友教他的,可如今多年过去,曲子还是那首曲子,朋友却早已不是朋友了。

“池仙开又落,盼君早归还。思君不见君,妾身何惨惨。”这首曲子很让人怀念吧。乌尤台在榻上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熟练的将那些从东陆运来的烟草叶子塞进黄铜烟斗里,不得不说东陆人的这种东西却是能让人感到愉悦。

“是啊,他都死了十年了。十年可真快啊,转眼你我都要变成老头子了。”大君双手爱惜的摩挲着手上的短笛,那是用乌桑木所做,笛身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虽然你同他是朋友,可我还是不得不说很庆幸他死在了北陆。要知道,像谢晋这样的男人如果回到东陆,是能够威胁我们北陆的啊。”乌尤台砸了咂嘴,他这一生跟随大君也出生入死过许多次,可真正让他敬重的人是非常少的。

“不说他了,昨天听说我的二儿子抓到了淳国的公主,这些事你是知道的吧。”大君把短笛塞进了衣襟里拍了拍,昨夜胡日查将军在回来后立即向他禀报了这件事。

“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乌尤台淡淡的说,他对大君得知消息的速度并不奇怪,或许每一位大君都该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英雄,可他深知相对如此当今澜马部的大君更擅长在谋略上下功夫。如果说军武是座巍峨的高山,那大君的智慧更像是川流不息的雪嵩河。

“你知道他想怎么做吗。”大君看着帐篷内那副由数块整张牛皮制成的地图若有所思道。

“二王子是想娶了这位淳国公主吧,我听说淳国的国主只有三个儿女,小儿子方才六岁,他们的兄长据说体弱多病。”乌尤台长长的吸了一口烟草,这让他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不过这些事,我也只当作个笑话听一听,倒是你难道有些想法?”

大君无声的笑了,北陆数代的历史中每一位大君和合萨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不是可以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军队就是能带领部下扫荡北陆令东陆的皇帝不敢越天拓海峡半步。可这一代身为大君的他却知道自己和同榻的大合萨根部就不是什么传奇人物,他们没有奋武的战力也没有强大的秘道如果说他们最多的那便是运气吧。“我已经让人去关注这件事了,如果可以,倒不是不能排一个使者去趟淳国。”

“古勒,难道你又准备让我去吗?你就不知道这些年我活像一个偷渡的小贩一样穿梭于天拓海峡,难以预料的暴风和海监司让我差点死了无数次了。”大合萨噌的一下蹲了起来,他这些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被排往东陆去了解哪里人的习俗和诸侯间的形式“让一个大合萨去充当斥候也就算了,你还想让我去当结亲的使者?”

“别说笑了,你虽然秘道和占星术差的像是没有学过一样,但你的易容术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把戏我真的很佩服。”

“杂七杂八的小把戏?这可是我废了很大精力才学习到的,如果说我的秘道和占星术有多差,那估计就像古勒你的剑术一样吧。”

“好啊,你这个老头子,竟然敢这么说北陆的大君。”古勒气势汹汹的解开了右臂的袖子露出了纹着黑色骏马的健硕臂膀,他在和大合萨谈话时都会让武士和侍女退下,以免他们会看到澜马部以及整个北陆的所敬仰的两个男人像年轻小伙子一样摔打在一起。

彤云大山在黑夜里也会有很明显的光亮,在百里外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人们都说那是神女为迷途的人点亮的明灯,指引那些在黑暗和暴风雪里找不到归途的人,也有人说那是天神召唤人们灵魂的深渊,其中不乏有人寻着光亮却最终死在了风雪或者草地的沼泽里。“你的家在那个部落。”穆图递给了曲若泛一块刚刚出炉的烤馕,里面鲜嫩的羊里脊和茴香等香料散发出了诱人的味道。

“都跟您说了,我不是这里的人,咱们生活的年代不一样你懂吗?”曲若泛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的大叔嘴里塞了一大块肥美的肉块,她实在是太饿了现在也不能管这个黑袍大叔是不是想弄死自己了。

“既然你说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你们那里是什么样的。”穆图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从他的眼神中似乎看不到有什么隐瞒。

“我们那?有飞机有大炮……有冰箱手机……还有枪……”曲若泛愣了一下顺手摸到了腰间的别着的东西。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明白。但你的身份可疑,如果不老实交待的话我可能会有必要用些手段。”穆图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他低下头横放着手里的木杖,红色的亮光逐渐从木杖里沁出,这是秘道里的焚心。被施展的人会遭受犹如烈火灼心般的感受。

“你搞什么,我真的没有骗你,拿个破木棍别乱来啊你。”曲若泛警戒的往后退开,可只在穆图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她便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势如破竹的钻进了她的肌肤,仿佛身体的每一处内脏都像是被烈火烧的通红的铁条刮过一般。

“如果你不说,这种痛苦最终会让你扭断自己的脖子。”穆图握紧手杖加深了施展开的秘道。

“我都说了没骗你……神经病啊。”曲若泛挣扎着扭动身体,每一处的关节都因疼痛爆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样下去大概真的会像穆图所说扭断自己的脖子。

“再不说的话,你真的会死。”穆图望着在地上翻滚的曲若泛眼神里并没有任何的怜悯,这和刚才那个递给她烤馕认真听她款款而谈的人判若黑白。

“混蛋,告诉你我都说的是真的了!”曲若泛强忍着疼痛从腰间掏出了手枪随后打开保险上膛,她用力咬着的牙齿似乎崩裂了口腔的血管腥甜的味道似乎都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