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九州梦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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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虎踪 叁

“穆图大人的伤势,恕我无能为力。”郑思存不解的看着那道血洞摇了摇头。他祖辈因为在诸侯国行医时对国主说出了实情而惨遭流放,最终漂洋过海后来到了北陆。郑祖翁高超的医术及和蔼的性格在蛮族受到了许多牧民的欢迎推崇,乃至于连那些贵族也要请他来诊病。

“郑先生,您世代行医。我知道您医术高超,若是能救了穆图小王愿送先生牛羊一千头和金银……”莫日根不安的握着穆图因失血逐渐冰冷下来的手掌,这件事情已经传了开来,人人都知道二王子的帐子里出了刺客射伤了大巫师。

“:二王子说哪里话,我祖父便受澜马部恩泽,可穆图啊大人的伤势却非我所能够医治。你看,他是被一枚小指大的金属钻进肩胛骨,但这金属并不同我们寻常的刀剑,从较浅的伤口来看里面的血肉几乎是被强行撕裂开的。我若取这金属就必须剖开穆图大人的前胸,但这样穆图大人很可能因为失血……”郑思存深深的叹着气,这样的伤势的确超出了他的见识。

“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莫日根起身一脚踢翻了床边的火盆,炙热的碳火迸发出了成片的火星,他刚才带人搜了整个寨子都没有找到凶手的踪迹。

“二王子,不如让老夫看看?”莫日根顺着声音望去,原本愁苦的脸上闪现出了欢喜的神情。“大合萨,您快救救穆图吧。”随着莫日根的眼神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立即低下了头向从门口进来的男人行礼,那是在澜马乃至整个北陆都被人尊重的人。

“大合萨,您来看一下,这个伤口。”郑思存抬手引着男人来到了床边,穆图此刻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已经变成了惨白。

“对一个修炼秘道的人来说,突然被这样的东西所伤是很致命的,寻常的医术是治疗不了他的。”大合萨用手稍稍分开了伤口,里面的血液还不断的往外流淌着。“让所有人都出去吧,我需要一个极为安静的空间,这个治疗可能要很久,所以除了郑先生留下其余人一律不得进来。”大合萨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忽然严肃下来,屋子里常见到他的人多少都有一些不适应却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

吉勒草原

白色的云朵像是天神放出的羊群在蔚蓝色的天空上徜徉的飘散着,北陆的天空之仿若一块上等的绸子,远远的没有边际和那绿色的草原在视野的尽头似是衔接在了一起。

“阿妈,看我编的这个蜻蜓像不像。”十岁的孩子举着稚嫩通红的小手给他正在挤马奶的母亲展示着手里的玩物。

“恩,小哈谷真是聪明极了。”卓西丽温柔的搂住儿子的脑门和自己轻轻的蹭了蹭。她现在要做的活儿比以前更多了,因为前不久她的丈夫在沙池和澜马的一次小冲突里丢掉了性命。或者说那小冲突让将近千人丢掉了性命,后来就有人说世间不太平了,马上要打仗了。

“要是阿爸见了也一定会夸我的。”哈谷意识到说错了话,忽然又低下了小脑袋,静静的抓着草蜻蜓。他使劲的看着鞋子,因为他觉得眼睛里温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可他也知道母亲不希望看见那样的自己,这个女人已经够累的了。

卓西丽呆滞了一下,笑着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放心吧,你阿爸会看到的。他还会看到咱们的小哈谷骑上马背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

“阿妈我不想当勇士,当勇士就要杀别人,杀了别人,就有孩子和我一样见不到阿爸了。”哈谷抬头认真的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也没有打仗杀人,阿爸和阿妈一直陪着自己,但显然这种愿望在北陆是一种极其的奢望。

“这又是哪里?”几近半裸的男人吃力的打开木门,一道耀眼的阳光晃得她有些晕眩。

“你受了点伤,应该好好休息的。”卓西丽跑过去扶住了那个满身血渍的年轻人。在前天的早上这个年轻人顺着雪嵩河的一条分支飘到了她家的草场河边。按理说卓西丽这样丧夫的女人是不应该收留陌生男人的,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到来肯定有一些什么说不上来的寓意。

“我睡了很久吧。”曲若泛看着帐篷内上方的花纹有些出神,她明显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酸痛起来,这些天让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

“两天,你像是用尽了身体的力气,我和小哈谷费了很大劲才把你带回来。”卓西丽端上了一碗温热的马奶,她忽然发现这个男子还几乎赤裸着。“哈谷,去拿一件你阿爸的衣服给客人吧。”

“两天吗。”曲若泛微微闭眼回忆着,她用手枪打伤了那个巫师,然后划开帐篷凭借着在警校学习的侦查手段一路逃窜,为了躲避对方骑兵的追击她甚至打算游过一条河水,只不过在半途就脱力晕了过去。

“叔叔,给您衣服。”小哈谷有些不情愿的把一件长褂递到了床前,这是他父亲在家时常穿的。

“谢谢,谢谢你们。”曲若泛苦笑着接过了衣服,她真是想不到自己一个花季美少女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还要被人叫作叔叔。

“我看您是个不平凡的人,我们北陆有很多传说,其中就有称霸北陆的英雄也像您一样顺着雪嵩河到牧民的家里。”卓西丽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在身上摸索着“哈谷,叔叔的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

“喏,还给你。”哈谷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属架子,上面巧妙的镶嵌着两块轻薄的透镜。“叔叔你是巫师吗?我听说只有巫师才会佩戴这样的东西。”

“我才不是巫师呢,我只是个异乡人。机缘巧合的来到了这片土地。”曲若泛接过了眼镜用毯子擦了擦。

“我还以为您是澜马部的人呢,不过想想也是,澜马部除了他们的公主再没有一个人有着东陆的面孔。”卓西丽欣慰的说道,她的丈夫死在了和澜马部的冲突中,可这就是血仇,她希望终有一日自己的孩子也能跨上马背为他的父亲复仇。

“澜马?我差点死在了那里,我好像还……”曲若泛喃喃的说道,这一次可是她第一次开枪啊。

白沙堡主君大帐

“咱们在北方的草场又小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牧民都会被饿死的。”赫都罕仔细的看着桌子上的羊皮地图,他身为沙池的主君却在土地上近年来不断的被澜马部的王爷侵占,眼下对方的牧场都已经扩展到了吉勒草原,若是从那里的雪嵩河分流渡过来便是一片平原,纵马的话一天一夜就能打到自己的帐篷。

“主君,九煵的使者到了。”帐外的亲兵恭敬的走进来说道。

“长椿君,您终于来了!”赫都罕来不及披上袍子就亲自迎了出去,他在这个位置已经有三十年了。沙池在上一次的交战中损失了大量的壮年,就连土地也被削减成了八个部落里最小的一个,他们唯一值得骄傲的大概就是这位已经满头银丝的主君在数十年前凭借着自己的奋勇为部落争取了一份和谈的权益。

“赵长椿参见主君。”披着斗篷的男人在赫都罕的搀扶下阔步走进了帐篷,眼下的北陆夜里已经开始冷了下来,他利落地摘下风帽露出一张俊郎的东陆面孔,很显然这是一个东陆的男人,他白净的皮肤间嘴角有着从容不迫的微笑。

“达坦怎么说的。”赫都罕担忧的握紧了赵长椿纤细的手腕,他知道这个看似孱弱的书生实则是九煵主君极为仰仗的谋士,身份甚至高出了九煵的将军和大臣。

“主君让我向您转告,他已经联合了几处兵马,只待您的消息了。”赵长椿长拜道,他确实已经说服了另外的部落在关键的时候会派出兵马。

“可真的能行吗!澜马的骑兵可是在铁浮屠和虎豹骑之后最为强盛的啊,若论兵力我和九煵再加上河阳恐怕还不够澜马的三分之二啊。”赫都罕忽然犹豫起来,他已经老了,如果光是缩减土地或许部落的男人还能活的更久,可一旦挑起战争就有着被灭族的危险。

“主君说的不错,就算我们三个部落加在一起也未必有澜马部一半的兵力。但我们三部所处的位置却是致胜的关键。”赵长椿挽起了长袖,指在了硕大的羊皮地图上,他虽是文人却在右手拇指上佩戴了一枚青铜的扳指。

“澜马部的大帐位于天拓海峡以南四百里的新城“新都”,在这里建城是一种安全和危险两存的。当时建城的人以天拓海峡为背加上哪里地势高跷形成了一道易守难攻的绝地。但其中也有极大的破绽!”

“我也曾听说那是一个东陆人为澜马部所建,王城距离海峡四百里,城外分两处十分宽阔的峡谷,若是东陆来犯能以最快的速度率骑兵进行拦击,就算是城破还可以利用蛮族善骑的优势向草原深处奔逃。”

赵长椿指着新城所在的位置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但这个方法有一个极大的漏洞。若是新城北方的九煵,南方的沙池和东方的河阳一同进军,他便陷入了一个死地!这也是澜马大君为什么纵容那些王爷不断侵蚀沙池和河阳这样小部落土地的原因。因为他们害怕自己能作战的土地太过狭小没有办法对抗来自草原内部的敌人。”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赫都罕不由对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起了一些敬畏之心。

“因为建造新城的东陆人是我的老师啊哈哈。”赵长椿笑了起来,他的老师可是在当年澜马部平定北陆时澜马大君最为仰仗的谋士之一,可惜的是在功成之后这个为大君谋划了一切的男人却在北陆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赫都罕尽管不是完全的愿意相信这个东陆人,可他既然能作为九煵主君的谋士那就意味着他也一定有着高深的智慧。

“尊敬的主君,据我所知沙池现在虽然说是八个大部落之一,但其兵力和钱粮不过只能算上一个很大的小部落。我想问主君,真正能听您调遣的男人有多少?”

“三万,我们沙池的精锐只有这些。”赫都罕咬紧了牙齿,赵长椿说的并不错,在上次的战争里他们的战士几乎阵亡了三分之二,这也导致了十多年还没能恢复到原来的兵力。

“好,您有三万人,河阳大概也能出三万人。我们九煵可以出七万人,这样我们便可以和澜马搏一搏,但请您要率先动手而且要声势浩大,这样澜马部便会派出他们精锐的部队希望借这个机会将沙池灭族然后彻底占领你的草原。等到那个时候在另一方的河阳也会同时起兵,澜马同样会出兵抵抗。”赵长椿的手指不断的在地图上勾勒着,仿佛在上面已经开启了场战争。

“随后我们九煵会各派出一万人名义上帮助澜马围剿你和河阳,实际我们是过去会军一举从两方击溃澜马的骑兵,我们剩下的七万人也会同时进攻新城,到了那时澜马就会陷入死局,当然我们要很快不能等他们想办法把消息传到草原深处,否则其它的部落很可能会趁机偷袭我们。

“那在什么时候动手?”赫都罕看着地图出了神,这样的举措若是失败了,按照蛮族的传统是整个部落都要被灭族的。

“在今年最后一次秋狩的时候,大君会带着大部分精锐赶往青阳北部的彤云大山祭拜。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发动攻击。”

“可万一大君带着军队迂回,我们却还未攻进新城,那……”赫都罕不由担心起来,若是战况僵持不下,他们很可能会被澜马的骑兵全部歼灭。

“主君不必多虑,澜马部从彤云大山回来的时候自会有人阻拦他们。毕竟,青阳人一直认为他们才该是这片草原真正的主人。”赵长椿拍了拍案上的羊皮图泛起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