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天空阴闷得人心里极不舒服，路况也比平时更乱，此起彼伏瞎按的喇叭声让我听了想锤死那些车主。
到茶楼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半，上楼时店里的伙计还很贴心地跟我说了句“今天二楼挺冷的”，我道过谢之后收紧了外套就走上去了。刚露头，凉丝丝的小雨就往我脸上刮，我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发现了我那朋友，过去拉开椅子跟他招呼：“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堵车。”
这哥们悠哉地捧着热茶斜我一眼：“陈瀚，你还是跟大学里一模一样啊。只要聚会没有女生，你哪次准点到过？”他是我大学一个舍友，外号叫白眼，顾名思义说话比较刻薄，翻白眼的频率比一般女生还要高。我差不多一年没有他的消息，听到他熟悉的嘲讽腔竟觉得十分亲切，要不放大学里我早就喷回去了。
我坐下后四周打量一圈发现二楼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禁好奇道：“干嘛选个这么偏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好说话，”白眼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毕竟今天聊的话题是限制级的。”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愣，有那么瞬间忘了自己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才过来找他的，心想这哥们不是在玩我吧？虽然大学宿舍里的几个人关系都不错，但毕业后都忙着找工作之类的，就没以前那么熟络了。我这次来是有求于白眼的，不太好急着催他给我讲他口里那份牛逼上天的工作，只能换个角度说道：“事先跟你说好了，老子可不准备当牛郎啊。”
他听这话立刻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是介绍那行的人也不会找上你，当牛郎你也不瞧瞧自己德行，就你这样扫大街都影响市容。”
“放屁！”
“我说的限制级，跟你想的那些东西是两码事，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问完后，白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道：“不许对我说建国后不许成精这种套话。”
他的这个问题一出，我的心里就开始哀嚎，白眼不会想拉我去跳大神吧？本着四年的同舍友情，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不相信，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本来以为他会很失望地拍着我的肩说：“崽啊爸爸对你很失望，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没想到他挺平静地点点头说：“不相信是好事，做这行最好心中一片空白。”我越发好奇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消失的这一年到底是干嘛去了？”
毕业这一年里，我每次在微信上联系白眼他都隔了很久才回，同学聚会也不去，问他别的话他也不说，用另一位舍友的话就是这小子要么是混的太差不好意思来，要么是忙着闷声发大财去了。我更倾向于同意后种说法，毕竟白眼是个鬼点子特别多的人，况且说到混的差，有谁会他妈比我这个毕业一年多还没找到正八经工作的人更差。
“给别人养小鬼去了。”白眼给我倒了杯茶，说话时的语气平常到像在说我养了一条狗。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白眼露出一脸有啥尽管问的表情继续很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看风景。
我满脑子都是卧槽，他是不是刚从神经病院里放出来的？之前我虽然听过很多关于养小鬼的传闻，但身边真的有人做这行还是令我有些无法接受。他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就是想我跟他一起做这行吗？我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如果是认真的话，那我问你这个具体是干什么？”
白眼掏出手机翻了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给我看，我一张张看完后，觉得背后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这些截图显然是白眼和他一些顾客的聊天内容，双方交易的东西显然就是白眼口中的小鬼。里面比那些被玩具簇拥的古曼童照片更吓人的东西就是几个女性顾客的语气，她们居然像在聊自己的孩子一样给白眼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娃”有多么乖巧可爱，偶尔会在家里搞点小恶作剧之类的灵异事件，有一个甚至发了张地板上出现白色影子的照片。
冷静了一会后，我把手机递给了他。这个时候我对白眼的信任程度已经非常低了，他打交道的人在我看来都是些精神有问题的人，人的大脑被暗示后产生的幻觉是非常强大的，目前来说没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能支持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白眼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对我说：“我给你看的这些，只是古曼童罢了，跟小鬼没什么关系。有些东西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看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年来靠这个挣到的钱。”
他在手机上打了一个数字给我，我刚开始看到那么多零还以为他手抖，反应过来后一阵血冲上了脑子，大喊一声：“卧槽！真的假的？！”做微商的都不敢他娘这么吹，作为当时四处兼职工薪阶层的我，这个数字简直比72个新垣结衣还要让人热血沸腾。当然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因为处境太艰难眼里只有钱，很多小细节都被我忽略，不过这是后话。
他看我的模样，知道我已经入了大半的道，没有急着问我的想法，跟我简单聊了聊这行的行规和最简单要求，就各自分别了。临走时，他给我一个地址，说是要是有想法的话就在上午去这个地方找他，特别嘱咐我说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件事，不然风声一传开有人盯上就不好了。
我走的时候一直有些恍惚，连穿旗袍的服务员小妹冲我微笑都没什么反应。我努力读书这么多年，不就为了上社会找个正当的好工作，没想到拼死拼活到处投简历面试，低三下四看别人脸色忙乎一场，居然连别人通过这种手段挣的零头都没有。
当天晚上我买了条鱼回到自己家给爸妈红烧了，跟他们聊了会天，等他们两出去溜达散步的时候，我一个人到阳台上去抽烟。离开了当时的环境，我也开始回味起这场谈话，一方面我怀疑白眼找我的真正原因，另一方面我又对这个念头有些愧疚。在我遇见的人里面，白眼是个很特殊的人，头脑聪明，性格孤傲，当然也就没那么合群。他做事的动机只有在事情完成后才会告诉别人，给很多女生留下一种神秘的印象。我跟他的关系一直不错，用朋友的话说就是我是那种看起来没什么竞争欲望的人，说话做事都比较白。
我还在想这事呢，隔壁家的窗突然被嗤啦拉开，一个身材纤细的长发女生捂着嘴巴从里面跳出来，然后迅速把门关上。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她偏过头大大方方冲我笑了笑，声音脆生生的十分好听：“你也出来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