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也暗暗心惊。这只怪兽体内流淌着狐狸的血,也就有狐狸的性格、狐狸的智商。
这种狡猾奸诈的性格,机灵魅惑的智商,虽然比不过人类,却也足够可怕。这种性格和智商一旦是由这只巨兽施展出来,青城山内无论是人是物,都很可能被打得粉碎,死得凄惨。
苏夏已在自问:“它在找什么呢?。。。。。。”
她在沉吟着,忽然发觉碧眼狰狞眯着的眼角扫向山谷的角落。那里赫然落着一张巨大的布满暗器装置的铜网。它就选择了这只铜网!
想到这里,苏夏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
她颤抖着厉声道:“混账东西!它欲取铜网,大家可要仔细了!”
剑阵中的青城弟子哪里想到此番变故,被苏夏一句喊声,方才幡然领悟,各自唏嘘不已。
但见那碧眼狰狞机敏地奔向那一张铜网,突然将巨大的铜网迎空抡起,厚重无比重有千斤的铜网被它的舞起来如同一只渔夫手上的渔网。
剑阵中的三十五位青城弟子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它婴儿一般的哭声不知何时已停止,那碧绿的兽眼迸发出幽冥世界的阴森。
只听山崖上的苏夏道:“一级变阵!”
可是来的太迟了,青城派已无法避免这场灾难。
未及变阵,那怪兽已将巨大的铜网向“天罡北斗剑网阵”的中枢位置“天权”星位投去。
居于“天权”星位七位弟子虽是能征惯战的高手,铜网网罗之下剑招武功根本再无施展的可能。
转眼之间,人与兽的对抗形势完全逆转。
七个青城弟子惊骇之下,惨呼不断。
“天权”星位是此剑阵的命门所在,也是剑阵万般变化的关键,却也是最薄弱的地方,此星位一旦损毁,纵使剑阵再有多少高手神人,也是枉然了。
但现在,“天权”位已没有了。
剑阵中最重要的七名剑客的性命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
坚固的,变幻的,完美的,仿佛永远不会被毁灭的“天罡北斗剑网阵”,现在竟然真的不存在了。
剩下的十一个人像木头做成的,呆呆地看着怪兽吞噬着一切。
苏夏觉得自己变得就像这黑夜的风,这烟,这雾,没有灵魂,没有依靠,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狰狞从何而来的能量?谁是幕后的指使?难道是。。。。。。
这种种的疑问,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同时,她已想不出一个办法。
苏夏没有哭嚎,甚至连眼泪也没有。
她的身体抖动地却很剧烈。
她似乎完全麻木。
她的心已凉透了。。。。。。
十一人中又有四个因为剧痛而倒地,就是先前被那怪兽獠牙划伤的四位。
四柄长剑落地。
四个人的伤口处流出来黑色的血液,原来獠牙竟是被喂了毒药。
山谷下面哭声、哀嚎声,乱成一团。
尸体在流血,火在燃烧,生命在消亡。。。。。。
青城山,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寒兰堂主!”苏夏身边的一个弟子惊叫。
苏夏脸上全无血色,眸子呆滞地望着。
只见人群中的寒兰堂主大喝着径直冲向碧眼狰狞,他的手上没有了断剑,那只手臂已经碎裂。他在以生命相博!
苏夏茫然,她知道又一生命即将消失。
碧眼狰狞也看见了他,它似乎没有想到。
火光之中怪兽愣住了。
连动物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仍有不惜一切牺牲的人。
他完全可以趁乱逃掉的,如今这种相博似乎没有意义。
可是这种行为的确令人震撼、尊敬和景仰!
就在寒兰堂主死命撞击碧眼狰狞的一刻。一道蓝色的焰火闪过!
人们看得清楚——蓝魔手印!
蓝焰,她怎么会来这里?
没有人知道答案。
一道锁链如电袭来,这是蓝寡妇最厉害的武器。
铁链没有射向碧眼狰狞,而是缠住寒兰堂主的腰身,蓝焰迅速收紧锁链,那寒兰堂主便被从怪兽嘴边拉了回来。
柔软的铁链,在火光中舞动,如同灵蛇,木然不动的寒兰堂主就像蛇口中的鱼。
铁链送开时,寒兰堂主像断线的风筝落在地上。
这里是安全的。
可是他感觉不到,他只觉得自己像已失去了生命。
他那俊朗的脸上毫无昔日的神采。
蓝寡妇扫了寒兰堂主一眼,转身跳向山崖的一端。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不高,甚至不及寒兰堂主的一半;她也知道自己武功虽然不高,见识却极广。
有时候,见识比武功重要。
恰好蓝焰也了解这一点。
蓝寡妇向怪兽拍出十余“蓝魔手印”,与此同时她从背后所携的囊中取出三只毒蝎向碧眼狰狞疾掷而去。
蓝寡妇张开双臂,身体兀自腾起,她“咯咯咯”地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青城山谷中,这个时候唯有她能笑得出来。
就在她笑声停顿的那一刻,她抛出了所有的“蓝魔手印”,一时间空中蓝光闪烁,在当空中炸裂。
这蓝焰一袭蓝衫飘飘,虽然媚态十足,相貌却极为俏丽。素日里逢人说笑打骂惯了的,行事也是放纵泼辣,从不拘谨,今日在青城山谷中遇见碧眼狰狞之后,脸上登时如罩了一层严霜,更无半点笑容。
“蓝魔手印”悉数发射后,蓝寡妇见那怪兽有所震慑,旋即甩开铁链,人兽大战一触即发。
三只毒虫在那怪兽头顶打转,在它鼻孔耳道之中穿跳横行。那碧眼狰狞被盘桓一夜早已经困乏,大食人肉后也没有了来时的饥饿感,加上三只小毒虫和“蓝魔手印”的骚扰后,已然战意全无,无心恋战。
只听它“哼呜”一声跳上对面山崖,后头望了一眼青城派众,扭头奔入深山老林里,瞬间踪迹不见。。。。。。
山谷中剩下活着的人,早已惊吓过度,累的几欲晕倒,见到碧眼狰狞纵入山麓中,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寒兰堂主满身血污,又呕了两大口血,向蓝寡妇瞧去时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
蓝寡妇收了银链道:“怎么?是不是在想如何报答我对你这美少年的救命之恩呢?”言语间颇有轻浮之意。
寒兰堂主虽然二十七八的岁数,那蓝焰大他五六岁,又阅人无数,此时以“少年”相称也不足为奇。蓝寡妇见寒兰堂主不理睬她,却也不以为意“咯咯”两声媚笑,蓝衣飘浮,已然走远……
青城派的众弟子心道:“这传说中的蓝寡妇真是一个怪人!”
每个人都不解:蓝焰是谁?是什么身份?和兰花谷有什么干系?她为什么来救人?
青城山。
已如废墟一般。
这废墟处处散发着血的气味,正在黑夜中荡漾。
夜,夜已深。
深夜可有人?
白云寨内冷彬彬仍在喝茶。
他在这里沉默了很久。
湘妃竹帘外,脚步零散走来几个青城弟子,当中一位脸上煞白,正是苏夏。
走近冷彬彬,苏夏垂下了头。
冷彬彬的目光转向苏夏,道:“是不是不能相出对付碧眼狰狞的办法?”
苏夏点头,说道:“没有办法。”
冷彬彬道:“我在想两件事。”
苏夏道:“可否让我知道?”
冷彬彬已说了出来:“一件是碧眼狰狞牙上的毒是谁涂的?”
苏夏岔开话题,道:“无论是谁下的毒,都是一件小事。普通的毒,中毒的四人已医治停当了。”
冷彬彬未再说话。
苏夏半晌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冷彬彬道:“你为什么要隐瞒我?”
苏夏一愕道:“我能在这个时候请你来,自然不会相瞒的。将另一件事相告便可。”
冷彬彬摇摇头,起身道:“另一件事,就是‘你为何要隐瞒我?’”
苏夏看着他,缓缓道:“为什么这样问我?”
冷彬彬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苏夏怔住了,朋友二字太难当。
久久,苏夏叹一口气道:“其实这些天里,我也常常自问自寻,却终究找不到完整的答案。直至今天。。。。。。”
说罢,苏夏示意身边青城弟子由寨中撤离。
偌大的白云寨,只剩下冷彬彬和苏夏两个人。
跳动着的灯盏,微弱的就要熄灭。
苏夏慢慢地道:“三年来,我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她的声音也微弱如同将要熄灭的火苗。
苏夏接着道:“为了当青城掌门,我苏夏历尽艰险,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但是,我坐上青城派掌门的位置之后,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才知道青城派是因为与我国朝廷不睦才导致一度消失于江湖的。”
“期初我也不能理解和相信,可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明白了。。。。。。”
“三年前,朝廷里面的一品大员突然到访,原以为是来索要财物的,哪知道他说当朝太尉邀请我秘密进京。”
苏夏又道:“政治的黑暗和官场的腐败,还不是我们江湖人士所能够了解的。那一日,我应邀进京,当朝太尉提出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要求。我除了答应别无选择,因为倘若违抗,青城一派将尽遭毁灭。”
灯火跳了两跳,冷彬彬面上露出一丝敬意,一丝同情。
他开始有些明白了。
苏夏道:“当朝太尉结交朋党,收受贿赂数额不可想象,他的财富早已富可敌国,他聚拢的金银够得上半个国库。但是这些金银都有制造铭文,所以大多无法使用。”
苏夏道:“回到青城,我就依太尉的指使着手准备,从选址到建厂用了一年的时间,从此便帮他将所受贿赂来的金银重新熔化后重新铸造成官银”
“有了太尉这座靠山,青城派得以保留。”
“看来这的确是座大靠山。”冷彬彬道。
苏夏身子不住颤抖,道:“我平生做的荒唐事太多,遇见的奇怪是和奇怪的人也多。”
冷彬彬道:“你的运气一直不错。”
“本来应该是的,可是。。。。。。”苏夏忍住身体的颤抖,哭笑道:“这一次却偏偏没有那么幸运。”
青城山的夜色很美,这样的夜色,本应该月下小酌,或是换上干净的衣裳去河边倾听水声的。可是他们谈论的却是大煞风景的心事,就像在山里迷失了道路,没有人再关心身边的景色,围绕他们的只有满腹愁云。
苏夏道:“权力和欲望总是让人停不下来,有的人天生如此。”
冷彬彬道:“你也是这样的人?”
苏夏沉思道:“太尉聚拢的财富越来越大,大的让人害怕,为之洗钱三年有余,我发现青城派的风险太大,才上书太尉想从此洗手不干。”
冷彬彬道:“你见到了太尉没有?”
“没有”苏夏道:“不过我是用最秘密的方式联系的他。”
冷彬彬微微点头。
苏夏突然问:“你知道居然怎样?”
冷彬彬不知道。
苏夏道:“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请求。”
“你知道他那么多,他肯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