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德与苻坚二人畅叙相谈明表，并无太过间隙，反而君臣之谊更是融洽。次日清晨，渭河南岸立有一擎天巨台，台上雕一石像，头颅似蜥蜴，臀尾长一马尾，躯身却生出双翼满片鳞甲，眼额俯视渭水甚是怖人。但见一众僧人拜佛诵经，超度亡魂，旌旗在风雪中闪动。众位大臣站立凌冽寒风，不敢有一丝不恭，苻坚白衣素镐登坛祭拜；仰望吾天沧灵，紫薇易移将星陨落，天不佑秦，悲痛彻眠，古有蜀汉玄德君与孔明之托，今有大秦天王与景略之谊，岁星归位，诛伐孽凉，旗开得胜，安定永康。祭辞完毕，祭祀祭酒拿出锦帛嚎嚎念道；汉臣中书令王猛，琅邪临沂人，为国之宰辅，廓清四海诛伐暴虐，筑水利兴太学，为治世能臣，今以大将军之礼仪殡葬，追谥“武侯”。仪祀行至正午，苻坚疲惫至极，遂返回宫中。行至大殿见殿下长跪两雪人，凑近一瞧是邓羌和张蚝二人相拥而跪，直冷得涩雪中颤颤抖动。苻坚看二人囧样，遂招其二人回殿内，端来炭火供于殿中暖和。白云飘霜裹飞雪，地冻三尺一日寒。今冬长安雾雪飘天显得格外寒冷。苻坚身披白毛簑衣头冠貂皮绒帽，邋遢胡须布满白霜，端坐于炭火前，双手不断地蹉跎，似乎对炭火取暖效果并不很满意。当观望远处，虽二人引进殿内，但也忍不住瑟瑟发抖。遂拿来蒲团放于火旁，吩咐二人坐定取暖。二人匍匐在炭炉旁向苻坚谢罪；臣等该死昨日欢宴，痛饮数杯，晕荤迷糊忘着了方向，以致于王相爷何时仙逝并未得知，误了今日祭典，请陛下责罚！苻坚也知二位将军乃当世之猛将，并称为‘万人敌’，多年戎马讨伐，兢兢业业未有一丝不满，忠诚自不必说，平时虽有些无从管束之嫌，但也是正事从不含糊。苻坚厉色问道；昨日何事让二位将军梦魂云海，乐不思归？张蚝自恃瞒不过苻坚，便如实道来；自昨日在萃居楼与姚苌那厮争执过后，便与邓羌将军喝起闷酒，聆听雅乐，忽见萃居楼乐女孙姑娘容姿颇美，弹得一手好琴，甚是喜爱。又听闻姚苌那小子竟想纳孙姑娘为妾，真可谓老树攀新枝，而自己无一育儿女能力，遂为其赎了身，认作义女，欢快之虞饮至二更天，席地而眠，多亏手下副将禀告此事，顿时睡意全无，才跪至宫门谢罪！苻坚此时也以酣意浓浓，本也无意惩治二人，就招身旁宫女侍奉入寝，苻坚竟直栽倒横卧龙床昏昏入睡。二人但觉脑袋朦朦，不好打扰其就寝，只得溜出宫来。看到二人离去，苻坚喃喃嘀咕叹道；京都纠察之责，非唯此二人矣！
长安城已入深寒邃冬，而十里衔接依旧人嘻嚷嚷，过往商贾，小贩易物之音往来不绝耳！车水马龙堵塞街道，有圆鼻黑眼，身着粗布纤麻，头冠巾纶，束发鬓装的汉姓百姓，也有鹰鼻蓝眼，披头散发身着胡服的戎人，其互惠交融未曾惹得拳脚官司。但见一队京兆尹府衙役巡视街头，并无索取百姓之物，如此严谨之律令自战乱以来从未有之。唅亭茶楼坐落于繁华与清静街落转角处，内处清幽典雅颇为赏茶之所，能入茶楼者也非平常之人。北方连年战乱，盐米之资匮乏，而茶叶这等奢侈之物，其产自南域交，宁诸州，是以互市皮革，山参与江左换取之，故珍奇异常，一盏茶值二十铢钱，要是遇上战乱时节常有价而无市。除品茶之虞也有说相这等绝活，畅谈古今之道论今世之英雄，无所不谈。在坐诸位有汉姓富户商贾者，也有胡姓豪强者，都为说相而来。远观楼中一处，邓羌与张蚝赫然端坐其中，互品茶艺，聆听手持竹板，头戴纶帽，年方六旬老者讲道；此叙开讲‘平帝魂丧遏陉山，焰云铁骑匿无踪’。
话说当年，北地战乱，胡伐中原腹地掠畜抢夺无数，刀俎百姓，所存者不足五十万万众，山河浑暗国碎破亡。在此断裔之际，平帝招揽汉地百姓替天行道，传檄杀胡之令，尽诛石氏宗亲，仅邺城一役屠胡者达二十万，后声浪涛之势揭竿反抗暴政者比比皆是，逐出塞外戎人者数百万之多，震怒诸胡遂联兵讨之。平帝为拱北地汉氏江山，特募健壮勇士共卫邺城，其有三千铁骑，身披祝融焰云战甲，手持七尺精刚蛇矛，脚踏鬃云血马，面戴青色獠牙面具，从不言语，三日进一食而不知疲倦，只俸平帝焰云铜印之号令。其追随平帝荡伐戎狄，十战十捷未曾一败，斩鲜卑敌首级达二十万余枚，就是那慕容皝也未幸免于难，或以天妒英豪，终寡不敌众退守邺城，后平帝败于鲜卑大将慕容恪，遂捕杀之。但鲜卑诸将攻陷邺城，未曾寻得焰云铁骑和焰云令，其行踪至今乃是江湖之谜；；；
话说此处堂下一片喝彩，直俸老朽儿言语甚妙。那老朽正欲叙说，却被一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须，手持狼牙铁棒的壮汉喝住；哪来无知霄汉，竟辱我先帝名讳，今汝必吃某家一锤。说时便举棒朝老朽晃来，直吓得茶客惊呼乍然。当狼牙棒正中老朽脑门半寸时，那壮汉忽觉双臂麻木，指尖隐隐作痛，幌地一下狼牙棒被震出三尺开外，硬生生地直削掉木履半边。只见一位身躯八尺居右，束发鬓冠身着青色丝绸，腰配一玉剑，颜相俊美的年轻男子站立在壮汉面前。那壮汉定了定神，心中只叹乎；哪家世族之子弟，如此年轻竟有非凡神力。但口中却说道；那家毛头小孩，竟敢劫了本大爷兵器，你可知某家乃当今的尚书，前朝的国主嫡亲族舅是也！即知来历还不速速退让，如若不然也将你打杀。
那俊美少年站立不动，满脸轻蔑神情；我当那家蛮牛不知教化，原来是慕容老贼之后，难怪听闻部族丑事竟如此窝火，但此老汉所言句句属实，不可灭驳，你等不过听闻一段实言就怒斥害人性命，难道这偌大长安城律令是你们慕容家所定之？如今已成大秦之鹰犬，不知收敛倒罢了，还敢乱吠伤人做枉法之事，今日岂能如你！那壮汉早以痉挛崩裂，重拾地面狼牙棒不与俊美少年反驳，抡起棒子直向少年招呼过来，力道之刚猛周围带起一道道风刃，若被棒子上铁钉勾住，非死重伤。但见那俊美少年风灵一动快如电貂躲闪开来，那壮汉抡了个空，身子往前斜倾把持不住方位，少年也不迟疑凌空一脚，踢向壮汉腹部，只见得那壮汉往后飞出三尺，恰巧咽喉被地面木屑贯穿，血如泉涌，顿时一命呜呼。手下随从用手触摸鼻口处，那壮汉早早断了生机，便大声急呼；老爷升天了，快速速禀报京兆府衙和尚书大人，说完便夺门而去。周围茶客此时也已慌乱，好似很恐惧慕容家势力，生怕染上一丝关系，远远躲开而来。而那俊美少年并未有一丝慌乱，虽说是第一次杀人，但没有惧怕之意，用脚在尸首上踩踏几下，恨恨说道；蠕蠕恶贼，这般打杀太便宜你了。老汉见年轻人并未逃逸，便好言相劝；多谢侠士相救，如今你已惹上官司，还请少侠离去，此事由老汉我承担！那少年却不领情；人即是我杀，又何辜假借他人，背义之事我不屑去做！‘好一个重义侠士’；邓羌和张蚝走向少年。张蚝问道；你可知此人乃是掌管槽狱慕容暐尚书的嫡亲叔父，虽说是误杀，但进了这刑狱恐怕也是有进无回？那少年直肠回答道；即是人早已死透，追悔也无用，蠕蠕既然要我性命，给他便了，有何惧哉。张蚝很是欣赏年轻人不畏惧生死的豪气，此子将必成大器，如死于这桩事中，倒觉得甚是可惜；老夫我这倒有一去处，可保少侠身家性命，不知愿随否？那少年听到此事还有转机，也不愿意窝囊死于此地。在这豪杰辈出的乱世，谁不想一展平生之抱负，开拓不朽之伟业，遂问道；但凭二位前辈驱使，救命之恩日后必定报答！好，少侠请随我而来，老夫自恃还有些威望，不会察觉我所住之处，万保性命无虞；张蚝幸喜答道，过后又给了些钱财老汉，吩咐他逃命去了。三人出了唅亭茶楼，备上快马，飞奔而去不一会就消失不见踪影！
未久，有一队官府衙役跑过来，径直上了阁楼，看到凉透的尸首，便询问左右，获得一些毫无头绪的证辞后，为首的衙头吩咐左右抬起壮汉尸首下得楼来，回去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