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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候补知县

清朝,道光年间,山西举人郑大同,得到京城同乡举荐,被吏部起用,到江苏北部的赣榆县“候缺”。

清代官场上“候缺”一职,属于虚拟的职务,非常微妙,风调雨顺时,或许你前脚到任,后脚就会得到重用。倘若你官运不佳,说白了,上头没人提携,家中又没有丰厚的黄金白银铺道,等上三年五载,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被重用的,大有人在。

郑大同就属于后一种,他到黄海之滨的赣榆县“候缺”时,已近不惑之年,想到自己京城里有人给他撑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重用。所以,赴任时妻儿老小也一同带在身边。原认为上面很快就会扶正他的“乌纱帽”,一家老小都跟着他享享清福。

没料到,郑大同到任后,不但没有得到及时重用,反而因为京城举荐他的那位同乡“犯事”,差点把他从官场上拉下水去。

这以后,郑大同的仕途之路可谓举步维艰了。先是该县县太爷对他冷眼相看,郑大同刚到赣榆的时候,知县大人看他是京城里戴帽子下来的,猜到他有大背景,大事小事都不背他,凡事都要差人去把他叫到跟前一起商量。现在好啦,城门失火,秧及池水,郑大同京城里的后台被搬掉,原本大权独揽的知县大人,立马把他晾在一边。县衙里没有他的公干,只拿他当下人使唤,安排他每天清晨在衙门口负责“点卯”。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确实又是为官者所为。知县大人安排他郑大同来“点卯”,他岂敢不从?

衙门里的衙役们看到新来的“候补知县”干起“点卯”的下人差事,个个心知肚明,这是现任知县大人在挤兑他。也就是说,郑大同、郑大人这个“候补知县”,现如今,已经是穿在竹竿上的小黄鱼——晾起来了。与此同时,县衙里传出风来,说现任知县,还要在赣榆续任三年。

这个消息,对于郑大同、郑大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郑大同从山西跑到这千里之外的赣榆县,为的就是接任县太爷的那顶乌纱帽。而今,苦熬了数月,眼看已经煮熟的肥鸭子,又要飞走了。

一时间,郑大同非常苦恼。早知如此,何必要往这条千难万险的官道上挤呢?眼下好啦,一家老小都跟着他郑大同出来了。到头来,弄了个两手空空不说,没准还要鸡飞蛋打不成?想到此,郑大同牙根咬得吱吱响。他觉得大男人做事,要敢做敢当,与其这样坐等他人一刀一刀地宰割,倒不如和现任知县来个鱼死网破,痛干一场。

这主意一定,郑大同就想捉到现任知县大人的把柄,以此,借机将他推下水去。可如何走出这一步呢?郑大同反复掂量,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以至于联络哪些人,才能扳倒现任知县呢?

还好,时间不长,郑大同物色到一位小文吏,此人姓吴,名阿大,写得一手好文章,前两年,他伴在知县大人身边,人模狗样地大红大紫过。时至今日,县衙里还有人叫他“二当家的”,可见当时他多么红火!后来,听说他与知县大人的某位姨太过于亲密,被知县大人看出不妥,找了个借口,将他降为一般衙役,现如今,呆在县衙里打杂。

郑大同想接近此人,一方面想壮大自己的势力,尽快建立同盟;另一方面,也想通过阿大,扑捉到现任知县的官场劣迹。

那么,如何接近阿大呢?给他送礼显然不成,他郑大同不管怎么说,还是“候补知县”,是他阿大的上司,哪有上司给下属送礼的道理。主动找他打听什么,人家跟他没有深交,不会轻易对他一个外乡人说什么。苦思瞑想中,郑大同还是找到了突破口。

这天清晨,郑大同又在历行公事地“点卯”时,有人给阿大代请假,说阿大的老娘身体不适,阿大请假在家伺候老娘了。郑大同一想,机会来了,想当初他领着一家老小,风尘仆仆地从山西来到赣榆当天,知县大人不也是亲自登门拜见过他的老娘吗。此番,那阿大的老娘生病,他郑大同作为阿大的上司,完全有理由登门看望一下。

随后,郑大同怀揣上一锭响银,一路打听着,来到阿大家。

曾经车水马龙过的阿大家,现如今可谓门可罗雀。忽然间有“候补知县”这等贵客登门,阿大还是感到受宠若惊!他一面吩咐家里人烧水泡茶,一面想把郑大人往客厅里引。

郑大同呢,不是来做客的,他是来看望阿大老娘的。所以,一见面就打听:“听说老人家贵体欠安,眼下可好?”

阿大轻“噢”了一声,似乎想起早晨他让人代假的理由是老娘生病,随之弯腰施礼,引郑大人至老娘的病床前。郑大同一见到阿大的老娘,如同走散多年的亲骨肉一般,热切地握过老人家的手,问寒问暖,还帮助老人掖被角,理发丝,就像老人的亲儿子一般,一再安慰老人家好好保养身子。转过身来,还仔细地交待阿大,你要在家好好多伺候几天,县衙里那边的事,你暂切不要过问了。出了什么差错,都由他来顶着。

阿大看到郑大人如此关心自己,颇为感动,眼泪含在眼眶里,感激得直想掉泪蛋蛋。

回头,阿大要领郑大人到客厅用茶时,郑大同不失时机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直接塞到阿大老娘的枕边,说:“这点银子,算是我个人孝敬老人家的一点薄意。”

阿大上前拦挡,郑大同执意要给,并口口声声地说:“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咱们老娘的。”

郑大人的话,亲切而感人,阿大不好再说什么了,领着郑大人到客厅入座时,只感到郑大人像是自家的亲人一样亲近。善于察颜观色的郑大同,此刻已经感到阿大把他看成了自己人。于是,话一出口,就戳到阿大心中的痛处,郑大人问:“听说你是本县的头号大才子!”

阿大轻叹一声,说:“唉,那又有什么用呢?”随之,脸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恨自己怀才不遇。

郑大人说:“我早就听说你为人正直,才智超人,只恨我手中有职无权,不能尽力帮你。”说到这里,郑大人还故意挑动说,你若有朝一日得到重用,是充当主簿的人才,可惜眼前没有被派上用场。

阿大听出郑大人话中的意思是想重用他。压抑多年的苦闷,忽然在郑大人这里找到安慰,扑嗵一声,跪在郑大人脚前,说:“郑大人,我愿追随你的鞍马,帮助你出谋划策,争取让你早日扶正。”

郑大人忙扶起阿大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是好兄弟了,至于我能否被扶正,还要靠你们的支持。郑大同没好直说,他是一个外乡人,此地举目无亲,希望阿大能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帮他一把。

阿大呢,跟着前任知县鞍前马后的跑过,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官场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路路皆通。接下来,阿大在与郑大人的勾通中,所言之事,件件都与现任知县贪赃枉法有关。

时隔半月,上面接到举报,并很快查实该县知县大人为官的桩桩劣迹。早有预谋的郑大同,趁此机会,多方勾通,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赣榆县县太爷的宝座。

此时,那位拉帮结派,帮郑大同搞“黑材料”的阿大,原本该得到重用了吧。没料到,他的下场并不乐观,前任知县倒台时,恰好“拨出萝卜,带出泥巴”,阿大所供出的事件中,件件都与阿大有牵连。否则,他阿大也不会知道。

这样一来,阿大也被卷了进去。但,阿大并不感到遗憾。阿大觉得,今生今世,能遇上郑大同、郑大人这样的好官,他舍命扳倒了前任贪官,值了。

可,阿大哪里料到,他的罪名,恰恰就是现任知县郑大同到上面给他“争取”来的。

在郑大同看来,阿大这样的小人,他能帮助他郑大同搬倒前任知县,没准哪一天,他也能帮助未来的“候缺”者再来扳倒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