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荣格谈心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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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女与野兽

在我们的社会中,女孩也参与男性英雄神话,因为像男孩一样,她们必须发展一种可靠的自我身分和获取教育,但有层较旧式的心灵层,似乎成为她们感情的表面——带着令她们变成女人而非模仿男人的目的。当这心灵的古老内容开始出现时,现代的年轻女人也许要压抑它,因为它威胁她们得不到应有的特权。

这压抑也许太过成功,以致一时间,她和男性有识见的目标保持一种确认的态度,甚至当她结婚后,还会保留一些自由的幻象,不管她对原型婚姻外表的驯服行动。因此宛如我们今天常常看到的,在最后强迫女人以痛苦的态度重新发现她已失去的女人气质的冲突也许会发生。

我在一个已婚的年轻女人那里看到这个例子,她还没有小孩,但是很想有一二个。在这期间,她对自己的性反应不满,这令她和丈夫很担心,可是他们又无法作任何解释。她以优越的成绩毕业于一流的女子大学,丈夫和其他男人相处得很好,但她偶然会乱发脾气,出言不逊,令人敬而远之,这给予她一种无法忍受的不满足感。

她在这时做了个似乎很重要的梦,以致要寻求专业人士的解答。梦到自已在一条人龙中,排队的人全部是像她一样年轻的妇女,当她向前看她们到底要到哪里去时,看到每个走在最前头的,都被断头台斩首。那做梦者毫不害怕地留在人龙里,好像在轮到她时,她也自愿顺从同样的对待。

我对她解释说,这意味她准备放弃“理性思考”的习惯,她必须学习解放自己的身体,以发现其自然的性反应,以及在母性中,履行其生物角色。该梦表示她需要作极大的改变,要牺牲“男性”的英雄角色。

正如所预料的,这个受过教育的女人毫无困难地接受这个解释,而且开始努力改变自己成为一个较顺服的女人,此后,她改变了爱情生活,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当她逐渐进一步了解自己时,开始了解男人的生活需要接受暴风雨的考验,宛似英雄意志的行动,但女人只 要认清:生活最好以一连串觉醒来认知。

表示这种觉醒的神话可以在“美女和野兽”这个童话中找到。这故事最有名的部分是说及四个女儿中最年幼的“美人”,如何因为自己无私的美德,成为父亲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当她只问父亲要一朵白玫瑰而不像其他人要求贵重的礼物时,她只注意到自己内在真挚的情感,她不清楚那会危及她父亲的生命,和她与他理想的关系,因为他从“野兽”有魔法的花园里便偷取那朵白玫瑰,“野兽”对这次盗窃;感到火冒三丈,要他在三个月内回去接受处罚,大概是死刑。

“美人”坚持在三个月后代父回到那有魔法的古堡接受处罚。她在那里有间漂亮的房间,除了“野兽”偶尔来访外,她没有什么好担心和害怕的,他三番两次要她嫁给他,但她老是拒绝。不久,她在魔镜上看见父亲卧病在床,就恳求“野兽”让她回去安慰父亲,答应在一星期之内回去。“野兽”告诉她,如果她抛弃他,他一定会死,不过她可以回家一星期。

在家里,她的花容玉貌带给父亲很大的快乐,但却惹来姊姊的嫉恨,她们设计挽留她,使她不能如期回去。最后她梦见“野兽”因绝望面临死亡,因而警觉到她已超过预定的时间,于是回去使他复活。

“美人”忘了“野兽”丑陋的面貌,她日夜服侍他。他告诉她,如果没有她,他就无法活下去,现在他因为她回来,可以含笑而逝了,不过“美人”了解她没有“野兽”,也无法活下去,她已爱上了他。她把心中的话告诉他,只要他不死,就答应嫁给他。

在这一刻,整个古堡充满光芒和音乐声,“野兽”也失踪了。在他原先的位置上,站着一个英俊的王子,他告诉“美人”他以前被一个女巫施以魔法,变成“野兽”要到一个漂亮的女郎爱上他的美德后,魔法才可破除。

在这个故事中,如果我们解开这个象征之谜,就会了解“美人”代表任何年轻女郎或女人,她与她父亲缔结一个情绪的契约,由于精神上的本性,这约定依然存在。要求一朵白玫瑰象征她的善良,但在某个意味深长的扭曲意义中,她的潜意识想把父亲和她本人安置在一个不仅表示善良,但混合残酷和仁慈的原则力量中。这就好像她希望从一种把她黏在道德和不实际的爱情中被拯救出来一样。

知道爱上“野兽”时,她警觉到隐藏在动物(因此不完美)但真正性爱形式的人类爱情的力量。大概这表示她对相互关系作用的觉醒,这能令她接受她原始欲望中的性爱成分,这欲望会被压抑,因为害怕近亲相奸。离开她父亲,她要接受近亲相奸的恐惧,以容许自己以幻想的方式活在这恐惧中,直到她能认识那动物人,和发现作为妇人她自己对它真正的反应。

以这种方式,她从压抑的势力之中赎回自己,和她的男性意象,令她有意识地相信她的爱情连结了精神和本性。

女病人的梦表明需要除掉这近亲相奸的恐惧,那是这病患思想中实际的恐惧,因为她父亲自从太太去世后太过依恋她。那梦显示她被一头愤怒的公牛追逐。她起先逃跑,但发觉于事无补,她跌倒,那公牛快要冲上来。她知道唯一的希望就是对它唱歌,虽然她的歌声颤抖,但那公牛平静下来,开始用舌头舔她的手,这解释表示她现在知道以一种更有信心的女性方式和男人社交——并不仅是性方面。

但是在年龄较大妇女的例子中,“野兽”的主题也许没有指明需要找寻个人父亲的病态挚爱、解放性的压抑,或任何心理分析倾向的理性主义者可能在神话中看见的东西一样的答案。其实,“野兽”主题成为某种女人原则的表达方式,这可能在月经的开始期和青春盛期一样有意义,而且当精神和本性结合受到干扰时,它会在任何年龄中出现。

以下是个正值更年期女人所说的梦:

我和几个似乎不认识的无名女人在一起。在一幢奇怪的房子里下楼梯,突然遇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猿人”,它们一脸邪恶,身上都是软毛,以及灰黑色的环状物,而且有尾巴,恐怖异常,正恶狠狠地睨视我们。我们完全在它们的掌握中,但突然间,感到我们唯一可以自救之道,并非惊慌地逃跑,或搏斗,而是以人道对付这些怪物,令它们注意到它们好的一面。因此有个“猿人”走近我时,我就像一个舞伴一样和它打招呼,开始和它跳起舞来。

不久,得到些超自然的治愈力量,有个男人面临死亡之门,我有根羽茎,或许是个鸟喙,我利用这个东西吹气进他鼻孔里,他开始又有呼吸。

在结婚和养育子女那几年间,这女人不得不搁置她自己有创造力的天赋,她曾经是个颇有名望的作家。在她做梦的期间内,她曾千方百计地强迫自己再执起笔来,同时,她又因不能成为一个较好的妻子、朋友和母亲,而无情地批评自己。该梦以其他经验过同样过度期的女人来展示她的问题,就正如该梦指出,她们从太高的意识标准降落到一幢奇怪房子较低的地方。我们可以猜测这是集体潜意识有意义方面的入口路途,和接受作为动物人的男性本质,那同样的英雄式,像小丑的“恶作剧精灵”的人物挑战。

因为她提到这猿人,而且以显示它好的一面来教化它,这意谓她起先接受一些她自然创造精神的无可预测的元素。对此,她可以贯穿她生活陈旧的束缚物,且知道以崭新而适合她新生活的方式写作。

这种与有创造力的男性本质有关的冲动,在第二幕——她利用一种鸟喙的东西,把空气吹进那人的鼻孔里,使他复活过来——中显示出来。这种由于空气作用的过程,暗示恢复精神的需要较性爱的温情原则更重要。这是个众所周知的象征:祭仪的行为令生命有创造力的呼吸成为任何新的成就。

另一个女人的梦,则强调“美人”与“野兽”自然的一面。

有只东西从窗外飞进或冲进来,看来像只大昆虫,全身黄黑色,有双螺旋形的腿。然后它变成一只奇怪的动物,有着像老虎身上黄黑相间的斑纹,看上去像熊和人类的差不多,还有张像狼的尖脸,它可能到处乱跑,伤害到小孩。当天是星期日下午,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小女孩,正在往主日学途中,我必须找警察来帮忙。

但不久,看到那怪物变成部分女人,部分动物,它向我撒娇,希望得到我的爱。我感到这处境就像在神话或梦中,只有仁慈才能转变她,于是试着热情地抱着她,但我无法完成这件事。我推开她,不过我有种感觉,必须接近她、习惯地,也许有一天,我会吻她。

这里我们有个和前述的不同处境。这女人会如此强烈地被在她自己里面的男性创造作用所迷住,形成一个强制的、精神的偏见。因此她会被禁止以自然的方式发挥女性、作妻子的机能。她的梦显示她的精神已变得有偏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从而培养自己的内在生命,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调和她有创作力的知性兴趣和能令她与别人亲切相处的本能。

这包含重新承认自然生活中的双重原则,即是既残酷又仁慈的,或我们可以用她的例子来说,那是无情的冒险,但同时是谦逊而有创造力的家庭生活。

很明显,这些对立无法调和,除非有极高的心理警觉。

我们可以这样解释这个女人的梦:她需要克服她本人过分天真的意象。她要自愿地包容她感情的对立面。

一、奥费斯和耶稣基督

“美人和野兽”是个具有野花风味的童话,整个内容是那么出人意表,而且产生如此自然而神奇的意义,以致一时间,我们竟没有注意到它属于何种或何类植物,这类故事的神秘性,不仅可普遍地应用在更大的历史性神话中,而且可应用在能表达神话或推论出神话的祭仪中。

这种适切地表示此类心理经验的祭仪和神话,在迪奥尼索司的希腊罗马宗教中,以及其继承者奥费斯宗教中得到例证。这两个宗教提供一种意味深长的创始,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神秘”。它们产生一些与具有雌雄同体性格的“神人”联合的象征,这“神人”对动植物世界有详尽的了解,而且是解开动植物世界奥秘的大师。

奥费斯大概是个“真人”、歌唱家、先知、教师,此外,是个殉道者,他的墓冢变成圣地。难怪在早期的基督教礼拜堂看到奥费斯——耶稣的模范。这两个宗教复苏希腊文化世界,保证未来神圣的生活。因为他们都是人,而且是神圣的调停者,因为在罗马帝国时消失的希腊文化中,他们坚持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不过,奥费斯的宗教和基督教有个重大的分别,虽然两者升华成一种神秘的方式,但奥费斯的神秘使旧有的迪奥尼索司的宗教继续存在。其精神原动力来自一个半神半人,在他身上保留着根植在农业艺术中最意味深长的宗教特质。那种特质是各丰饶神的旧有模式,他们只为了四季而来——换句话说,是诞生、成长、丰富和衰败循环不息的周期。

另一方面,基督教驱散那些神秘。基督是一种由族长统治、游牧、田园宗教的产物和改革者,它的先知代表弥赛亚,作为绝对神圣原始的存在。人类之子虽然是处女之身所生,但在天堂上有其起源,上帝赋予他肉身,命他来到人间。他死后回到天堂。

当然,早期基督教的禁欲主义并没有结束,周期神秘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其使徒的身上,到教会最后要在其祭仪中加入许多异教徒仪式的程度。其中最有意义的,可以在复活节前一日的活动和复活节日庆祝基督复活的旧有记录中发现——中古礼拜堂的洗礼仪式是一个合适、深刻而又有意义的创始祭仪。但那种祭仪并没有留存于现代世纪中。

留存下来比较好的祭仪,但仍旧包含主要的创始神秘意义的是:天主教徒在圣餐中举起圣餐杯的仪式。我曾在所著的《弥撒变形的象征》中说,高举圣餐杯的酒是圣化的准备,这可从随后紧接着两“圣灵”祈愿中得到证实……祈愿仪式灌入酒和圣灵,因为这是生子、履行和变形的“圣灵”……举杯之后,圣餐杯放在圣饼的右边,以符合流自基督右边的“血液。”

不论是以用迪奥尼索司的杯子或神圣的基督徒圣餐杯作表示,圣餐的仪式各地都一样,但每个个体参加圣餐仪式的自觉标准则不同。迪奥尼索司的参与者回顾原始事物和“巨风暴浪中诞生”的神,它从有抵抗力的“地母”的子宫冲出来。

以主要强调生和死的自然永恒周期跟这回顾对照,可看出基督教徒的神秘是受教者最希望与一位超越的上帝联结。“自然之母”曾留下所有她美丽的季节转变,而基督教的中心人物献出精神的确实性,因为在天堂里它是上帝的儿子。

同是优秀的牧羊人和调停者,奥费斯发现迪奥尼索司宗教和基督教间的平衡,因为我们发现迪奥尼索司和基督都担任同样角色,不过两者对顺应时间和空间的位置不同——一个是地狱世界的周期宗教,另一个则是天堂的、末世学的,或终极的周期宗教。

在极度疲惫和沮丧的心情下,有个女人在接受分析时出现这个幻想:

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拱形圆屋顶的房间里,我坐在一张长而窄的桌子旁,弯腰驼背,而且抖颤不已。只穿着一件从肩膀拖到地上的白亚麻布衣服。有些重要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一点精力和生气也没有,眼前出现一些在金环上的红色十字架,记得很久以前,曾立下某种誓言。无论现在我在何处,必定要谨守这诺言。我坐在那里好一段时间。

现在,慢慢地张开双眼,看到有个男人坐在我身边,他是来治疗我的,看来自然而仁慈,虽然他对我说话,但我没听到他在讲什么,他似乎知道我在何处,我发现自己非常丑陋,一定是有种死亡的气味围绕我。不清楚他是否会被我的样子吓退。我看着他好一会儿,他并没有转开,我的呼吸比较顺畅。

然后感到一阵凉风或冷水,倾注在全身。我现在卷起那白亚麻衣服,准备睡觉。那人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模糊地想起我的创伤,经他的手推拿后,我似乎增加了不少力量,得到治疗的效用。

虽然这两者多少融合在奥费斯这个人物里,奥费斯是个怀念迪奥尼索司但前瞻基督的神。这个在两者中间的人物的心理意义,瑞土作家戴连蒂在解释奥费斯的祭仪时有番精彩的说明:

“奥费斯在一边唱歌,一边弹七弦琴时软化世人。他的歌声实在太强而有力,以致能支配整个宇宙。当他和着七弦琴歌唱时,鸟儿都飞到他身边,而鱼儿离开海水,弹跃到他身旁。风和海都寂然不动,河流的水向着他急涌而上。不仅不会下雪,而且没有冰雹。树木和石块跟着奥费斯;老虎和狮子躺在他旁边,还有绵羊、狼、雄鹿和獐等。不过,这到底是指什么呢?这的确意指透过神圣的洞察,了然自然事件的意义……自然事件的内部变得既和谐,而且安排得井然有序。当调停者当场作出崇拜的举动,表现自然之光时,万物变得轻松自然,而且所有生物都能和平共处。奥费斯是虔敬和信心的具体化,他象征解决所有冲突的宗教性态度,……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是真正的奥费斯,即是一个优秀的牧羊人,他根本的具体化……”

这女人先前曾因怀疑自己加入原始宗教而感到恐慌。她被教育成一个旧学派的虔诚天主教徒,但自从到了青年期,她已奋力从家里遵从的形式化宗教传统挣脱出来。不过教会时期的象征事件,以及看透它们的意义都影响她心理改变的整个历程,在她的分析中,我发现这实用的宗教象征知识有很大的帮助。

她幻想中最有意义的元素是那块白布,她了解这是献祭的布,而她认为那个拱形圆屋旧的房间是个坟墓,至于她的诺言,她把它和驯服的经验联想在一起。这个她称之为诺言的东西,暗示一种有危险性——以致会死亡——的创始祭仪,这象征她已离开教堂和家庭,以自己的方式体验上帝。在实际的象征意义上,她已体验到“模仿基督”,而且像它一样,要先忍受死前的创伤。

献祭的布暗示包尸布或寿衣,钉身十字架上的基督就是裹着这种包尸布,然后被放置基穴里。幻想的结尾介绍一个治病的人物,这是随意地把我联想成她的分析者:不过他也是个像知己一样充份了解她的经验的自然角色。他用语言对她说话,但她仍然无法听到,但他两只手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而且有治疗的效用。我们可以知道,凡是优秀的牧羊人,如奥费斯,或基督,都是独裁者或治疗者。他偏向生活一边,而且向她保证,她现在可以从死亡之穴回来。

我们可称之为再生或复活吗?或许两者都是或不是,那实质的祭仪到最后自我公布:冷风或水流遍她全身,是洁身仪式或净化死亡之罪的原始行动,这是真正受洗的本质。

这女人有另一个幻想,她感到自己的生日适逢基督复活日。但这并不意谓她认为自己与基督的形象同一,因为它所有的力量和光荣,都是凡人所缺少的,当她竭力通过祈祷来达到它时,它和它的十字架会高举至天堂,实非人类所能达到的。

在第二个幻想中,她投靠上升的太阳,作为再生的象征,而且一个新的女性象征开始制造其外形。首先,它以“水袋里的胎儿”的形式出现。然后她带着一个八岁大的男童穿过水,“渡过危险的地方”。然后,发生了一个新的变动,不再感到胁迫感,或在死亡的影响下,她“在一个靠近一条小瀑布的树林里……四处长满了绿色的蔓草。我双手捧着一个盛满泉水的石碗,碗内还有些绿苔鲜和紫罗兰。我在瀑布下洗澡。这里的水金光闪闪,而且‘滑溜溜的’感到像个小孩一样。”

这些事件的意义相当清楚,虽然这有可能失去许多变化意象中神秘叙述的内在意义。我们在此似乎得到一串再生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一个较大的精神自我再生,而且像一个小孩般接受浸礼。其间,她曾拯救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孩,就某些意义来说,这小孩是她童年时代最受到伤害的时期的自我。她带着他穿过水,渡过危险的地点,这指出如果她太远离她家庭传统的宗教,就会有丝罪恶感,但宗教的象征由于其不存在而更有意义。一切都在自然的手里,我们显然是在牧丰人奥费斯的领域里,而不是在上升的基督领域里。

紧接着有个梦,带她来到一座类似亚西济城里有桥陶所画的圣芳济壁画的礼拜堂前。她在这里感到较为不拘束,因为圣芳济与奥费斯一样,是个自然的宗教家,这复苏有关她在宗教关系所改变的情感——经历这关系,令她非常痛苦,但现在她相信她可以快乐地面对受自然之光鼓舞的经验。

这一连串梦以迪奥尼索司的宗教远处回声作结束。她梦到自己用手牵着一个金发的小孩。“我们正喜孜孜地参加一个宴会,连太阳、四周的树木和鲜花都会参加。那小孩手中有朵小白花,她把花放在一头黑公牛的头上。那公牛也是宴会的一分子,而且全身都饰有喜庆的装饰。”这令人回想起为宗拜迪奥尼索司而伪装公牛的古老祭仪。

但这个梦并没有就此结束,那女人补充说:“不久,那头公牛的身体被一枝金箭刺穿。”现在,除了迪奥尼索司之外,还有另一个先从督教祭仪,也是以公牛扮演象征的角色。波斯的太阳神牺牲了一头公牛,它也像奥费斯一样,代表渴求精神生活,这种精神,可以克服人类的原始动物激情。

这一连串意象证实一个在许多幻想或这类梦的前后关系中找到的提示。在宗教探索中,男人和女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现代西方基督化社会的男女,仍旧在那些努力争取主权的早期传统的势力下。这是异教徒或基督教信仰——或我们可以说一一再生或复活的冲突。

我们可以在该名女人的第一个幻想中,找到解决这困境的较直接线案,这象征很容易被忽略掉。那女人说,在那个拱形圆屋顶的房间里,她眼前出现一个在金环上的红十字架的幻像。当后来在她的分析演变得更清楚时,她正要经验一次意味深长的心灵政变,而且脱离这次“死亡”,进入一种崭新的生活。因此.我们可以想像这个意象——它成为她绝望生活的深渊——应该以某种形式传达她未来的宗教态度。她确实找到思考的证据.因为那些十字架代表她对基督教态度的热爱,而那些金环代表她对前基督教神秘宗教的热爱,她的幻像告诉她,必须以展现在前面的新生活调和基督教和异教的元素。

最后,要谈的是有关古代那些祭仪和它们对基督教的关系的观察,这点相当重要。在希腊古代神秘庆典中举行的创始祭仪,并不仅适合那些寻求过更丰足生活的人,而且可以作为死亡的准备,就好像死也需要通过同类的创始祭仪。

在伊克林山靠近古罗马骨灰安置所找到的一个骨瓮里,发现一个清晰的浅浮雕,显示出创始最后阶段的情景——受教者获准出席和诸女神沟通。其余的设计是两个净化的初步仪式——“神秘猪的牺牲”,以及神圣婚姻的神秘化形式。这都在暗示从一个开始到死亡,这暗示后期神秘的仪式——尤其是奥费斯的宗教仪式——给予了永远不朽的承诺。基督教甚至更进一步,它应允的东西不仅是不朽,而且在天堂替有信心的人提供永恒的生命。

因此我们了解,现代生活有重复旧时模式的趋势。那些要学会面对死亡的人,也许要再学习死亡是个神秘的古旧信息,因此,我们必须在同样顺服和谦卑的精神下自求多福,一如我们学习生活一样。

二、超越的象征

象征影响许多目的的变化。有些人需要被唤醒,在迪奥尼索司的“打雷祭仪”的暴力中体验它们的创始。有些需要被压抑,他们在神掌管的庙宇或神圣的洞穴下屈服。完整的创始拥有这两个主题,当我们看从古老经文引出的资料或活生生的物体时,都会了解。但有点可以确定的是:创始的基本目的,在于驯服年少期原始“恶作剧妖精”似的顽劣和野蛮个性。因此它有感化或净化的目的。

不过,有另一种象征,属于最早期已知的神圣传统,那同时与人生的过渡期有关连。但这些象征并没寻求以任何宗教教条或世俗的集体意识整合受教者。反过来说,它们指出人类;需要从任何太过不成熟、固执或定限的境况中超脱出来。换句话说,它们关心人类从任何存在的限制模式中解放或超越出来,尤其是当他在发展期中,逐渐迈向优越而较成熟的阶段时,这些象征更重要。

我已说过,小孩有完整的感觉。在成年人的例子中,完整的感觉的达成,是透过意识和潜意识心灵的内容的联结。由于这种联结,“心灵超越的作用”,通过这作用,人类可以完成他最高的目标:完全实现他个人“自己的潜在力”。

因此,我们所谓的“超越象征”是代表人类努力达到这目的的象征。它们提供一些方法,使潜意识的内容能进入有意识的心灵,而且它们本身就是那些内容的主动表现。

这些象征的形式可说是五花八门,不论我们在历史上遇到它们,或在现代男女生活里紧要阶段内所作的梦中遇到它们,都可以看出这些象征的重要性。在它们最古老的阶段中,我们再次遇到“恶作剧妖精”的主题。但这次他不再以一个不法的、自我陶醉的英雄出现。他变成僧人——或巫师——他魔法似的能力和奔放的本能,明示他是创始的原始主人。存在于他才干中的力量,令他的身体像只鸟一样在宇宙中邀游。

在这种情形下,那只鸟是最适合超越的象征,它代表本能的独特性质通过了“媒介”发挥作用。即是,个体有能力获得遥远事件的知识——或他有意识地知道本来不知道的事——借着忘我而着迷般的境界。

我们可以在史前旧石器时代找到这种能力的证据,一如美国学者葛祖菲评论最近在法国发现的有名洞穴画所指出的一样。他写道:“画中有个僧人躺在地上,神志不清,戴着一个鸟面具,他身边还有个栖息在木头的鸟形象,那些戴着这种鸟面具的西伯利亚僧人,许多人认为他是由有鸟血统的母亲所生……那么,这个僧人不仅是个熟悉的居民,而且是那些我们正常而清醒的意识所看不到的天使王国后裔。”

我们可以在印度的瑜珈大师中发现这种最初活动的最高标准。在忘我而着迷般的境界中,他们超越正常的思想范畴。

这类透过超越来解放的最普通的梦象征,是孤独旅行或朝圣,这多少似乎是种精神的朝圣。在旅途中,受教者慢慢了解死亡的意义。但这并非最后审判的死亡或其他最初的能力考验:这是解放,复活和赎罪的旅程,被一些怜悯的精神所监管和培育。这种精神通常都以“女主人”作代表,就好像中国佛教的“观音”,基督诺斯替教信条中的苏非亚,或古希腊智慧女神雅典娜这类优越的女性意象(即“阴性特质”)。

不仅鸟的飞行或进入荒野代表这个象征,而且任何例示这解放的强烈行动都可作代表。在生命的初期,当我们仍旧依附原始家庭和社会群时,这也许在我们必须学习独自生活而采取决定性的步骤时体验到。

在生命的后期,我们也许不需要以意味深长的牵制象征来打破一切束缚,但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用神圣不满的精神作补充,这股精神强迫所有自由人面对一些新发现,或以新的态度来过活,这改变也许在中年期和老年期之间变得尤其重要。因为许多人在这段时期考虑在退休后做些什么事——继续工作或玩耍;留在家里或出外旅行。

如果他们的生活一向不安定,充满危险和变动,他们也许渴求安定的生活,以及宗教的慰藉。但如果他们主要是活在他们生长的社会模式里,那他们也许就不顾一切地需要一个有解放性的改变。这种需求可以到世界各地游览得到暂时的满足,不然搬到一幢较小的房子也有帮助。不过,这些外在改变作用不大,除非我们创造新的生活模式,超越内在的旧价值。

在后一种例子中,有个女人过着一种她、家人和朋友都乐于过的生活,因为这生活方式既固定,而且充满文化气息。她作了一个这样的梦:

发现了几块奇怪的木头,虽然没经雕刻,但外形有种自然美。有人说:“是尼安得塔尔人带来的。”然后我远远地看见这些尼安得塔尔人,就像团黑东西,不过我无法清楚地看出一个来。我认为我该从这里带几块木头回去。

然后我继续前进,好像独自旅行似的,我向下看着一个像死火山的无底深渊,内里部分地方有水,我以为在里面会看见尼安得塔尔人,但我只看到黑水猪从水里走出来,在黑火山岩间跑来跑去。

和这女人对家庭的依恋,以及她高度文化的生活方式对比,这个梦把她带到生前时期,比我们可以想像的还要原始。她在这些古代人中找不到社会群,她把他们当作实际潜意识的具体化——在远处看来“像堆黑东西”。不过他们是活生生的,而她可以拿走他们一块木头。这个梦强调木头是自然的,并未经过雕刻,因此它来自原始时代。那块木头把这女人的现代经验连结到原始人类的生活中。

我们从许多例子中知道,古代的树木或植物,象征地代表精神生活的发展和生长,因此,通过这块木头,那女人获得一个和她集体意识最深刻的层面连结的象征。

接着她提到独自继续旅行,正如我所指出,这个主题象征需要解放,作为原创的经验,因而我们在此有另一个超越的象征。

然后在梦中,她看见一个死火山的巨大喷火口,这是地球最深层的喷火通道。可以推测这表示一个意味深长的记忆痕迹,勾起过往受创的经验。当她感到她那破坏,不过仍有创造力的激情力量,到达一种她害怕自己会发疯的程度时,这经验与她早期的个人经验有关。在青春期后期,她发现一种颇意想不到的要求,冲破她家庭极端的传统社会模式,她在没有很大的痛苦下完成这个突破,最后能回返,与家人和平共处。但她仍怀着一个深切的冀盼,希望与家庭背景截然不同,而且从她自己的存在模式里找到自由。

这个梦使我记起另一个梦,有个年轻人提出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但他似乎需要和上述的梦同样的洞察力。他梦到一个火山,在喷火口,他看见两只鸟准备起飞,好像害怕火山爆发,这是在一个奇怪而偏僻的地方,而且在他和火山之间有一片水。在这个过程中,那梦代表个体创始的旅行。

这与靠渔猎或采食野生植物为生的部落所报告的例子差不多,在这些社会中,年轻的受教者必须孤独地到一个神圣的地方旅行。在那里他陷入空想或忘我的境界,他会遇到他的“守护精灵”以动物、鸟类或自然对象的形式出现,他与这个“丛林灵魂”紧密地合为一体,由是变成一个成人。没有这种经验,他会像亚斯木巫师所说:“只是个平凡的印第安人”而已。

那年轻人的梦是在他生命开始时所作的,而且指出他未来的独立生活。我提过的女人已接近晚年,她经历过同样的旅程,似乎需要获得相同的独立生活。她可以借着人类永恒的法则——古代和超越的文化象征——和谐地过它余生。

但这种独立并非以瑜珈的分离境界而结束,因为这分离意指脱离了世界和不洁的行为。在梦中,那女人看到动物生命的形迹,这些是“水猪”,她也不晓得它们属于哪类动物。因此它们含有一种独特的意义——一种可以在水或地面两种环境生活的动物。

作为超越的象征,这是那种动物的一般性质。这些怪物,假借来自古代“大地之母创的深渊”,是集体潜意识象征的外来动物。它们带给有意识的领域一个特别的地府消息,这多少与那年轻人的梦中,以鸟象征精神的抱负不同。

深渊的另一些超越象征意义的是鼠类,蜥蜴、蛇,有时是鱼。这些是介乎水陆的生物,它们可以在水中活动,也可以像鸟一样在地面活动。也许最普遍的超越的梦象征是蛇,宛如现在的医学界都以罗马的医神亚斯克劳柏斯作象征一样。它本来是条没毒的树蛇、卷缠在治疗神的杖上,似乎具体地表现天地间的一种调停。

有一个很重要,而且广泛流传的地府超越象征,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的意念。这是古印度有名的南格大蛇,此外,我们在希腊也发现,它们缠绕在属于汉密斯神的权杖末端上。希腊早期刻有汉密斯神像的石碑是条石柱,上面是个半身像的神。一边是那两条缠绕在一起的大蛇,另一边是具昂首的阳物。这两条蛇代表正进行性结合,而那具昂首的阳物像毫无疑问地代表性,因此我们可以得到一些确定的结论:汉密斯神像的石碑是生产力或多产的象征。

如果我们只认为是生物的多产,那就搞错了,汉密斯是个“恶作剧妖精”,以不同的身分扮演信差,而且是十字路口的神,又是在地府来来去去的灵魂的领袖。因此他的阳具从已知世界深入到无知世界,寻找拯救和治疗的精神信息。

在埃及,汉密斯就是白鹭头的知识与魔法神,而在希腊神话的奥林帕斯时期,汉密斯棒上的蛇上有一对翼,变成爱卡里的翼棒,而他本人有顶翼帽和翼鞋,成为一个“飞人”。于此我们看到他完整的超越力量,因而阴间蛇意识的低等超越在透过地上实体的媒介,最后得以超越成为“超人”,或以飞行的双翼超越个人的实体。

这种混合而成的象征,可以在其他诸如有翼的马或有翼的龙或炼金术中所表现出来的生物中找到。有关这个主题,在我的作品中有充分的说明和解释。在面对病患时,我们探究这些千变万化的象征。在了解较深刻的心灵内容后,知道治疗可以收到什么效果,因此我们能更有效地了解生命。

要现代人抓住那些从过去降临我们身上,或在梦中出现的象征所含的深意,实在很不容易。此外,要了解压抑的象征和解放的象征两者如何在我们的困境中相冲突,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但当我们看出这只不过是那些心灵意义并没有改变的古老模式的特殊形式时,就会越来越易于了解了。

我们一直在谈野鸟作为解放或超脱的象征,今天,我们也可以谈到喷射飞机和火箭,因为它们同样是超越原则的物质具体化,至少令我们从地心引力解放出来。同样地曾一度给予安定和保护的古老压抑象征,现在出现在现代人寻求经济安定和社会公益上。

当然,谁都看出,在我们的生活中,冒险和规矩,邪恶和道德,自由和安定之间,总有个冲突,但这些只是些我们用来描述困扰我们的正反感情并存(爱憎)的措辞,而我们似乎从来无法找出答案。

其实有一个答案,抑制和解放之间有个会合点,我们可以在我一直讨论的创始祭仪中找到,它们能使个体和群体联结他们内在的对立力量,而且使他们得到写实而安定的生活。

但那些祭仪并没有不变地,或自动地提供这个机会,它们与个体或群体生命的特殊阶段有关,除非它们被充分了解或变成一个新的生活方式,那阶段才能度过。创始主要是过程,开始是个屈服的祭仪,接着是段压抑时期,然后是进一步的解放祭仪。在这种情形下,每个个体都可调停他人格中冲突的因素:他可以保持身心平衡,使自己成为真正的人,而且成为他自己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