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让别人知道樊予风不守信用,没有领导众人的资格。到时候就变他发号施令了?”
“对。我只不过想让他二人早些把暗斗变为明斗,斗得天翻地覆才好,这样他们才不至于一直死咬着天云阁不放。”
“不愧是天云阁的人。”红絮也忍不住赞叹。
“那她呢,她是怎么回事儿?”
程小小答道:“我只不过是碰巧出现在葬月谷外,被寄啸山庄救了回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我进过葬月谷……”
“现在我们三人的立场都摆明了,我想误会可以解除了。”
“至少暂时不是敌人。”红絮颇有深意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接着道:“我杀了三刀门的人,不能呆在庄上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后会有期吧。”说完,竟头也不回的径自下山去了。
叶卿看着她离去,心中并不轻松。眼前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确有意挑起了樊薛二人的争斗,免得这一干人总是盯着天云阁不放,但他并无法预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更预料不到结果。
一旁的程小小也是心绪难平,她有太多话想问他,却忧心身边这个卸下伪装的人不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山庄下人。踌躇间,天边的太阳已渐渐西下。她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出来太久了。
“那个,待会儿回去,就说我和你去市集了,怎么样?”
叶卿被她一提醒,也缓过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程小小一言不发,无精打采。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安云是她可以安心说话的对象。可转眼间,他竟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也许明天天明后,她就会变成孤单一个人了。
程小小无意识的轻叹传到叶卿耳里,淡淡的,充满哀伤。他放慢了脚步,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梅竹?”
程小小毫无准备的一愣。她本来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被梅竹欺骗事,他这一问,正中要害。
叶卿没有察觉出她的心思,安慰道:“放心,我帮她安排好了,无论樊予风还是薛晋山都找不到她。”
程小小沉默着,她好不容易压抑下的心痛又浮了出来,她不知如何回答。
叶卿本以为程小小听了自己的话会略感宽慰,谁知程小小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叶卿一闪念,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是在为梅竹的欺骗而伤心,顿时懊悔自己的迟钝。
对于任何人来说,被信任的人欺骗,都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但有时,即使欺骗本身令人失望,欺骗的背后隐藏的人心,却并不如想象般险恶。
“你知道离魂散吗?”叶卿问道。
程小小摇头。她本不是武林人,自然不会知道这样东西。
“这是薛园独有的,无色无味,掺在食物里极不容易被察觉,人服下以后,昏昏欲睡,很快不省人事。但它又不是单纯的迷药,若配以银针刺穴,便可在短暂的时间内控制人的精神,被此法控制的人,会在一刻内对施针的人完全服从,无论被问到什么问题,都会如实回答。”
程小小不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相信?”
程小小将信将疑。这样令人费解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只需知道,离魂散的药效仅限于此,只能使人昏睡,套出些实话,绝不会伤人分毫。”
程小小心中顿时激起层层浪,一时难以平静。叶卿分明是想让她明白,梅竹并没有害她的心思。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程小小语气淡淡,并不期望得到答案。但看到叶卿认真的点点头,沉重的心情有了一丝软化。或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像她,像叶卿,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别人隐瞒了一些真相,她又怎能苛责他人呢。但即使有了欺瞒,她对别人的真诚也不曾折减,将心比心,她相信他人也是同样。
想到这里,她终于宽了心,想起梅竹最终背叛了薛晋山,忍不住担忧,问道:“她会安全吗?”
叶卿听到她这样问,知道她心结已开,淡淡的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简单而和煦,让程小小倍感安心。
“放心,不会有事。”
程小小盯着他。是的,就是这样的笑容。拥有这笑容的人,是那个会帮他生火、喂锦鲤,会挺身护她的那个叫安云的山庄的下人。
就算名字变了,只要看到他笑,程小小便万分确定。她想象不出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那个令人避之不及的天云阁。
“安云……不,叶卿,天云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于她的问题,叶卿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天云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陌生神而可怖的地方。
“你是在想它是不是像传说那样令人不齿?”
“不,我只是在想,你在那里是不是也能这样快乐。”
叶卿被程小小问得楞在当场。他没想到程小小知道自己的身份后,首先在乎的不是他出身,而是他本人的苦乐。
“快乐?就算我不在天云阁,谁又能保证我一定会快乐呢?无论身在何处,总是喜忧参半吧。”叶卿如实回答,语气中肯而平静。
程小小在这一刻感到,眼前的这个叫叶卿的人才是那个叫安云的下人真正的模样。淡然睿智,坚定沉稳,还有一种经过尘事捶打而成的洗练。他的木讷和怯懦,都是一层伪装。她想起了她初见他时的情景,想起他那双敏锐的眼睛,想起他周身偶尔散发出的令人倍感安全的气息,还有他一贯的微笑……这才是他——叶卿。
他的语气中告诉程小小,他并不排斥天云阁。无论他是否出身天云阁,无论他是否适合那个神秘的地方,程小小可以感觉到,那里是一个可以让他安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