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守护甜心之Pand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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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 被好孩子所丢弃的·Discard

“梦想的结局无非是得偿所愿,或终止于此。”

“无论对于守护甜心还是人类来说,都象征着一段生命的结束。”

*

“说吧,找我出来是想干什么。”

海原初花理了理米色针织衫领口散落的发丝,栗色眸子看腻了雕花的玻璃杯中不断上升的气泡,轻轻游移向窗外:天并没有放晴,乳白色的云朵层层叠叠却也不那么压抑,街道两旁的树木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已经变成了泛红的金黄色,树叶厚厚地铺满地面,绵延向街道的尽头。

在她的对面,身着考究浅咖色套裙的栗花落娜娜破天荒地没有在发间别上亮得晃眼的铃铛,取而代之的是一顶与裙子同样颜色的女式小礼帽,在发丝间垂下深色的缎带。

“没事就不能约你出来吗?”她敛下眸子抿了口杯中的果茶,再抬起双眼时,紫水晶般的眸中只余光彩闪烁。

海原初花挑眉,脸上迅速堆砌出几乎称得上是谄媚的笑容:“哎呀,那我可真是高攀了,一个普通学生竟能得圣夜的公主,栗花落财团的千金另眼相看,这真是……不知道几辈子才能修得的福气呀。”

栗花落娜娜并没有理会她的怪腔怪调,她歪了歪头,将眸子眯成了月牙的弧度:“圣夜的普通学生?”她刻意将重音压在了“普通”上。

放下茶杯,她抽出一个牛皮纸袋,上面栗花落财团的烫金标志烁着光晕。她伸出手,用香槟色的指甲划开封口,将其中成叠的照片在桌上一张张展开,像魔术师在向观众展示手中的每一张纸牌。

“圣夜的普通学生,又怎么会频繁地出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和贩卖违禁品的地下黑市,而且还在前不久杀死了神代家族的继承人,神代清和?”

照片上,栗发少女的身影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与光线昏暗的地下酒吧间穿梭,即使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遮住了面庞,但每一张照片联系在一起,却能够让人看出,照片上的少女正是海原初花。

“我?”海原初花收起了笑容,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吸管,搅动着杯中叮铃作响的冰块,视线触及栗花落娜娜盈着笑意的双眼,“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不是仅仅几张照片,就能说明一切的吧。”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直接的证据,若是我一口咬定这不是我,你又能将我如何?”

四目相对,一方目光灼灼,一方浅笑不言。

良久,栗花落娜娜叹了口气,视线微微下垂,落在了栗发少女的领口处。半高的领口下仿佛是刻意被裸露出来的一半伤疤被勾勒成了花枝,姿态优柔却荼蘼。

“我知道这对你无法构成什么威胁,Siren,”她无视了海原初花目光中些许审视的意味,接着说道,“我不想对你做过的事发表任何看法,甚至可以对你接下来的任何计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是希望,在我们双方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你不要再插手我和神代姐妹——或者说日奈森亚梦之间的事。”

她重新端起了彩绘的茶杯,却发现杯中氤氲着雾气的深红液体已经渐渐没了温度。

“茶凉了,换一杯吧。”海原初花动了动发酸的脖子,整个人向后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中,姿态毫无防备,慵懒得犹如阳光中刚刚睡醒的猫,“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到底和日奈森亚梦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有什么资本能对我提出这样要求呢。”

“资本么?也好,就用你来试试我新的甜心吧。”栗花落娜娜似乎刻意略过了前一个问题,她拍了拍手,从小礼帽中飞出了浑身透明的甜心。

“出来吧,镜,来见见你将要映照的对象。”

“Master,阁下,下午好。”镜的身影在午后洁白而明亮的天光中显现出浅白的颜色,她优雅地提裙行礼,“吾名为镜,能力是复刻,能够映照出人们心灵之蛋的影子并化为己用。”

“这倒是有趣的能力。不过我曾听闻,守护蛋中诞生的精灵,拥有的能力往往与其梦想对应,难道堂堂栗花落家的大小姐,竟然还需要去用这种方式复制别人的梦想?”海原初花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分咄咄逼人。

栗花落娜娜倒也不在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虽然对平常人的梦想毫无兴趣,但既然能够多了解一些对手,总是好的。”

“只是,我没有守护甜心,这个能力会对我有效吗?”手指收拢又松开,杯中的碎冰悄悄地消失不见,一缕阳光从云层的罅隙中坠落,攀上海原初花的眼角又转瞬即逝,却挡不住少女的笑意盎然。

“会哦,只要是拥有心灵之蛋的人都有拥有守护甜心的可能。”镜透明的面庞漾起了弧度,“就让吾来看看阁下未孵化的梦想吧。”

她抬起双手,无数斑驳的光点从指尖涌出,编织成了与自己几乎等高的镜面。海原初花向着镜中望去,镜中的光在她目光所触的那刻渐渐黯淡下来,一个漆黑的影子缓缓浮现。

镜中的甜心一身纯黑的木耳裙,双手交叠于胸前,身后巨大的纯黑羽翼替代了蛋壳,将她包裹成卵的形状,像只安睡在丝绒被中的人偶娃娃。

“暗夜……?”海原初花愣住了,随即又像终于放下了什么般长舒了一口气。

名为暗夜的甜心倏忽睁开了双眼,在浓重如墨的布景中,她深红的瞳色闪闪发光。

“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可爱又狠心的主人哟。”

*

“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可爱又狠心的主人哟。”

“啧啧,原来你认识自己的甜心呐,”栗花落娜娜摇了摇头,眸中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被自己的主人抛弃,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暗夜?”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她暗暗握紧了拳。

“狂妄,谁准你直呼我名。”暗夜冷眼一瞥,便不再搭理她,转而用戏谑的眼光注视着同样戏谑地看着她的海原初花。

“暗夜……怎么会,你不是已经被我留在那座房子里了吗?”海原初花捂住嘴,眸中的戏谑在一瞬间被不可思议替代,眼中甚至泛起了点点水汽。若不是她的身体还深陷在靠背中一动不动,栗花落娜娜几乎都要让她骗了过去。

暗夜冲着她扯了个假笑:“是哦,我早就应该死在那个本该埋葬着你的尸骨的地方了。虽然在那之前,你懦弱不堪的心灵就已经几乎将我扼死在那狭小的蛋壳里了。”

“反正你已经抛弃了自己曾经的妄想了吧,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呐,毁掉可悲的自己什么的。瞧啊,您现在不是依旧好好的、可悲的活着吗,我可爱又可怜的主人?”

暗夜的音调骤然提高,尖利的声音犹如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在场者的神经。

海原初花摇了摇头,深陷在靠背中的身体微微直起了些,她屈指一弹,水珠瞬间冻结成光滑无暇的镜面,稍一偏转,映着暗夜身影的光镜便带着她歇斯底里的笑声反射回了镜的身体。

“聒噪,凭依虚无而存在的东西没有与我为敌的价值。”她说,表情再不复之前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如杯中燃烧的酒浆一般的馥烈。她直起身来,眸中竟似有星辰燃烧。

“想要用我的力量来阻挡我的脚步?”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塞壬的嗓音吐露,美好得几近虚幻,恍惚间竟像是情人倾吐在耳畔的鼻息。

“那好,我给你这个资格。”

“让我好好看看,被我丢弃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将目光投向镜,接受了暗夜力量的她的模样已经与那个黑色的甜心一般无二,只是红眸中如一潭死水,再无半点灼灼之华。

“……也好。镜,变身。”栗花落站起身来,拢了拢垂至腰间的发丝,“就让海原阁下看看我们的能力吧。”

光芒一闪,她已经完成了变身。纯黑的木耳裙绘着繁复的暗纹,深红纱帐笼罩着的精致鸟笼被托在掌心,笼中有着焦黑的痕迹,散落着断裂的棘刺,和一片片凌乱带血的乌黑鸟羽。

“这就是你曾经的梦想吗?被囚于华丽牢笼中灼烧,不惜死去也要换得自由的鸟儿……”

“也许吧,”海原初花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地陷回了靠背中,“不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已经自由了,这个梦想于我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我甚至,开始讨厌起自己倾尽一切所换来的这些东西了。”她闭上双眼,轻轻说道。

向敌人吐露心声是大忌。这是从成为【Siren】的第一天,甚至更早,在还是【笼中鸟】的时候,她就明白的道理。

但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机会来说出来了。

对于漫长的生命来说,自由往往意味着无处停泊与恒久的孤独。她的父亲以为她是衔着金苹果的鸟儿,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她不是,她是海妖,她有美丽的歌喉,她有鸟的翅膀,但她是海的孩子。她的双眼不再渴望天空,她的羽翎早已被磨去了锋锐,于是她选择折断翅膀,深潜海底,可依旧得不到解脱。

她用死亡浇灌自由的花朵,这花朵却渐渐凋敝,失了颜色。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梦想的力量对你毫无影响吧?”她能清楚地听见栗花落娜娜的轻笑,冰冷乌黑的鸟羽在她的周身盘旋。

她打了个响指,破空之声传来,却并非鸟羽所化的利刃发出,而是每一根羽毛,都被海原初花弹指击出的冰针死死钉在了墙上,任凭她如何催动也无济于事。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海原初花轻轻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目光终于恢复了锐利,“这是我的梦想,我当然能不被它伤害。”

她轻轻握拳,栗花落娜娜顿时露出了痛苦之色,光芒一闪,镜被迫解除了变身,暗夜的影子从她身上褪去,消弭在了空气当中。

在消失的前一刻,海原初花看见她对着自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呢,我存在的初衷就是为了你能够得偿所愿啊。这一点,你还是明白的吧?

——我最亲爱最亲爱的主人。

海原初花松开了拳,她看见栗花落娜娜倒在沙发上喘息,眼角似乎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她不想去妄加猜测,但她似乎在冥冥间触及了命运的某根丝线。

良久,栗花落娜娜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我果然还是,没有能够和你谈条件的能力呢,Siren。”

“你知道就好,下不为例。”海原初花仰头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萦绕在舌尖的气泡与冰凉已经所剩无几了,剩下的只是有些温吞的糖水。

“但是,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她抬眼,金发少女的笑靥与暗夜渐渐重叠。

在心底嘲笑了自己的软弱,海原初花打了个响指,杯中瞬间装满了温热的水。海原初花向着她举杯:“荣幸之至。”

天空已经放晴,不再被枝叶阻挡而直直洒落的阳光为深秋的城市留住了最后一丝温暖的气息。在城市的另一端,神代姬璃子向着冰凉的手心呵了口气,内心忽然泛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她打开书页,纯白色的蛋沐浴在阳光中,轻轻动了动,轻微得像是一瞬即逝的错觉。她将手指放在上面,透过指尖传来了细微却坚定的,心跳一般的鼓动。

秋天快要过去,冬天要来了。

无论是复仇还是羁绊,愿一切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