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唐非唐:盛世帝国的谎言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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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拉谁的虎皮扯谁的旗?(1)

打靶各位打过吧,没打过也见过吧。

指哪打哪是先立靶再打枪,打哪指哪是先打枪再画靶!

这本来是一个笑话,可是天才造反专家徐敬业却用自身实例讲述和解释了这个笑话!

翻阅史料关于徐敬业起兵这一段的记载,每次看后都感觉到别扭。这场战争别扭着开始又别扭着结束,如果非要让我评价这场战争,一句话“万事皆缺,独剩东风”。从起兵到兵败两大疑问贯穿始终。也因为徐敬业没有解决好这两大疑问,最后才导致了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败局。一是为什么发动战争,起兵的理由是什么?我把它称之为“拉谁的虎皮扯谁的旗?”二是军事战略的取舍,往哪里打?怎么打?我把它称之为“向左还是向右?”我们先从第一个说起。

【拉谁的虎皮扯谁的旗?】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 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加 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 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

上中学学习这篇课文的时候,平日里看上去蔫头耷脑的语文老师,在朗读的时候,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像脚底下踩了个烟头,后来看那个唱《无所谓》的歌手在舞台上唱歌,才知道这是一种“踩烟头”的唱法。这篇《为徐敬业讨武瞾檄》能让武则天发出“此人不用,宰相之过也”的天下第一檄文,果然不同凡响。我估计武则天当时在心里朗读过后,五脏六腑通了气,也想为之舞蹈,但碍于这是一篇骂自己的文章。看罢发出“此人不用,宰相之过也”的感叹。我们在叹服骆宾王文才的同时,也不得不叹服武则天的襟怀。

这是谁这么有才?骂人都骂得这么才华横溢。这个人就是我们每个人都熟悉,而每个人又感觉陌生的一个人。骆宾王!我们熟悉,是因为我们小时侯都背过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是骆宾王7岁之作。陌生是因为我们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这个《鹅》。这位“江南神童”才华横溢天资绝顶却始终怀才不遇。他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名落孙山;当师爷都得不到重用。他对前程万念俱灰,过了12年的耕读自娱、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49岁时,已满头白发的他,终于被录用,当了一个“奉礼郎”的小官。61岁那年,他被提升为“侍御史”,但上任还不到半年,受人诬陷,锒铛入狱,成了一名阶下囚。徐敬业在扬州起兵时骆宾王已是62岁的老人,他把一生的愤恨,满肚子的委曲以及他的全部政治理想,全部泻在这篇《为徐敬业讨武瞾叫檄》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也为之而玉石俱焚。

弘道元年(683)二月高宗病死后,长期参政的武则天从帘后走向台前,主持大局并掌握了朝政大权。光宅元年武则天废中宗为庐陵王,立豫王旦为帝,是为睿宗,可又将睿宗安至于别殿,武则天归政于睿宗,但并没有放权于他,睿宗见这个皇帝当着也没什么前途,搞不好小命不保,于是主动退让,武则天决定继续临朝称制。而此时,长安、洛阳刚刚遭受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光宅元年九月,“温州大水,流四千余家”,八月“栝(括)州大水,流二千余家”。连绵不断的灾害,还有北方外夷入侵,这些都威助着刚刚临朝称制的武则天。这个女人从登上台前的那一刻,就怀有一颗勇敢的心,越困难越能激发她的欲望和潜能。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和权力指数的增强,已经没有谁能阻挡她前进的步伐,她大张旗鼓地实行一系列的新政策,一方面对李氏子孙大加谪贬,另一方面大封诸武。光宅元年九月,武则天下诏追封自己的祖先为王,立五代祠堂于文水,这一事件成了导火索。无论是李唐宗室,还是官僚士大夫都在蠢蠢欲动,暗中联络伺机反扑。

徐敬业就是在这时候冒出来的,他率先打起反对武则天的旗帜,在扬州起兵。徐敬业虽是李唐开国元勋李绩的孙子,名将之后。但是要玩揭竿而起这种高级游戏,他和他的爷爷李绩(徐懋功)比起来相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历史上但凡最后成功的起义,都要有个响当当的名义,只有扯起一个能糊弄天下人的虎皮大旗,天下人才能趋之,百姓才能箪食壶浆,豪杰才能舍命相助。作为徐敬业,家不贫,人不穷。如果不折腾,那他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爷爷是开国功臣,本人又袭爵国公,不好好做你的公子哥,人家家族内部闹家庭纠纷,今天娘当家,明天儿子当家,关你何事。你既不是王孙,又不是国戚。从骆宾王的檄文看,他扯出虎皮大旗是“匡复李唐”。这个理由不算太牵强,毕竟自己爷爷是李唐社稷的功勋,作为孙子有责任也有义务来捍卫爷爷的成果。“匡复”那就好好地“匡复”,无外乎两种结果或者恢复中宗,或者逼迫武则天归政于睿宗,这都能说得过去。

可聪明过头的徐敬业这时候不知道哪根神经出问题了,搞了一个“模仿秀”,找了一个长相酷似故太子李贤的人。还把这个人给供了起来,对外宣称这李贤没有死,跑到我们这里来领导我们闹革命了。一个两个还正儿八经地三拜九叩,“因奉以号令”。如此低劣的模仿秀节目,糊弄那些爱开娱乐节目的老百姓还勉强。可对于那些精得跟兔子似的朝臣和天下有识之士,这简直就是小儿的过家家游戏。李贤在年前就死在巴州,朝廷是隆重发了丧的。这一点朝臣们都知道,这事不可能有假。徐敬业这么一折腾,反而失去了人心,让天下人看轻了这支队伍。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拿个被死太子灵魂附体的活人在那里神经兮兮。放着还活在人间睿宗李旦和中宗李显不管不问,搞个活死人在这里匡扶,让所有的人都产生了疑虑,这那里是匡扶李唐,明明白白就是作乱,还是敬而远之吧!

【裴炎之死】当时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讨伐武则天。武则天找内史裴炎商量对策,裴炎建议说:“皇帝(指唐睿宗李旦)虽然年长,但他从来没有亲临朝政,说话办事,都还是很无能的。假如太后能还政,那么徐贼的讨伐问题,就会不攻自破了。”这一下,可招来了大祸。御史崔察乘机上言说:“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武则天即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审讯裴炎。尽管很多大臣纷纷上奏营救裴炎,武则天都置之不理。十月将裴炎斩首于都亭驿前街。被杀前,有人曾劝裴炎,要他向御史大夫们说些好话,以免一死。裴炎慨叹说:“宰相下狱,焉有更全之理?”就这样,裴炎结束了一生。裴炎被杀,但余党还在,其实这对当时徐敬业来说也是一次更正旗帜的好机会。徐敬业

【向左还是向右?】 旗帜树起来了,往哪里打呀?该不会从南打到北,从白又打到黑。在这个进军方向上,义军再次陷入了激烈的争论。军师魏思温认为义军应及早渡过淮河北上,纠集山东河北豪杰,兵锋直指神都洛阳,在都门与政府军决战。骆宾王也赞同此策。这个魏思温是个很有想法和头脑。他的依据就是趁着武则天刚刚登基,人心可用,速战速决。打下或者围住东都,逼迫武则天下台。特别要避免打长期战,以免义军后劲不支。这是很有眼光的看法。

但是魏军师的那位旧友、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金陵有王气,且大江天险,足以自固。不如先取常(今江苏常州)、润(今江苏镇江),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据,此良策也!”他这一策,是谨慎的打法,先占住一块地盘再说,不能胜则可割据。他的根据是,义军兵弱,以不硬碰硬为好,先经营一块地方,待天下形势进一步大乱,再伺机北上问鼎中原。这不能不说也算一好计,但是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天下大乱,就像隋末,造反者四下点火,朝廷顾此失彼。但是现在的天下是什么状况呢?造反者仅徐敬业一家专卖。到时候朝廷征剿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杀过来,义军又靠什么来抵挡?所以,这个主意放在此时此刻,实质上是个坐等挨打的败笔。

向左还是向右?这不光是个问题还是块试金石。历史往往会在前进的路口出这样一个问题。王者往往有着超常的眼光,他能越过路标看见远处的风景;而那些目光短浅的流寇却只管埋头看路,回避一下路上的坑坑洼洼和小石块。

这块试金石检验出了徐敬业,这个想法不坚定,目的不纯粹的流寇眼睛里塞满了“金陵王气”。他选择了薛仲璋的意见。他令左长史唐之奇守扬州,又令弟弟李敬猷屯兵淮阴、韦超屯兵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自己亲率主力渡江,猛扑润州。魏思温的绝妙主意不被采用,情知前景不妙,忍不住对右长史杜求仁叹道:“兵势合则强,分则弱,敬业不并力渡淮、收山东之众以取洛阳,败在眼中矣!”(见《资治通鉴》)既想立匡复的牌坊,又想干称王的勾当。徐敬业刚开始就偏离了方向,好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人独占。当时已经有人给予定性为:“是真为叛逆!”(《资治通鉴》)。匡复有路,叛逆无门。

徐敬业第一个进攻的城池是润州,也赶巧了,担任刺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叔叔李思文。如果李思文站在侄子这边反武,那徐敬业就可以轻松拿下。家门不幸,出此逆贼!李思文根本不赞成叛乱,估计还念叨一番李绩(徐敬业的爷爷)临终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家训,史书上没有记载李思文与李绩是不是父子。但无论怎样,李绩(徐茂公)作为徐家最长脸的人物,他的话既然史书都有记载,那么他的那些后人也应当铭记。“我这些不肖儿孙,现在都交付给你,应细加防察,如有操行不伦、结交非类,马上打杀,然后奏之,以免倾覆家族……”(前文提到过,这是李绩临终前交代他弟弟的话)。

李思文看着大侄子领着叛军来攻,就和司马刘延嗣一起发动百姓修城墙,训练士卒。此时润州的唐军只有五千人马,城池也是自唐开国以来就没修过。难道大唐根本就没有地方防务吗?原来,唐代实行的是府兵制,征来的兵都集中在约三百八十个“折冲府”中,这些折冲府主要分布在三个道,即关内道(拱卫京师)、河东道(防守太原)和河南道(拱卫神都)。其他地方的兵,非常之少。这就是唐朝所谓“强干弱枝”的军事部署,即:只要能保住朝廷的中枢和北边就好,其他地方等出了问题再临时修补。以扬州都督府为例,举全府七个州的兵力,还不及关内道兵力的三十分之一。所以,润州被困,还要靠本州军民的力量先抗上一阵儿,等候朝廷发兵来救。

匡复军来到润州城下,先是徐敬业跑到城下劝叔叔投降。废了半天口舌仍然不能说服李思文投降。老爷子年已过六旬,但仍披挂上马,前去迎敌。徐敬业见老爷子如此顽固,只好令旗一挥发起猛攻。但遭到的五千士兵的顽强抵抗,城内死守了几十天。最后还是破城,我估计城里的那些士兵都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他们以为是李思文的亲友团来了,应该早早的开城来一家亲。可谁知道李思文和侄子真的开战了。战到最后,已有人在暗中帮助义军。

李思文、刘延嗣和领兵前来支援的曲阿(今江苏丹阳)县令尹元贞战到力竭,都当了俘虏。徐敬业看着绑上来的三个人,一个个挺胸叠肚,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惹得徐敬业大怒,就把县令尹元贞先给杀了。然后他又跟叔叔开了句玩笑。“李思文,打我爷爷李绩开始,我们老徐家就被赐了国姓,你今天却为了那个姓武的老太婆卖命,我看你还是别叫李思文了,改叫武思文吧。”魏思温请求杀了李思文,以警告那些在今后前进的路上敢于顽抗的州官,减轻今后攻城的难度,但徐敬业没答应。

徐敬业还非常诚恳地劝刘延嗣入伙,刘延嗣不干,说:“延嗣世蒙国恩,当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负朝廷。终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岂以一身之故,为千载之辱?今日之事,得死为幸。”徐敬业非常生气,要拖出去斩了。魏思温这时候又站出来了说,刚才那个可以杀,这个不可以杀,这是我朋友啊。徐敬业心道,刚才我叔叔,你说要杀;现在你朋友,你又说不杀。有你的啊,小子。最后两个人都没杀,李思文和刘延嗣一起被关进了监狱。徐敬业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那边李孝逸率领的三十万征剿大军,直逼楚州。当时楚州是徐敬业的战略重镇,丢了楚州就将陷入与政府军的正面交锋。

当初没有听魏思温的话,犯了方向性的错误。这边金陵城的王者之梦还没有醒来,那边噩梦却已经袭来。三十万对十万——额的神啊!我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骆宾王,你的满腹才情是否将要被马蹄碾碎,兵锋夺命。历史的镜头在这时候没有对照这位绝代才子,我只能想象他在那样一个场景里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那个渐行渐远的“江南神通”,他人生的最后绝唱难道就是那篇《为徐敬业讨武瞾檄》。

徐敬业看不情势不妙,收编了润州的兵马,留下一万人马守润州。自己慌忙率军回江都去布防,同时把李思文和刘延嗣也押回了江都。徐敬业不杀叔叔,魏思温看出他的优柔寡断,便又叹息:“不顾大义,专徇私图,恐败亡即在目前,我辈无死所了。”魏思温的一声叹息接一声叹息,这就是徐敬业起兵给我的所有感觉,没有铿锵的锣鼓,没有响亮的口号,没有清晰地目标。两个字形容,悲观!

徐敬业任命李宗臣为润州刺史,自己则亲自赶赴前线,屯兵在高邮的阿溪(在盱眙和江都之间)。这时候李孝逸的大军已经开到临淮,与盱眙隔河相望。两雄对决,必有一场恶战了!其实徐敬业应该感激李孝逸,为什么这么说呢?李孝逸是宗室淮安王李神通的儿子,颇受武则天重用,军事才干虽然也有一些,但是胆小无勇,过于谨慎。这很致命,狭路相逢,勇者胜。连最起码的勇字都丢了,还谈何胜利。首战,李孝逸派偏将雷仁智与徐敬业的义军交战,吃了败仗。李孝逸一看,这义军厉害啊!谨慎,要千万谨慎。于是谨慎得按兵不进。两军就在各自找了快空地,盘腿打坐,练习“内功心法”。耗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派你出去是打仗的,不是养兵的。武则天听说后大怒。她知道对付匡复军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要下狠手,立斩之。她这时候在朝中对徐敬业的后援团进行了清洗,试图打击徐敬业的信心,为前线大军造势。她斩裴炎、削徐敬业爷爷李绩的官爵、挖徐家祖坟、夺李姓复徐姓等等。

同时,她还下诏赦免匡复军中被胁从的百姓,只要谁能把徐敬业的脑袋拿给她,当场授官三品。她对李孝逸这种打坐静观的搞法十二分的不满意,她派了专人跑到前线去催促李孝逸速战速决。当时担任监军的侍御史魏元忠,虽然是个文臣,却颇知兵。他见战况胶着,心里很急,就对李孝逸说:“朝廷以明公是王室亲属,故派你来主持征伐。天下安危,实赖此一决。且海内承平日久,忽闻变乱,朝野莫不倍加关注,就等着他们伏诛。今大军逗留不进,远近都失望。万一朝廷换他人以代明公,你将以何辞逃避逗留之罪?最好是从速进兵,以立大功,否则祸患将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