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不顾黄雀在其傍;黄雀延颈啄食,不知弹丸在其下……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据说贫瘠的西南沼泽之地生长着一种树木,它们的根须很深,贪婪地汲取养分;它们还会把根缠绕到其他植物身上,和其他植物争夺养分;甚至它们会散发出催眠的气味,让走近的动物迷路,然后在附近不停地转啊转,直到死去,融入大地变成养分。
终于有一天,树木们已经不满足那一片弹丸之地的养分,于是气味飘散得更远更广,直到扩散至整个江湖。嗅到气味的江湖人士开始疯狂,自投罗网而来。
“师父,想不到这黄金城竟然就在我蜀中之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色渐黑,大道之上,走来一群黑色劲装的江湖人士。
“不错,我长刀门也得在江湖上露露脸了。”一尖眼的瘦汉子回道。
“都别说了,我看天色也不早,前面好像有一个村落,刚好,大家休息一下再走吧。”为首的长须客说道。
一行十人鱼贯而入,村子似乎被荒废了很久,满是断壁残屋,没有一丝人烟。约走了数百米,一座青瓦红墙的大宅出现在众人面前。
“喔,想不到这地方竟然还有大户人家?”一手执长刀的弟子道。
“嘿嘿,要是里面住着很多女人就好了。”
众人推开红木大门,眼前豁然开朗,大门之内是一座巨大的庭院,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仿佛到了某大官宦人家的府邸。
“哇塞,简直像世外桃源。”有人感叹道。
“门主,这里不知怎的好像并没有人住的样子,恐怕有古怪。”长刀弟子道。
“恩。”长须客略微沉思,道,“你们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人,再去厨房弄点吃的。”
一行弟子喧闹中散开,长须客摸了摸腰间暗器,穿过庭院走进了客房。房间陈设倒很简单,却又很华丽。墙上画着红色方块的彩色图案,围着镀金华丽的窗框,靠壁两座固定的太师椅,上面铺着条纹斑斓的虎皮。红色帷幕内,纱幔低垂,是一张梨木的雕花大床。
长须客伸手摸了一下床沿,自言自语道:“这地方这么干净,应该不久前还有人。”
突然,长须客感觉到了不对劲,刚刚还吵闹的外面,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陈胜……老三……”长须客拔出长剑,冲出房间。庭院依旧静得出奇,只是鲤鱼池中多了几具身插长枪的尸体,长刀弟子霍然也在其中,鲜血染红了鱼池。一阵风吹过,长须客惊出一身冷汗。
“狗贼子,藏头露尾算什么江湖好汉!”长须客内力推送,声音在庭院回荡。
滋滋滋几声细响,长须客不及思考,向前一跃,原先自己站立之处,已钉满蚊须大小的毒针。喊话之时,长须客已提高警惕,可仍旧看不到毒针从何发出。长须客心知不妙,左手一挥,腰间暗器如天女散花一般四射而出。长须客此举并非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吸引注意然后借机逃之夭夭。岂知左脚刚一踏出,青石小道突然塌陷,冒出三支削尖毛竹以诡异的角度直插前胸,透胸而过,顿时血喷洒了一地。
大雾渐起,几名白袍人鬼影一般出现在庭院之中。
“我……我……想起……来了,移动的……村庄,杀幕……幽灵……,但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长须客气若游丝。
“你们不过倒霉罢了,我们要等的人不是你们,而是龙飞!”白袍人道。
这时,远远地传来马车的声音,穿透浓雾,由远及近。
“大家准备,把他们诱到村落中央,绝不可以让他们有所防备。”白袍首领道。
来人果然是龙飞一行人。龙飞驾着马车,马车之上坐着素素、吕狄和一老人。
“等等——”白袍首领突然扬手道,“立刻通知全体,刺杀计划全部取消!”
“怎么了首领?”
“驾马车那人是龙飞没错,不过坐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是——破天神君沈傲!”白袍首领道,“那个老妖怪怎么会和龙飞混在一起?有他在,我们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这么说,要放弃黄金城吗?”
“当然不是,若对方是怪物,我们就要以怪物的方式来应对。传令下去,立刻移动!”
一个时辰之前,龙飞驾着马车,拉着素素、吕狄往雾海谷进发的途中。叮——一枚钱币落在马车之上。
“老夫有点腿疼,能不能用马车载我一程?”一须发全白的老人出现在路旁。
龙飞轻哼一声,一枚钱币弹了回去:“我的答复就是这个!驾——”
素素暗舒一口气,她认得这老人,一个绝不寻常的老人,但是以龙飞见钱眼开的性格,她真担心他又不过脑子。看来自己担心是多余的,毕竟他们要去寻黄金城,大事面前即便是龙飞也不会放松警惕,胡乱搭人。
“喂——等一下!”老人叫道。
素素暗道,这杀气腾腾的气氛,这老头该不会来硬的吧?
老人继续道:“我丢的可是一个金币,你还给我的是个铜币,怎么回事!”
龙飞不耐烦地道:“你这老头子可真是烦人,我明明说过那就是我的答复!”
“哦!”老人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龙飞面前,“公子是嫌钱少对吧?”
龙飞一把抢过银子:“老爷子赶紧上车,我必定会给你最竭诚的服务!”然后搀着老人坐上了马车。
“对了,请问,老爷子你是准备去什么地方?”龙飞问到。
问得好!素素本欲出声阻止,又担心暴露自己身份。而此时,假如老人说他的目的地是黄金城的话,即使贪财如龙飞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点银子答应同行吧。
老人打了个呵欠,默默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老夫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问些有关私生活的问题!”
“遵命,我一定注意不再犯这种错误。”龙飞喜滋滋结果银子揣进怀里,“驾——坐稳了您——”
马车缓缓前行,开往雾海谷。
“姑娘,你是否在哪里见过我这老头子?”行了数里,老人突然问道。
素素连忙转过身子,有些慌张:“怎么会呢,大概看错了吧。”
“对了,马夫,你的名字是叫龙飞,对不对?”老人问到。
“我是不是叫龙飞,关你臭老头什么事?”龙飞没好气回答。
素素心中暗喜,龙飞终于察觉到了,素未谋面之人竟然知道自己名字,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人一愣,又从怀里掏出了银子:“你的名字是……”
“龙凤的龙,飞舞的飞,您叫我龙飞就行了,老先生。”龙飞头也没回,一手赶车,一手结果银子。
“那御龙镜呢,你可还拿着?”
“是啊,当然当然……”
“喔,现在在你身上吗?”
“没有,在后面那小鬼身上。”
“这么说这孩子就是四大商会之一的吕卿侯之子吕狄了?”
“老先生的目光很敏锐嘛,嘿嘿嘿。”
一人掏钱提问,一人收钱必答,没一会儿功夫,龙飞就快把秘密掏了个干净,直气得一旁的素素咬牙切齿。
“我的钱也掏得快差不多了,那么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吧。”老人道,“你知道黄金城的位置吗?”
“只知道喷火三头龙守护的银色大海……”
“你这白痴!”素素实在忍不住,骂道:“还有你,到此为止应该够了吧,破天君沈傲前辈,或者应该叫你天雄帮帮主!”
众人一愣。
“这么说来你又是谁?”沈傲转头对素素问道。
“这一点就不劳帮主费神了。”素素道。
沈傲又一锭银子扔到龙飞手里。
“她叫素素,飞鹤门的第一丑八怪。”龙飞毕恭毕敬答道。
“给我闭嘴!”素素怒道。
“飞鹤门?要说江湖之事老夫也略知一二,这个门派倒是没听过。”沈傲捋着胡子,自言自语道。
“无论如何,本门与龙公子已经是合伙的关系,所以我们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擅自介入!”素素道。
“不允许?就是说即使用强迫,也要把我赶出去的意思吗?”沈傲一脸正色,不怒自威。
“我相信前辈不会不懂我的意思!”素素亦不甘示弱。
“等等,我好像想起点什么!”赶车的龙飞听见天雄帮三个字,面色凝重,说道,“我虽然一时因为钱冲昏了头,若是天雄帮的话,我也有点私人感情……”
沈傲默默递过一锭银子。
“那当然是仰慕且钦佩之情……”龙飞见得银子,语气大变。
“你给我滚蛋!”对于龙飞的贪财,素素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好了好了,老夫也不想大家不愉快。”沈傲道,“不过我也付了不少车钱,相信应该有权利要求这辆马车载我到我的目的地。”
“老前辈可能有点误会了,这辆不是载人的马车,恐怕到了我们要到的路口,就只能……”素素道。
“我就到路口!”沈傲道,“我的目的地就是位于蜀地西端的——雾海谷!”
素素大为震惊,这老头儿如何知道雾海谷?
“多年以前,我倒是去过那里,不过时隔太久,路线也忘差不多了。”沈傲笑道,“上官彻,如果那孩子一块儿来的话,应该很容易找到。毕竟我是在那个地方遇见他的。”
“上官彻?”
“哈哈,他是我七大弟子中排行第二,唉,我说再多你们也不会明白。”沈傲道。
“上官彻!我还有一份大礼没有还给他呢!”龙飞暗道。
雾海谷并不难找,因为有如一片云海的地方,那就是雾海谷。一个笼罩在奇怪浓雾中的悲情山谷,加上缺少阳光照射而产生的强烈阴气,还有山间的毒草为了获取养分而散发的催眠毒气,整个雾海谷除了是一座天然的迷宫,更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之腹。
又行得一天一夜,大雾渐浓,慢慢地,开始伸手不见五指。
“看来我们已经进入雾海谷了。”素素道。
“是吗,是吗?”龙飞兴奋地回过头,对吕狄道,“赶紧看看,御龙镜有没有反应,听说到了黄金城附近它会引导我们。”
吕狄拿出御龙镜,把玩了一番:“目前,好像没什么变化。”
“怎么搞的,老白不会是骗我吧。”龙飞有些失望。
“要到火山附近才有用,你忘了喷火的三头龙了吗?到了那里才会有反应的,笨蛋。”素素道。
“竟敢骂我笨蛋,等会就找机会甩了你,独吞黄金。”龙飞小声嘀咕道。
沈傲刚刚睡醒,打了个呵欠道:“好了,好了!总之要先到火山那儿,赶快赶路吧,马夫。”
“等一下,你不插嘴我还差点忘记了!你这死老头,到底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嘘——”沈傲挥了挥手,示意安静。隐约间,他听见山谷中传来一声清啸,是破空音?他环顾四周,素素也正凝神眺望远方,显然她也感受到了。破空音是一种很难察觉,却能够使人神经断裂的绝顶武功。
突然,龙飞勒住了马车。
“咦?难道你也感受到了?那奇怪的破空音?”沈傲赞叹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修为竟然也能感受到那种气功……”
龙飞没有说话,黑着脸走到马车后面。马车后面存放着出发时候准备的干粮和美酒。龙飞搬起其中一个酒桶,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木桶摔了个粉碎,但却没有流出一滴酒,一个浑身酒气胖乎乎肉球一样的和尚滚了出来。
“妈的,偷酒贼!”龙飞张脚便踢,和尚翻了个身,咕噜噜滚进了车底。对于嗜财如命的龙飞来说,偷喝他一桶酒,就如同要了亲命一样。他抓起放在马车上的长棍,对着车底一顿乱捅。胖和尚左边一滚,右边一滚,看似笨拙,竟然全都躲了过去。
“妈的,看在钱的面子上,又不能砸了马车。”龙飞嘀咕道,“那我驾车压死你。”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胖和尚滚出车底,拍了拍身上泥土,“一桶酒而已,俗话说,赠人美酒,手有余香,施主这是大功德一件,死后会去西方极乐世界。”
龙飞一把抓住胖和尚衣襟,怒道:“妈的,偷我酒还咒我死,赔钱,不然就偿命!”
“你见过和尚身上有钱的么?”说话间,龙飞碗粗的拳头就要如雨点般落在和尚身上,和尚慢悠悠说道,“不过我可以卖你一个消息,你们手中那镜子是假的!”
“什么?镜子?哈哈哈——我们没有镜子!”龙飞转念一想,大惊失色,“喝——你这狗贼,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真砍了你。”说完,赶紧从吕狄手中夺过御龙镜,仔细端详起来。
“怎样,是镀金的吧?”胖和尚道。
龙飞心已经凉了大半截,解开裤腰带,在裤裆里一顿摸索。
“虽然很逼真,但是可逃不出我这专家的法眼。”胖和尚继续说道。
现在手中这块是假的,那真的去了哪里?按照龙飞原本的计划是,拿着假的御龙镜招摇过市,真的一块一直藏在裤裆之中,除非被敌人会猴子偷桃,否则谁能发现?仔细想一想,莫非真假两块御龙镜放反了?没有御龙镜,岂不是黄金城泡汤了,假如再被上官彻那混小子捷足先登,成了个江湖大财主,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后面的,龙飞简直不敢再细想下去。
“好了好了,也别担心了。我来这里就要公布一个好消息。”胖和尚道。
“好消息?”
“我看到拿御龙镜的人了!”胖和尚得意地说道,“不过你们这么小气,刚喝了一坛子酒还得赔钱,搞得小僧实在是心情郁闷,不想再说话了。”
“谁!是谁小气!我请好朋友喝点酒,谁敢有意见!给我滚出来!我宰了他!”龙飞挥舞着长棍,气势汹汹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好兄弟!在哪里看到他们了?”
“黄金城入口。”胖和尚懒洋洋地道。
“黄金城入口?那,那你知道入口在哪里吗?”龙飞急切地问。
“当然!刚刚我还去过。”
“那等会儿可以……马上,带我们过去?”
胖和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慢吞吞地道:“酒!拿酒来!你想让我白白告诉你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没良心?龙飞心道,这死和尚偷偷喝了自己的酒,竟然还骂自己没良心,这天理何在?换做平时,早砍了他了!不过为了金灿灿的黄金,自己必须忍辱负重。
“好酒大大的有,随便喝,随便喝,不过大家都赶时间,不如我们往黄金城的方向,边走边喝,边走边喝。”
一旁的素素看了看天,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们就在这里安营休息一夜,明天在动身吧。”
龙飞正欲反嘴,却见森林浓雾比刚才更胜,只得拍手称是。于是龙飞负责搭帐篷,素素拾柴,沈傲生火,只有胖和尚丝毫不客气的躲在树下打开一桶酒喝了起来。
雾海谷的夜晚格外安静,除了虫语,连鸟叫声都没有。
已是午夜时分,众人还在和尚的呼噜声中沉睡,龙飞悄悄起了身,手提长棍,朝森林深处走去。哼,来了不少人嘛,龙飞心道。自从走进雾海谷,自己已经成了许多人眼中的猎物,一直追随马车的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气。猎物就在眼前,猎人却因为彼此之间的牵制,而不能轻举妄动?龙飞走到一棵大树底下,解开裤子,开始尿尿。
“喂——矮冬瓜,你要欣赏我的屁股到什么时候?一直盯着,我可是会害羞的。”龙飞道。
不知何时,素素出现在龙飞身后。
“快把裤子穿上,小心我揍你!”素素捏着拳头,尴尬吼道。
“悄悄把大家叫醒,安静地出发吧,我随后就到。”龙飞系上裤子。
“你的话可以相信吗?”素素道。
“你不相信男人说的话吗?”龙飞一本正经地道。
“我的确不相信,尤其是你这奸诈狡猾,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龙飞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也有道理,毕竟你们调查过我。也许是因为我和洪梦礼有过不愉快而不相信我。但是这证明你们没有调查得很彻底,我并没有和她毁约的念头。只是还没到时候,终有一天……我干嘛要和你个矮冬瓜讲这些!”
龙飞回过头,素素已经飘然而去。
猎人们一直在暗中窥视,始终会成为隐患。而此刻猎物自己落单,正好给猎人留了一个狩猎的好时机。
嗖嗖嗖,刹那间,密林中飞出了无数暗器。龙飞长棍挥舞,卷起一阵尘土,将暗器尽数挡下,接着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往密林掷去。月光下,那物品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正是人人觊觎的御龙镜。密林之中开始躁动起来,慢慢的,躁动开始扩散。御龙镜就犹如瘟疫一般开始在密林中传递死亡。谁得到了它,立刻会成为其他猎人的目标……
“好戏开幕了!”龙飞冷笑道,“就让你们自相残杀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上官彻。”
突然,一道剑光划破浓雾,龙飞一惊,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上脸上缠满绷带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龙飞?听说有这样一个名字,是吗?”绷带人缓缓说道,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说话间,绷带人身形已侵近龙飞,长剑如白蛇吐信,直取咽喉。龙飞身形一闪,使了一个粘字诀,长棍粘住剑身。绷带人不等招式变老,长剑改刺为挥,身形更如跗骨之蛆,再取龙飞前胸。嘶嘶破风,转瞬间二人已拆了数十招。
“果然,一直无法忘记的那张脸,依旧没变!”绷带人道,手中招式并不怠慢,招招致命,直指龙飞要害。
“你到底是谁?”龙飞心中疑惑,问道。
剑是一种很繁琐的武器,往往手腕的抖动,就能变幻出各种眼花缭乱华丽的剑招。但此人剑法招式却极为简单,无论是点、崩、撩、刺都决不拖泥带水,就像农夫劈柴一般,但是最简单的往往是最实用的。他浑身包括脸都裹在绷带之中,而听着语气,似乎认识自己。龙飞挡的已经很吃力,略微走神,手臂中了一剑。
绷带人趁势而上,剑光更盛,将龙飞围了个水泄不通。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一旦近身战,没刃的木棍反而处处受制。忽然,绷带人左手捻了个剑诀,身形急闪,与龙飞擦身而过,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足点地,使出一招飞燕还巢,而此刻龙飞依旧背对,空门打开。
“得手了!”绷带人心中暗道。岂知龙飞一个前翻,单手撑地,眨眼间,木棍左胁击出,正是黑杀枪中的一招——飞星渡银河,绷带人躲闪不及,照单全收,整个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树上,咔嚓一声,大树齐腰而断。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龙飞一脸杀气,问道。
“呵呵,原来是我看错了!”绷带人啐了一口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冷笑道,“不是我所认识的龙飞,此人应该不会在敌人面前问一些无聊的问题,他只有……杀!”
绷带人咧嘴狂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手中长剑似离弦之箭激射而出,龙飞木棍一拨,剑改变方向向上飞去。将剑掷出的瞬间,绷带人已经高高跃起,再次接住长剑,往龙飞头上砍落。斗得越久,龙飞杀气越盛,手中招式也越快,也不接招,大喝一声:“黑散弹!着!”一个回旋,木棍刺中绷带人左肩,绷带人心中骇然,抽身急退。轰隆一声,身后一块巨石竟被轰去大半。
“妈的!”绷带人骂道,虽然力道已经被卸去大半,但依旧力透入骨,左肩已经不能动了,“不论何时,黑杀枪都是这么震撼!”
“你不是江湖中人!”龙飞冷冷地道,“对于行走江湖的剑客来说,剑就是生命,不会因为取胜不择手段就将剑掷出。你身上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味,没有恐惧,也没有防御,只是为了击倒对方而挥剑,这是为了生存,在修罗战场上的恶鬼们所使用的剑法!”
“嘿嘿嘿……”绷带人发出令人战栗的笑声,“恶鬼,也有可能,我的确见过地狱!不过,队长,难道你不想看看地狱长什么样吗?”
绷带人长剑剑光暴涨三尺,龙飞眼前一黑,只听见绷带人喝到:“黑杀枪连环七式——七绝斩魂!”
“什么?”龙飞心头一震,只觉得自己如同堕入冰窟一般,一片剑光闪过,四周尘土飞扬,烟尘散去,龙飞呆若木鸡,胸口已被长剑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绷带人甩了甩肩膀,道:“力道似乎弱了一点!”
“难道……你是……”龙飞冷汗滴了下来,“不,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
“嘿嘿嘿”绷带人冷笑道,“是看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会用此武功而吓到了?还是想起了不想见到的面孔了?”
绷带人从身后包裹掏出一段伸缩的木棍,然后将长剑接在木棍顶端,剑立刻变成了一把长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往事历历浮现龙飞眼前,那种修罗地狱,不可能还有人存活下来。
绷带人继续笑道:“这,说来有点伤心,我可是好不容易奉命活下来。虽说人是健忘的,但是只不过是遮住了脸,就不认得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手下了吗?你那无辜的脸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你的一声令下我便陷入生不如死的地狱!”
绷带人咆哮地撕下自己脸上的绷带,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就像从烈火地狱爬出的恶鬼,没有鼻子,没有嘴唇,应该是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唇,全都扭曲的分布在且被称为脸的地方。
“这样还记不起我是谁吗?”绷带人继续咆哮道,“那么我问你,你到底是谁?本该是一张冷酷无情的脸,现在竟装着无辜的表情,你到底是谁?我不能原谅你和他是同一个人,马上就毁了你那张龌龊的脸!”
龙飞震惊地呆立在原地,他没有看见绷带人的杀招在接近自己,但在长枪插进胸腔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和生命的流逝。
“又刺偏了?”绷带人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接着是周边的树木……大地……原来是整个雾海谷都在震动——“三头龙”醒了!轰隆隆,远处传来惊雷的声音。四周的树木似乎在倾斜又立起,山岳开始怒吼,大地也开始塌陷……绷带人有些站立不稳,回过神来,龙飞已不知去向。
“因为受了刺激,把自己藏起来了?”绷带人对着颤抖的森林大吼道,“这就是边疆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黑枪骑兵队队长的样子吧!死去的队员们会在地狱里痛苦啊!我知道你在找黄金城,你将不择手段搜刮来的财物送到边疆,应该给了可怜的异族部队的家属吧。那又是为什么?你曾把他们视若蝼蚁!后悔了吗?后悔把他们全部消灭?那我们又算什么!为了你的命令,和他们作战而亡的我们,我们还算存在过吗?你的行动是在否定我们的存在!为了你的命令,跳入烈火地狱的我们,就该被否定吗?”
森林没有回答!绷带人心想,或许龙飞已经死了!
“走马道,今晚敌军的军粮部队会到达这里……”军帐之内,几名戎装军官正在研究战略地图,“如果把这部分军粮部队吃掉,应该可以赶上队长死后的战略进度。”
“没错,失去军粮,士兵就会没有士气,指挥官们也会开始慌乱。”一黑甲军官道。
“埋伏的地点是?”
“这里,狱门谷!一旦他们开始集结,就发动偷袭!”
“等等,还有一个小问题!刚才传来军令,新接任队长即将赴任,之前暂停一切行动!”旁边的年轻军官提醒道。
黑甲军官激动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忿忿地吼道:“所以呢?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小成,我认为我们的战斗力不比敌军弱,但是这两年我们战况如何?赴任队长们轻敌不采取正确的战略,甚至连自己手下的战斗力都不甚了解,只会一味采取守势。两年之间上任的九位队长全部战死,战况却一点没有好转,结果反而敌人士气高昂。现在又要因为一个不熟悉战况的新任队长而贻误战机?你别忘记,这次战争若没取胜,就会加重我们罪责的事实!虽然不知新任队长是哪号人物,但如果只是个酒囊饭袋,我亲手杀了他!”
“就像上次那两个队长一样?”
“没错!”
“哈哈哈,真是不幸,我才队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部下这么没忠心……”
“现在来讨论一下晚上偷袭的策略……”
边疆的夜晚来得很迟,但是来得很沉。趁着微弱的月色,骑兵队成功地偷袭了敌军的粮草部队。看着一地的敌军尸体和二十多车的粮草,骑兵队庆祝着自己的首捷。
“成功了?真是比想象的还容易!他们知道这些粮草被劫,一定气晕了吧!”
“迅速归队,动作快!”为首黑甲军官喊道。
“太松散了!运送如此庞大的军粮米,他们的防守结构太松散了!”年轻军官喃喃自语。
一名士兵敲了敲身旁硕大的粮草木箱:“这……里面好像是空空的声音?”
嗖嗖嗖,木箱突然射出多支竹箭,那名士兵躲闪不及,倒在血泊里。紧接着砰砰砰砰,二十多具粮草箱不约而同打开,几百名敌军死士手执长枪从木箱里冲了出来,刹那间,喊声震天……
“陷阱!大家全部散开!”黑甲军官吼话间,提剑砍翻了一名死士。
“杀!”敌方死士犹如一群饿了几天的出笼猛虎,也没有章法指挥,只是见人便砍,骑兵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骑兵队就近三人成组,先离开山谷!”
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黑甲军官当机立断,此次失败已成定局,必须立刻撤退。但说话间,山谷谷口战鼓齐鸣,放眼望去,敌军黑压压一片。
“妈的,进退两难,被包饺子了!”年轻军官骂道,“拼了,大家跟我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等等,组长”一名士兵拉着年轻军官,指了指前方,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年轻军官循身望去,谷口敌军原本整齐的阵型在开始慌乱,月光之下尘土飞扬,朦胧夜色中,一人一马如同死神降临一般,不但牵扰着数千人的敌方阵型,更将近得身前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
“是援军?”黑甲军官也注意到了谷口形势的变化。
“不对,本队留下的队员中没有这号人物!”年轻军官道。
“不管了!”黑甲军官吼道,“兄弟们,援军到了,大家跟我杀出去!”
是谁?那个怪物是谁?所有人心中都有的疑问,但骑兵队士气大振,终于以惨烈的代价再次将这场战斗的胜利拿回了手中。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举行到任仪式!”一人一马缓缓走近,这时大家才发现,那神骏的白马之上坐的竟只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少年一身血污,明明应该是稚气未脱的脸冷峻地在笑,还有那一双无情的眼睛就如同利刃一般锋利。
“你们今天死了两次!”少年冷冷地道,“第一次,违背了暂停一切行动的命令,犯了杀头之罪;第二次,无法克服战场突发的情况,差点丧命。从今天起,你们的性命由我来保管!我的名字是龙飞,受大将军之命,赋予掌管你们生死权和指挥权的人!从今天起,你们将接受地狱式的训练,不想接受地狱训练的人,不妨试试看逃离营区吧!”
那一夜,绷带人第一次见到龙飞。他就如同伴随黑夜降临而来的死神一般,单枪匹马救下了整个骑兵队,从那天起,边疆刮起了一阵敌人闻风胆寒的黑色旋风。
但是现在那个传奇终结了,而且终结在自己手中。
“寨主,这里有个残疾人,要不要?”不知何时,几名黑衣人出现在了绷带人四周,手臂之上,一个醒目的“黑”字,而为首的是一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是天残王区为。
“放过他吧,他已经没有斗志了!”区为道。
“我们迷路了那么久,龙飞不会已经找到黄金城了吧!”黑衣人道,“除了我们以外,进入雾海谷的人应该都是以他为目标……”
“所以呢……”区为冷冷地道,“怕和他们起冲突吗?”
“不,不,不是因为这样……我只是……”黑衣人连忙道。
“只是什么?打倒他们就好了!反正黄金城的存在只是物欲及权利的象徵罢了,仅为这些进入这里的人,不用管他们死活。但如果没有惹我们就放他们一马吧,杀手也有杀手的职业道德,无冤无仇的就不要杀生了,浪费体力!”
“只是这件事好像很多正派人士也参与了,不小心与他们冲突的话……”黑衣人继续道。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区为目露凶光,“我天残王放走的对手只有两种,没有杀的价值以及投降的对手,但若心怀敌意靠近我的对手,绝对给他好看,就算是武林盟主也不例外!”
“寨主,我们就等您这句话呢!”
雾海谷依旧一片慌乱,三头龙愤怒地喷出了火焰,大地也在慑慑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