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她?
他辛苦追来,当然不可能杀她,即使气怒攻心,但他绝不会伤害她!
段御石是他的仇人没错,但他的愤怒,却是来自于妒火。
休养了三日后,他立刻循线追来,一心想找回灵儿,当他终于发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后,他心急如焚,一想到她被山贼抓走,不由得着急,当下迫不及待地赶来救她,一听到她呼救的声音,便火速冲进来。
可她为了这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甘心为对方牺牲性命,坚定守护的决心,令他双手紧握成拳,下巴绷紧,一对眸子像要喷出火来。
苏容儿很庆幸,相公又救了她一次。
师父曾说,她有三次劫难,第一次,她落崖,被相公救起,也因此与他结缘,第二次,她刚才差点死在邪王掌力下,相公为了她,受了邪王一掌。
幸亏段御石内力深厚,自知逃不过楚殷的这掌,当下即以内力化去七成,只受了点内伤,尚不碍事,但他满心疑惑,感觉楚殷这一掌并不扎实,否则即使化去七成,剩余的三成仍能让他吐出一口血,除非……邪王有顾忌。
稍一思考,他便明白了,邪王若非有伤在身,就是刚复愈。
楚殷重伤刚复原没多久,无法尽施全力,这一掌打下,他自己也受到段御石内力的反弹,暗自运气吐纳。
“相公?”
“我没事。”段御石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忧心忡忡的妻子,温柔的目光,在看向邪王时转为凌厉,“他有内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刺激了楚殷,神情更为森冷,怒炽的眸子,像是黑夜里发光的蛇。
水灵儿和苏容儿都倒抽了口气,因为眼前的景象令人骇然……
邪王的身上出现了数条黑影。
是剧毒苗蛇!
一条一条的苗蛇,蠕动着身体,从邪王的襟口和袖口钻出来。
有的爬到他肩上,有的绕着他的颈子和手臂,随着邪王脸色越加凄厉阴沉,黑蛇也越来越多,不停地吐信威胁,仿佛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全部一拥而上。
水灵儿困难地吞咽着口水。一条小黑还挺可爱的,但是太多小黑就会让人屁股发毛。
她早见识过楚殷驾驭小黑大军攻击敌人的能力,被小黑咬到的人,死的时候,脸也是黑的。
老天,这时候的他,真像地狱来的修罗,无论如何,她非阻止不可!
“江湖上说,邪王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我救过你,所以我是你的恩人,你该对我报恩!”
此话一出,那锋利淬毒的目光,不知砍杀她多少次!
换了其他人,逃命都来不及了,哪里敢跟邪王讨价还价啊?但她顾不了这么多,鼓起勇气道:“现在,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求你别杀他,恩仇相抵,两不相欠。”
“不行!”
“怎么不行?当你身负重伤时,明知你要杀他,我还是救了你,如果你伤害他,我……我、我会恨你一辈子!”说着,她突然眼眶红了,一想到他跟段御石将会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就好难过。
自小到现在,乐观开朗的她,头一回感到无力。
她不要和他成为仇人,不要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瞧见那泛着泪光的忧容,楚殷神色更为难看,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他的心绪也跟着起伏翻搅,感到挫折。
“你……就这么在乎他?”
“我也在乎你啊,我不希望你受伤嘛!”她一边抽抽噎噎地掉泪,一边可怜兮兮地说。
那对俊眸,突地闪过一抹异芒。
“你不希望我受伤?”
“是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武拼得你死我活,何苦呢?”最苦的是她,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是他问话的重点,他想听的,是刚才她说的那句“我也在乎你”。
“你阻止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不希望你杀人啊。”
“为什么不希望我杀人?”
“当然是怕你杀他呀。”
“还有呢?”
还有?她一脸莫名。
“还有什么?”自己不是讲得很明白了吗?
她泪眼汪汪,呆呆地望着他,一脸纳闷。
楚殷额头冒着青筋,沉声道:“你说你在乎我,怕我受伤。”难得他会沉不住气,说出了口。
水灵儿立即恍悟,立刻点头如捣蒜。
“是啊是啊,你的身子刚复原,不应该妄用内力,这样很容易受内伤的,我好怕他伤到你。”
只要能阻止这场杀戮,要她讲多少好听的话就讲多少,而自己也真的打从心底关心他,除了怕他和段姐夫决斗,更怕他又受重伤,甚至死掉。
一想到万一失去他,她便生起恐惧。
倘若楚殷不在世上了,她一定会难过得心疼,疼到整颗心都碎掉了,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神态语调中透露出的情感及关爱,加上那货真价实的泪水,令那张冷容瞬间柔和不少,散发的厉气也收敛许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如果她在乎的是他,为何愿意用生命维护段御石?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语气里的妒意可浓烈了。
“因为他是我大姐夫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楚殷为之一怔,“姐夫?”
“是啊,她是我大师姐,她的丈夫,当然就是我的大姐夫。”然后又指着师姐苏容儿,“其实她不是男的,而是我的大师姐,只是易容成男人而已。”
这时候,苏容儿也脱下了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楚殷才晓得,原来适才欺侮灵儿的,根本不是男人,而段御石之所以阻止他,只因为要救自己的妻子。
在明白灵儿跟对方并无瓜葛,没有半点情意后,他浑身的邪煞之气消失了,森冷的眸底添了温度,不再像适才那般狠厉。
但随即想到姓段的是灵儿的大姐夫,自己若娶了她,岂不成了姓段的小妹夫?
思及此,他脸色又臭了起来,霎时心绪复杂难平。
水灵儿偷偷察言观色,见他一下神色稍缓,一下又眉头紧皱,始终沉默不语,实在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怒气消了不少,但又不敢掉以轻心,楚殷脾气捉摸不定,很难猜得准,难保待会儿杀意又起。
一只小手拉拉他的衣角,小声哀求:“你不要杀我大姐夫好不好?”
他不答,反倒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你的脸怎么了?”虽然石室昏暗,但她身上任何的异样,即便是少了一根头发,都逃不过他洞悉锐利的眼。
“喔,这个啊……被打的。”她下意识低下脸,两手遮着两颊,突然感到很心虚,因为她不想给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想,因为一定丑死了。
当她羞于自己的美丑时,没注意到楚殷神情的变化,一听到她被打,眸中再度堆满杀气,反而是苏容儿和段御石察觉到了,两人互看一眼,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小师妹和邪王,原来他们两人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啊……
其实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和神情态度,容儿就发现邪王对小师妹是特别的,小师妹似乎也很在意邪王,一直在旁边默默观看两人的互动。至于段御石,他是一介武将,对男女感情没那么细腻,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谁?”
“咦?”水灵儿抬起眼,“什么?”
“谁打的?”楚殷沉声问,目光危险。
说到这个,她当然要赶快大大向他吐苦水,一来可以转移话题,好让楚殷不去想杀段姐夫的事,二来顺便骂骂那个母夜叉。
“还有谁,当然是……”
“楚公子?”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声音的来处。站在门口的赵明月,见到楚殷是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抚着胸口剧烈的心跳。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讷讷地说着,脸蛋染了一层羞红,眸中泛着感动的泪光。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等到心上人了。
适才,她在石牢门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一时昏了过去,渐渐回复意识后,就瞧见了楚殷。
她惊喜交加,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来到楚殷面前,满脸尽是喜见心上人的嫣红。
“我终于等到你来救我了,不枉费我在这儿忍辱负重,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再见到你。”
她完全不晓得,刚才将她撞开的,正是楚殷,一径儿地相信,楚殷的出现是为了她一人。
那日在船上他没救自己,一定是因为他受伤了,情非得已,否则他怎么舍得抛下她?不过,她不怪他,因为她始终相信,楚殷其实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有了妻室,两人相见恨晚的缺憾,一直折磨着两人,但没关系,有情人终成眷属。
瞧,他一直盯着自己,一定也是因为感动两人的重逢,才会舍不得移开目光。
楚殷瞪直了眼,盯着赵明月许久许久之后,才转头望向水灵儿。
无须开口,光是一个眼神,水灵儿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不是鬼,是活人,船沉了后,她被冲上岸,山贼头子救了她,收她当压寨夫人。”她长话短说,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地解释完,这个女人为何出现在此的原因。
“我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的,我根本不想做压寨夫人!”赵明月忙解释,愤怒水灵儿的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