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新双腿发软,声音发抖:“波波对小姐的意义重大……在小姐二十岁生日那天,老爷将波波送给她作生日礼物,后来不到半年老爷就去世了……”他想赶快联络小姐,可是她的手机关机,可能是没电了,这下怎么办?
“我看……我们先走一步好了。”阿樱和阿美同时想到同一件事——万一江小姐决定收回资金,动物之家的梦想不就毁于一旦?如果那悲剧注定要发生,她们可不忍心亲眼目睹。
眼看大家都要逃跑,蔡孟堂也想找个避风港,低声向卢文钦问道:“卢大哥,我可不可以借你家睡一晚?”
“尽管来吧!房间随你挑,只要别挑我那间就行。”
众人放轻脚步,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转眼间整栋房子里只剩下杨迅。他醉得没发现身旁已经没半个人,仍在睡梦中轻吟:“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波波,等等我!”
当江雪蓉飞车来到“护生兽医院”前,发现屋内灯光昏暗,似乎暗示着不祥的预兆,她不敢多想下去,只是猛按电铃,“开门!快开门!”
“谁呀?”杨迅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打开门发现是江雪蓉,“咦,你终于来啦?可是大家都走了,不晓得为什么?”
“走了?”雪蓉误解了他的话,全身忽然发软无力,“你说波波走了?你竟敢在我还没见到它之前就让它走了?”
一路闯红灯、踩油门,在她慌乱的脑中不是没想过,或许今夜将是她和波波最后相处的时光,可是……至少得让它在她怀中闭上眼睛,她才能心甘情愿送它最后一程,否则叫她怎么舍得、怎么放手?
“波波?”杨迅敲了敲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想起好像曾经打过这个电话,“它没事,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开玩笑?”她睁大眼瞪住他,决定先确认事实。她大跨步走进医院,拿出手机打给赵管家,“叫波波来听电话!”
“小姐?”赵培新吓得魂飞魄散,“是、是!”
几秒钟后,雪蓉听到波波打呼的声音,确定它真的还活着,二话不说立刻甩上电话。现在她要严惩的是杨迅这家伙!
凝视住他的双眼,她冷冷地问道:“为什么骗我?”
“我忘了……”他被她瞪得浑身打颤,“可能喝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先做个深呼吸,准备充分才开骂:“不管有天大的原因,你好歹是个兽医,怎能用宠物的生死来欺骗客人?难道你不明白波波对我有多重要,否则我为何忍受你的粗鲁无礼,每个周末都带它来做全身检查?”
“对不起、对不起!”杨迅除了鞠躬道歉外没别的选择。
“你去死!”先前的惶恐焦虑全在这时爆发,管他什么淑女风范、优雅气质,她现在只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发狂地揍他,武器包括指甲、皮包、高跟鞋,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受不了,但杨迅天天跟动物相处,早习惯被抓、被咬、被反击,这种小场面不算什么。
等她发泄够了,靠在门边喘气,他才弯腰捡起她的高跟鞋,“呃……你的鞋跟掉了,要不要我帮你黏起来?”
“用不着!”余怒犹存的她只想逼他吃下高跟鞋。
“可是你的指甲也断了,还是消毒一下比较好。”他毕竟是个医生,不管对象是动物或人都差不多。
“你这混账,为什么不喊痛?你可恶!”哪有被打的人像他这样?神经迟钝到了极点!
“但是我不觉得痛呀!”他诚实以对。
她气得头痛,心想自己为何跟这种人吵架?不如回家睡觉!
“我懒得理你,我要走了。”
“别生气了,我帮你疗伤一下,否则我罪恶感很重。”该有的工具他都有,至少得表示点歉意。
“我不要!”她坚定地表示拒绝,他却从背后架起她的双手,像抓狗一样架到诊台上,不管她怎么死命踢腿,他总有办法应付她。他先把她断掉的指甲剪掉,消毒伤口后搽上碘酒,迅速完成,干净利落。
他满意地对她说:“这就行了,乖。”
雪蓉坐在铁制的诊台上,忽然觉得自己像只小狗,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用你多管闲事!”正想抓起皮包离开,她的肚子却传出咕噜声,今天她忙得忘了吃晚餐,一直加班到杨迅打来电话,现在肚子终于发出抗议了。
“你没吃饭?上来吧!”他自作主张地要抱起她,“鞋跟断了应该很难走路,顶楼上有很多食物,别客气。”
“我自己会走!”她脱下两只高跟鞋,索性赤脚爬上楼梯。
“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波波呢!”他没想太多,自言自语,“其实给狗吃烤肉不太好,味道太重对肾脏和消化都是负担,骨头也有可能卡到食道或内脏,所以说要用水煮熟,先除掉骨头才行。”
雪蓉打断他的碎碎念:“你们刚才在烤肉?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大日子,我一时心血来潮就找大家来庆祝……阿樱姐、阿美姐、我的房东和学弟都来了,还有赵管家他们做了好多菜,连巧克力蛋糕都有,不晓得还有没有剩……”他东拉西扯一大堆,就是没提到重点。
“我是问你为什么?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我又想扁你了!”跟在他背后往上走,经过二楼和三楼,她发现里头住的都是猫、狗、兔子、老鼠,难道这男人也睡在笼子里?
走到顶楼,杨迅打开铁门,背对着她低声说道:“因为你完成了我的梦……”
夜风吹在耳边,他的话像阵呢喃,“什么跟什么?听不懂!”
“我想说的是……谢谢你让我的梦想成真……也让无家可归的动物有个家。”说出这话花了他不少力气,感觉全身都热得要命。
他的坦率打动了她内心某个地方,望着他高瘦的背影,她竟有种冲动想抱住他,告诉他说他不是孤独的,有梦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梦,她就是因此被他吸引着。
尽管心中百回千转,她口头上却不饶人地说:“想不到你这么有礼貌,平常都一脸凶神恶煞,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钱。”
“我哪有?还不是因为你太臭屁了。”他打开一瓶啤酒快速饮尽,想借酒意掩饰自己的害羞,可恶,他怎么像个纯情少男?
她坐到凉椅上,神态自若,“你这是对恩人说话的态度吗?根本是恩将仇报,竟敢拿波波的安危欺骗我!”
“我已经道过歉,拜托你别再记恨了,上次你逼我穿新的白袍,还送那些毛巾、洗面奶,强烈打击我的自尊心,你知不知道?”
“自尊心值多少钱?傻瓜!”她指着他挺直的鼻子骂道,“像你这么理想主义的人,就需要我给你震撼教育!”
“你少念几句行不行?快喝啦!”他替她打开啤酒罐,又拿了几串烤肉给她,“你可不可以多吃一点?全身没几两肉难看死了。”
“你审美观有问题啊?我这叫身轻如燕、苗条匀称!”
“我就喜欢胖女人怎么样?你这排骨!”
“谁管你喜欢哪种女人,关我什么事,哼!”
宁静的月光下,两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也算是一种“和平相处”,不知不觉中,杨迅已喝了三瓶啤酒,眼神炯炯地盯着她。
“喂!我第一次仔细看你,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奇怪嘛!”
“我哪里奇怪了?”爱美的她对自己颇有信心,但是碰到这无厘头的男人,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长得很丑?
他对她绽开笑颜,耀眼而真诚,“以前你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现在却长在正确的地方,尺寸和位置都刚刚好!”
“你……你神经有毛病!”从小到大,人人都夸她美丽窈窕、清新脱俗,从没听过这种形容词,她真是被他彻底打败了。
“我也觉得我神经有毛病,心情超high的,对了,我们来跳舞好不好?”他拉起她的小手,不管她是否愿意,自顾自地踏起舞步。
仔细想想,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邀请女人共舞呢!
可惜他的舞蹈细胞不太发达,跳起舞像在打拳击,她只能摇头感慨:“你怎么醉成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你不懂,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笨蛋,你踩到我的脚了!”痛死了,她可是赤脚耶!
“别哇哇叫的,现在气氛正好……”她的嘴唇粉粉亮亮的,那是加了魔法的口红吗?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气氛才不好呢!”她的小手被他握得都疼了。
拉扯之间,两人重心不稳,一起倒在竹席上,她发现这姿势很古怪,因为他就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肩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什么看?我的五官又有什么问题?”他那专注的眼神让她不自在极了。
“没、没问题……”他呆呆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你还蛮可爱的……”
或许是酒精发酵,或许是月光太美,他居然无法转移视线,猛盯着她粉色的小嘴瞧。为什么她常说些难听的话,却有那么诱人的嘴唇呢?
“少来!”她忽然脸红起来,“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自相矛盾……”
她还没骂完,他已低头吻住她的唇,轻柔有如夜风吹过,带来的却不是凉意而是热流。
好柔、好软,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还有股淡淡幽香,原来这就是她的味道。
这个吻发生得太意外,雪蓉惊讶到无法动弹,任他舔过她微启的樱唇。然后听他低低笑道:“你亲起来像只小猫,真好玩……”
他竟敢拿她跟小猫相提并论,这分明又是个恶作剧,她气得破口大骂:“你混蛋!我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万一让我生气的话,你休想完成你的梦,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你应该对我恭敬有礼……”
她的怒斥得不到回应,因为他随即双眼一闭,倒在她胸前呼呼大睡,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的老天——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莫名其妙地吻她,又莫名其妙地睡着,也没说半句甜言蜜语,差劲透了!
但是……为什么她竟会一时失神,忘了抵抗、忘了生气,看着他的睡脸反而心疼起来?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