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他的手不自觉地使出最大力道,更紧地捉住她。“代理人的责任就是替老板累积更多的财富,而你只须为我整合名下的企业,还要做什么?”
“整合我不专精,况且现在才整合也晚了,所以我决定帮你去削弱其他候选人的实力。”
“可……你还没毕业,大学怎么办?”他知道她说得有理,但心里却不想她走,不想离开她。
“别告诉我那一点小事你都搞不定,不管我有没有去上课,我相信你都有本事为我弄来一张毕业证书。”她拍拍他握得她有些疼的大掌。“放轻点,我的手快被你扯断了。”
“对不起。”他真的乱了心,马上松开手。
“还好。”她甩头,鸦羽似的长发在半空中旋出惑人的黑幕,裹住了他的心就往外走。
他胸口沈闷闷的,几大步追上她。“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庞昱……”她在门前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论阴谋、讲争霸,我是永远也比不上你的,但有一点我比你强。自幼见惯异色眼光,人性黑暗起来有多可怕,我比你清楚,你现在放任其他候选人扩展势力,认为当你坐上家主的位置后,那些势力会照样为你所用,他们强,也就是你强,大家都是庞家人,不会互扯后腿。但是你没想过这世上有一种人永远不服输,只要有机会就会从背后捅你一刀。为免日后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我将从此刻起为你监督那些势力,阻止他们扩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心窝暖暖的,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为了他,她自愿舍弃光明正大辅助他的身分,遁入阴影中,成为替他斩断不利因素的刽子手。那不是她最讨厌干的事吗?毁人基业,变成真正的祸水。
他应该感动,有她在背后支持,他登上家主的位子将坐得更加安稳、舒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自作主张地捉住她。“要知道,你这一去就坐实了『狐狸精』的称号,再难改变,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想对庞昱有所助益。
“其实不管我做不做那些事,旁人见了我,还是会直觉当我是狐狸精的。”这正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既然如此,我就如了他们的愿。”
他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没在父母面前为她辩驳两句?她明明端庄自持,并非外表那样的轻浮,他清楚的,偏偏不想浪费时间去向那些心存偏见的人解释。
就为了他一时的贪懒,她走向了最偏激的道路,是他的错。
“你不是狐狸精,也做不来那种事,不要糟蹋自己了。”
“三人成虎,这句成语你应该听过,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做这决定不是一时意气,她是认真考虑过的。
一开始她就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在四年半内为他整合一个庞大的集团,助他登上家主之位。
既然自己能力有限,为了达到同样的效果,只有另行偏锋,削弱别人,以突显己方的实力。
至于削弱他人势力的工具,就是她的美貌和才智了。
只是那时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这样做,与其成为他背后的支持者,她更渴望光明正大地和他并肩打拚。
不过他父母对她的偏见和他的多疑打碎了这个梦。她看透了,不管她如何努力,哪怕他终于信任她了,她还是不可能与他携手相伴终生,他父母不会容许她进庞家门。
当然,她也没兴趣做委屈可怜的小媳妇,又不是在演断掌顺娘。
既然所有人都断定她是狐狸精,她乾脆豁出去了,顺了众人的意,将庞家搅得一团乱。
她不只要利用美貌为庞昱扫平一切挡路石,还要迷得他团团转,眼里、心里只剩她,否则她枉称“祸水”之名。
至于庞家父母能不能接受?□,这关她什么事?他们尽可为他找个大家闺秀当老婆,那虚浮名分她不稀罕,她只要庞昱。
庞昱被她吓到了,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她走。“我知道你恼别人误会你,或者,我也是令你不满的人之一,但没必要一下子把后路都断了,你晓得你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头吗?”
但是他会记住她,哪怕将来他们没有结果,他心底都会留著她一抹倩影。而她要的也只是这样而已。
“你说的我都想过,但是庞昱……”她不再回头看他,一抹眼神也不给。“我的个性你应该清楚,你找我做代理人,我答应了,就要完成。做不来整合工作,我只有换个方法达到你的要求。”
“但我没要你牺牲一切去做这件事啊!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名声一旦搞臭,就再难挽回,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
“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名声也早臭啦!你观察了我四年多,岂会不知道我有多恶名昭彰?再说,我做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
她笑著,他却感觉背后冒出无数冷汗,直到湿了重重衣衫。
“庞昱,我是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自己用眼睛去看吧!”猛地一甩手,她挣脱了他的掌握,快步地离开房间,迅速到让他连一抹残影都捕捉不到。
她不是会背叛的人,除非别人先背叛了她。
庞昱握紧拳,方才还在掌握中的柔荑消失了,但他知道,这份失去的痛苦已刻入心坎,恐怕今生今世都永难忘怀了。
两年后
“老板,这文件很重要,你不签名,光看著自己的手干什么呢?”柳翩千娇嗔地摇著出神的庞昱。
“翩千,你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庞昱还是只看手,不看文件。
“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柳翩千将笔塞进他手里,撒娇道:“我的好老板,你快签名吧!再不签,财务部那帮人要跳楼啦!”
“没关系,我们这栋办公大楼只有三层,跳下去也不会死,顶多残废,公司的团保能给付的。”庞昱抱住她直偎过来的身子,闻到一股浓烈的玫瑰香味,但脑海里翻腾的是另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
蓝岚,无数个午夜,他想起她,冶艳的眉眼藏不尽的春色,像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却在他面前展现了最坚强的韧性与执著,那近乎偏激的固执每每令他又爱又气。
她是如此决绝,说要为他铲平挡路石,一走两年,连个消息也不捎来,若非他派人调查,根本不知她行踪。
这两年,十三个对家主之位有意的候选人垮了三个,还有四人正在风雨飘摇中,都是她干的好事。
他看著有关她的调查报告,发觉她没做什么挑拨离间、阴谋暗算的坏事;只是独自绽放她的美丽,便有一堆狂蜂浪蝶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倾家荡产。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把戏现在就在庞家热烈上演中。
人人都说庞家得罪了狐仙,谁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许下的一个承诺。
他是否要觉得骄傲,因为那人人欲夺、却谁也争不到的美人心里只向著他?
但此刻,他只感到喉咙发苦,蓝岚如此尽心,却完全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蓝岚,你这是在逼我,还是逼你自己呢?”在柳翩千的玉手都伸进他的衬衫里,抚摸著他厚实的胸膛时,他呢喃著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柳翩千脸色霎时转青。“我不知道老板也跟其他男人一样,迷恋上那只狐狸精!”
“翩千。”他握住她揉捏他胸膛的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老板又想转移人家的注意了,现在说的是蓝岚,那只近两年搅得庞家不安宁的狐狸精!”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他抽出她探进衣服里的手,不知为何,有些不喜欢她的碰触。
柳翩千却不放弃引诱,藕臂攀上他的脖子。“不都说了,女人是水,绕著男人生的。女人的命运自然是掌握在男人手中喽!”
“如果有个女人只想靠自己争取一切,你觉得如何?”
“老板又在想蓝岚啦?”柳翩千娇笑著。“你们男人啊,为什么正经女孩不爱,偏要那种狐狸精呢?就算让你们得到了,也留不住,何苦?”
“男人就爱挑战,你不知道吗?我的好翩千。”
“自找苦吃。”
“我却自得其乐。”轻拍一下她翘挺的臀部,他催促著她。“我渴了,帮我冲杯咖啡,加两颗糖,一匙牛奶。”
“哼!”她发著娇嗔,还是听话地去为他冲咖啡了。
柳翩千前脚一走,庞昱马上将桌上的文件直接送进碎纸机里,听著那切碎纸张的声音,他冷笑,柳翩千毕竟不是蓝岚,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只懂得施展女人的天赋勾引他,更改投资计划书中的金额骗他亏钱;如此低能的手法,他怎么可能上当?
从抽屉里抽出另一份看似相同,其实中间数字完全改过的文件,他唰唰两下签了名,喊来财务经理,让对方照章行事。
柳翩千自以为聪明的诡计瞬间瓦解,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到呕血?
但也不能怪他戏弄她啊!柳翩千跟著他的时间比蓝岚久,却一点也摸不透他,连暴露了身分都不知道,被耍能怪谁?
蓝岚……他又不自禁看著右手,想起那一晚,她是如此决绝地甩开他,昂然向前行。
而他却什么也没办法做,连一抹背影都来不及捕捉,就让她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那时的疼痛、那时的心焦、那时的不舍和心头重重的悸动,事隔两年,仍如昨日一般鲜明。
“不会有下一回了,不会了。”他握紧拳。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捉住她,无论如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