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科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月光透进来。
双月发出雪一般的光芒,照亮了罗斯科凌乱的头发和胡子。
他住的地方十分破旧。房子很小,仅能容纳一张床和一个书桌。
撑住房顶的几根柱子已经有了裂缝,石头做成的墙开始掉渣。他穿着斗篷,斗篷上有一些污秽。
他咬着干瘪的面包,强行咽下去。
书桌上,叠起来的大量书籍从桌面延伸到天花板,像是一座塔。罗斯科吃完面包,拿起一本书,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月光落到书页上,落在他的毛发和衣饰上,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狼人。
今天双月都是圆的,“血月”的狼人们一定会做些什么。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退出了。
月下,脚步声嗒嗒地响起。罗斯科从窗里向外望。
他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那个男人穿着黑风衣,头部隐藏在兜帽里。
穿着黑风衣的家伙正朝着这边逼近。罗斯科把书放到一旁,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法杖。
他住在边塞领的深山中,一个被废弃的小屋;这件事他只告诉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死了。
如果有人来拜访,一定不会是充满善意的家伙。旅人和士兵都不可能来到这里,因为这里太偏僻了。
当他在法杖上聚集了魔能,准备攻击那个男人,男人说话了:
“罗斯科前辈,您过得很安逸呀。”那个男人说,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罗斯科不敢轻敌,瘦弱的身体站得笔直,火球重新在法杖上形成。
年轻的男人忽然消失了。罗斯科揉揉眼睛,再也看不到那个穿黑风衣的家伙。
“也许是幻觉吧……”罗斯科自言自语,“我怕死吗?我有那么想活下去?”
他又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树木和山石,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呼……”他打个哈欠,用手捂住嘴。
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他自然地转头,一把华丽的银质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他表面上装作屈服,实际上在想怎么反击。
前银手军师,可不会被一把匕首逼得投降。
他的法杖上聚集了白光,在这黑夜格外耀眼。
这是他自创的魔法,基于“烛光术”。理论上,如果消耗更多魔能,消耗更多时间,光球的亮度可以与太阳比肩。如果敌人被这样的光晃一下,会暂时失明。
“前辈,跟您开个玩笑,”年轻男人把匕首拿开,轻笑了一声,“我是亚当·银手,贝克·银手的次子。”
“你是,亚当……”罗斯科惊讶地说。
实际上,罗斯科只有三十多岁,却长得像是四十岁的人。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像是破损的金属乐器发出的声音,毫无美感。
“看到您没事,我很开心。”亚当由衷地说,“听人说银手亡了,我认为还没亡。我会组建新的银手的,那是新的狼人猎人组织。”
“恕我直言……”罗斯科用难听的声音说,“血月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新人训练起来太费时间了,训练了也未必能上战场。血月就不一样了,狼人血和一个小仪式就能造出强大的士兵。”
罗斯科说得口干舌燥,亚当及时地把一瓶酒递给他。他看了一眼,喝了。
“我不想轻易放弃,”亚当说,“我不希望狼人在天际的荒野遍布,不希望平民的身边有狼人的威胁。我的姓氏为‘银手’,这是个古老的姓氏。‘银手’可不能在我这里丢掉传统呀。每代继承人,都应该举起旗帜奔赴战场。”
“说得真好。”罗斯科傻笑了一下。
“我真喜欢你这段演讲,简直让我想加入你们。但还是算了吧。你看,我的身体已经快要废掉了。”罗斯科接着说。
说完,罗斯科剧烈地咳嗽起来。亚当在水桶中舀出一杯水,递给罗斯科。
“真怀念年轻的时候呀,”罗斯科边咳嗽边苦笑,“那时我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也和你一样爱喝酒……如果不是阿伊达诡异的炼金实验,我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家父留下了一些笔记,您看一下吧。”亚当把装帧精美的小册子交给罗斯科。
罗斯科打开小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的文字,每个部分都有日期,每一页都有页码。这说明书写者是个细致的人。
这是日记,从4e200年的晨星月开始,直到几个月前。
最后一页,依然是贝克工整的字迹,但只有寥寥几行。
“不要让亚当加入银手。银手只是个称号,你们谁都可以姓‘银手’,谁都可以传承。亚当不适合当猎人。”
“我的兄弟们,不要逃走,不要放弃。九圣灵护佑着我们,我们当然能胜过狼人。”
罗斯科愣住了。这就是贝克·银手的期望?
在银手的时候,罗斯科是贝克的左膀右臂。二十岁的他们两个,一起决定银手的发展。他们让银手成为了狼人眼中的灾星,狼人们看到银制长剑就落荒而逃。
后来,贝克·银手被刺杀了,银手分崩离析。罗斯科无法号召整个银手,银手分成四个派别开始内斗。于是,罗斯科离开了。
在这荒郊野外独处,难道就能安宁吗?如果他能提供更好的计划,贝克·银手怎么可能会死?
罗斯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男人的样子。那个男人微笑着,此时的罗斯科却心如刀割。过去的经历不断地浮现,他吐出一口鲜血。
亚当帮他擦掉血迹。
罗斯科精神焕发,仇恨已经表现在他的眼中。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我要加入。”罗斯科坚定地说,然后他又咳嗽了几下。
“新的银手需要您的知识,我乞求您的协助。”亚当微笑。
这是个和睦的夜晚,万籁俱寂,树影摇曳,偶尔会有昆虫的叫声。
天空是澄澈的,像是卡斯河的清波。双月提供光源,萤火虫像星星一样美丽。他们在房前烤火,聊着银手的建设,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听说你是次子,你有哥哥吗?为什么没人提起过他?”罗斯科问。
“他变成吸血鬼了。”亚当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家族的耻辱。银手是一个针对魔族信徒的家族,他却自愿成为了不死生物。”
“托依格至高王还好吗?”罗斯科问。
“他死了,被乌弗瑞克·风暴斗篷杀死了。”亚当说。
亚当站起来,看向远方。
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他们穿着旧布衣,没有穿鞋,像是一群乞丐。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像是波涛中的礁石。
“是血月,”坐在地上的罗斯科说,“他们来找我了……”
亚当把银制匕首拿在手里,背对着罗斯科,直面三个人。
那三个人对着圆满的双月,兴奋而野性地发出长啸。那根本不是人类会发出的声音。
“我来对付他们。”亚当冷静地说。
远处,长啸的三人同时痛苦地趴在地上。他们正在变异,把自己变成魔法生物。
他们破烂的衣服,随着肌肉的生长而被撑开,最终变成凌乱的布片。
他们的长毛,伟岸的身姿,让亚当想起巨魔。
亚当将银制匕首握在右手,全身放松,悠闲地站着。他很享受战斗,而放松是必要的。
狼人们冲了过来,把悠闲的亚当围在中间。无论怎样,亚当的背后都不设防。
狼人们一同进攻,有力的爪子拍向亚当。亚当低头、转体,闪到了圈外。他把锋利的匕首扎进一个狼人的后背,然后拔出匕首。
那个狼人瞬间倒下了,因为亚当精准地找到了心脏的位置。
现在只剩两个了。
亚当还是放松地站着,慵懒,优雅。两个狼人腿部发力,跃到空中,向亚当俯冲。当他们距离亚当已经很近,亚当把银制匕首高高举起。
匕首穿透了一只狼人的心脏,高大的身体趴在地上,鲜血像是飞溅的花瓣。
“玩点有意思的吧。”亚当笑道,“我不用匕首,用拳头和你打。你变成了野兽,但终究是人类,应该听得懂吧。”
最后的狼人没有对他的话语作出回复,而是从咽喉发出刺耳的狼啸声。
亚当把匕首重新固定在腰部,然后悠闲地站着。仿佛他不是在和一只怪物搏命,而是在等人。
狼人出击了,一丛丛长毛在空中晃动。亚当用无与伦比的速度躲开,跳到狼人背上,用一根绳索围上狼人的脖颈,把绳子的两端拿在手里。
狼人暴怒,用爪子拍向背后。
亚当一脚踢在狼人背上,腾空,狼人拍了个空。
亚当一拉绳索,又回到狼人的背上。他勒得越来越紧。狼人绝望地用把爪子放在颈前,想破坏绳索。
可是,银手制造的绳索,怎么能被轻易撕裂呢?
“你们这些禽兽啊,”亚当说,“早就该去见海尔辛了。”
亚当的重拳打在狼人后脑,狼人的野兽特征开始消失。
长毛褪去,身体变小,爪子上的尖锐部分收回,瞳色也从血红变回绿色。
“别杀我,求你……”狼人变回了帝国人。他是个黑发的汉子,全身被肌肉覆盖,胸前有一道长长的疤。在天际,这样的男人很多。
黑发的帝国人全裸,躺着地上。亚当用脚踩住他的脸,他的视线模糊了。
“我不杀你。”亚当轻声说,“谁都有做错的经历,谁都该做自己认可的事情。”
帝国人狡黠地笑了。
“如果你加入银手,我们甚至可以成为朋友。”亚当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亚当脱掉黑风衣,同时走向那个家伙。
但他没把黑风衣送给那个人,而是把银制匕首刺进那人的胸膛。
那人死了。
亚当感受到巨量的魔能涌入匕首。他杀死了信任他的人,达成了梅法拉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