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发生在勒斯城的那场小规模战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按照和艾伯特主教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洛伊便要启程赶往帝都。维克多的嘴依然没有撬开,反倒是他的儿子奥布里率先招架不住,将知道的一切都交待地一干二净。只可惜奥布里知道的并不多,基本没有洛伊感兴趣的。
就在洛伊对维克多的耐心就要消耗殆尽的时候,这位城主大人却突然主动提出要和他见面。对于维克多的异常举动,洛伊虽然心存疑虑,却仍然应许了下来。
格尔雷迪庄园的地牢位于后院的一个角落,前面建有一座假山作为遮掩,位置十分隐蔽。由于年久失修,地牢里面的很多设施都已经不太齐全。
洛伊跟在随从身后一直走到地牢最深处,这才看见维克多正蓬头垢面的坐在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维克多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来,正好和洛伊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这位曾经的城主浑身上下都是鞭子抽打后留下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然可以看见新鲜的血肉。由于长时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已经变得十分苍白。维克多发现站在栅栏外的正是洛伊本人,原本茫然无神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少爷有没有兴趣听本官讲个故事!”
不待洛伊说话,维克多便轻笑一声,主动开口说道。
“城主大人请讲,我听着就是!”
既然维克多愿意主动交代,洛伊自然不会拒绝。就在这个时候,有随从搬了一张座椅过来。于是洛伊顺势坐在座椅上,然后又将阿拉硫斯之泪搁在了自己腿上。
“故事是个好故事,可惜少了美酒助兴。”
维克多说完之后,随即便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洛伊随手唤过一名随从,在他耳边小声的吩咐了几句。随从点了点头,便准备按照吩咐出去买酒。就在这时,维克多突然又说道:“本官喝惯了高山矮人酿制的葡萄酒,恐怕喝不惯其它的。”
那名随从闻言停住脚步,转身望向洛伊。洛伊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照办。
“呵呵,四年隐忍,只为一朝翻身,伯爵果然没有看错你。难怪他为了保你,甚至不惜暗中调动虎旗营。如果本官没有猜错,你的这些随从也都是出自于虎旗营吧!”
维克多说完之后,抬头望向栅栏外面的洛伊。而洛伊却只是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即便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腿上的阿拉硫斯之泪。
过了许久,前去买酒的随从终于再次回到了地牢。随从先是在洛伊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得到他的点头应允之后,这才将装满美酒的皮囊扔进了牢房。
维克多捡起地上的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随即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感叹道:“好酒!”
“酒是好酒!”
洛伊说着起身站了起来,望向维克多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去。
“难道城主大人没有觉得,今天这酒比往日要涩口很多吗!”
“啊!”
察觉到维克多眼神中的慌乱,洛于是冷笑了一声,随即缓缓走到牢房的木栏前蹲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这酒并不是城主大人所说的什么高山矮人酿制的葡萄酒,而只是附近普通农家自己酿制的野酒罢了!既然城主大人连自己喝的是什么酒都分辨不出来,那今天说要给我讲的这故事,估计也是糊弄我的吧!”
维克多脸色惊讶地盯着洛伊,低声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洛伊摇了摇头,一脸嘲弄的意味,说道:“刚才不知道,不过现在却是知道了。”
“呵呵......”
维克多惨笑一声,随即一脸怨恨地看着洛伊,说道:“说实话,在见到你之前,我的确考虑过要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现在的你已经远非当初的那个洛伊.格尔雷迪。无论我交不交待,你都不会放过我!本官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又何苦便宜了你!”
“有骨气!”
洛伊点了点头,说道:“只可惜,现在由不得你选择了。”
“哼,本官连死的不怕,还会怕你们的严刑拷打?”
洛伊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语带讥讽地开口说道:“既然城主大人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为何要骗我去给你买酒呢!”
维克多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手中的酒囊掉落到地上。酒水倾洒出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洛伊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听说,这高山矮人酿制的葡萄酒,在勒斯城只有一家名为‘冷月’的酒馆有卖。城主大人处心积虑地想让我的人去到那处酒馆,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勒索城里还对你言听计从的,也就城主大人的那些家人了吧。我还听说,这一次城主大人被抓进来之后,城主府的那些仆人便散的散逃的逃,唯独您的家人一直没有离开。难不成,他们还在等着什么人?而谁又值得他们不惜冒着被我报复的危险等在这呢?”
洛伊一边说着,一边貌似无聊的用阿拉硫斯之泪敲了敲地上的石砖。他每说一句,维克多的脸上便更加苍白一分。此时的维克多仿佛被施加了衰老诅咒一般,看起来如同瞬间苍老苍老的十岁。
“城主大人让家人留在勒斯城,应该是原本还指望着维尔西会来救你的吧。只可惜,我现在是教廷的圣殿守护骑士,虽然还没上任,但是却是实打实的教廷人员。维尔西就算想救你,也得考虑考虑得罪教廷的后果。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惹不起我身后的教廷,所以才会主动将城主大人又送回到了我手里,希望能够平息我的怒火。城主大人本来就是他维尔西的丢下的棋子,又岂会再顾着你的死活。可笑你还抱着一丝希望,所以让家人留在勒斯城中等你的消息。而现在,你死心了,于是想要通知你的家人及时离开,所以才骗我让你去给你卖酒。因为只要我的人一出现冷月酒馆,你的家人便会得到消息,便会连夜撤离这里。”
“城主大人,我这推断的还算准确吧!”
洛伊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继续说道:“不如我和城主大人打个赌如何,看看是你的家人逃的快,还是我的属下杀人杀的快!”
“恶魔,你这个恶魔......”
维克多闻言发出一声怒吼,随即猛地冲到门前,伸手想要抓住洛伊的衣襟。维克多的手臂刚刚伸出栅栏,一只战靴便从斜刺里踏出,将他的手臂踩在了地上。
“啧啧啧......”
洛伊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即重新坐回了座椅之中。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目光也是一片冰冷。
“耽搁了这么久,城主大人的故事现在可以讲给我听了吧!”
维克多抬头看向洛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挣扎,最终却只能是神色黯然地低下头去。
“其实,本官......在下的本名并非维克多.格吉尔,而是维克多.布恩朗!”
维克多话音未落,洛伊便和身边的昆特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给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布恩朗家族!伯爵夫人便是出自于这个家族,而且据说维尔西的未婚妻也是一位布恩朗家的小姐。这个家族不仅通过两个女人占据了伯爵府的两个关键位置,而且还让自己的族人改头换面之后混进伯爵府里面。他们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洛伊还来不及细想,维克多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在迪卡行省境内的边缘地带,有一座名为特莱的小镇。特莱镇虽然地处偏远,比起附近的其他小镇却要富裕许多。镇上的居民绝大多数都姓‘布恩朗’,小的出生在那里,自然也不例外。”
“五年前,小的突然接到族长的命令,让我独自赶到另外一个名为巴泽的小镇。小人虽然不愿意离开家乡,却也不敢违背族长的意思,只好丢下妻儿独自去到了那个名为巴泽的小镇。到达巴泽之后,小人才发现这个小镇无论是布局还是建筑风格居然都和特莱一模一样,而更令人奇怪的是,镇上居民居然也都姓‘布恩朗’。”
“一样的小镇,一样的姓氏,小人就算再愚钝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所以留了一个心眼。再后来,小人和另外四个从未谋面的堂兄汇合之后,便在别人的带领下启程赶往了帝都。到达帝都之后,我们又按照吩咐改换了姓氏,随即以仆从的身份混进了城主府。”
“原本以为进了伯爵府,便可以过上吃好住好的安稳日子。然而伯爵府的规矩异常森严,我们几个刚进来不熟悉规矩,所以经常挨打受骂。没过几天,便有人人受不了这罪,趁着外出的机会逃出了帝都。谁知道第二天,他便变成一具尸体摆在了我们面前。带我们来帝都的那个人借此我们,说威胁如果我们再敢动什么心思,下场就和他一模一样。”
“威胁归威胁,伯爵府的日子依旧难熬。没过几天,便又有人逃出了帝都。这一次,他倒没有被抓到。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也都顺利逃走了,就剩下小的一个还留在府里。带头的那人见威胁不起作用,便转而用利益拉拢小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没过多久,小的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伯爵府里的一个管事。”
“随着地位的提升,小的能够看到的事也多了,渐渐地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原来,像我们这般改名换姓混入城主府的并非只是我们五个,而是有二十多个。再后来,我偶然听说伯爵夫人也是布恩朗家族的人,便隐约猜到了这一切都和她在幕后。”
“有一次,小的喝醉了酒,忍不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身边的人。谁知道第二天,这个事情就被伯爵夫人知道了。她亲自找到我,告诉了我关于‘布恩朗’这个姓氏的来源。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来自偏远山区的穷光蛋,体内居然流淌着的皇族的血脉。”
“伯爵夫人还告诉我,布恩朗很快便会重新崛起,再次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不过眼下,却有一个绊脚石挡住了家族的去路,要我帮她除去。”
维克多说到这里,心虚地看了一眼洛伊,却见他的脸上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于是继续又说道:“伯爵的眼神很平静,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做,后果一定会很惨。我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她的吩咐,将一件法器放在了少爷您的卧室里。没过多久,您便身中诅咒陷入了昏迷。”
“我们原本以为您已经必死无疑,所以都很高兴。谁知道,没过几个月,您便再次清醒了过来。后来,您失去了魔法能力,被伯爵大人派到了这里。伯爵夫人不放心,于是让小的做了勒斯城的城主,以便看住您的一举一动。”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洛伊也知道了,于是摆了摆手,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你们已经动了杀心,为什么不选择继续除掉我?”
“因为伯爵!就在您身中诅咒的第二天,伯爵便放出话来,要拿所有人给您陪葬。伯爵先是派人将伯爵府上上下下都排查了一遍,很多人来历不明的人都被查了出来,其中就包括我们的人。这些人后来不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死在了伯爵府的某个角落里。小的因为恰好被调到了维尔西身边,所以才逃过了一劫。再后来,就连那个名为巴泽的小镇也被伯爵派兵屠得一干二净。”
“那个时候,就连伯爵夫人都很害怕,小的们就更不用说了。幸好没过多久,您又重新醒了过来,伯爵才逐渐停止了对这件事的追究。”
维克多说完之后,讨好似地望向洛伊,却见皱了眉头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