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九章 八指头陀
于梵已由地上爬了起来,闻言接口道:“对,不然等李拙夫一旦回来,我们再想离开就不容易了!”
陈翠绫用目一源于梵,突然咯咯娇笑道:“于公子,方才你真做得好啊,想不到连方强老鬼那样一肚子鬼计的人,居然也上了你的大当!”
于梵一听,不由苦笑道:“陈姑娘,你这是高抬我了,老实说,我真不是方老贼的敌手,方才那一招实在全属侥幸!”
小黛娇叫道:“侥幸?于公子,你别骗人了!生死相搏哪有侥幸的事情,等逃出君山之后,你非得把杀方老贼的那招剑法传给我不可!”
于梵正待辩称自己根本不会剑法,想不到话未出口,突闻耳畔传来一阵奇异的吹角声,紧接着四周出现了数不清的人影。
虽然这些人距离尚远,但却看得出一个个面蒙黑纱,身手矫捷,功夫之高,显然不在黄明武与樊一民等人之下。
陈翠绫看得心神一震,急道:“快走!”
话音一落,率先回头向庵堂奔去。
于梵见状一愣道:“陈姑娘,你怎么了,是否又改变主意不想走了!”
陈翠绫道:“不,快随我来!”
话音一落,脚下又复加快两成,转眼工夫,三人重新返回了庵堂。
这时那些蒙面人影,虽然大部份仍在百丈开外,但少数却已到达了一箭之内。
陈翠绫急道:“关门!”
门由小黛应声关上了,可是门外却适时传来一声冷笑:“嘿嘿,真是妇人之见,关门有个鸟用,咱家根本就没打算由门里进去!”
话音方落,陡见一条人影,打从院墙外飘了进来。
这人面上虽也罩着黑纱,但身上却穿着一袭宽袍搏袖的僧衣。
这袭僧衣太惹眼了,因为就陈翠绿记忆所及,君山水寨中虽然份子复杂,但却从来就没有收容过出家人!
她心下一怔,立即喝道:“你是什么人?”
僧人冷笑道:“洒家乃是天尊座下之人!”
陈翠绫道:“你不是君山中人?!
僧人冷笑一声:“嘿嘿,四海九州,各帮各派,何处没有天尊属下,你这小小君山才有几个人!”
说时抬掌一招劈了过来。
陈翠绿轻喝一声:“黛儿,你领公子走秘径,这和尚由我单独对付,快!”
上臂疾扬,一剑劈了过去。
于梵只见剑光一闪,身形已被小黛拉起,朝向经堂奔去。
经堂左首是一间净室,净室侧方有一扇角门,小黛根本没有在净室停留的意思,用手一推角门,又复领着于梵闪了出去。
角门外是一片竹林,靠近竹林的东南方有一口桔井。
小黛将于梵带到井边,然后蹲下身形,探首井内,双掌轻轻一拍。
咋,井壁右侧顿时现出了一座门户。
于梵一怔神间,小黛已经飞身而人,双足一着地面,立即回眸娇笑道:“进来!”
于梵略一犹疑,陈翠统却已手横长剑,匆匆赶来道:“于公子,敌党马上就到,快进去!”
话音一落,果然听到一声狂笑道:“嘿嘿嘿,你们三个小辈,躲在经堂里就成了么?赶快给我滚出来!”
时机急迫,于梵再不怠慢,晃肩而人。
双肩刚一落实,陡闻香风触鼻,陈翠绫也已紧随身后补了进来。
她身形落定,立即反手关了门户。火光一闪,小黛适时点亮了油灯。
灯光照耀下,原来门内是一条隧道,沿着隧道曲曲折折地行约半个时辰,然后到达一间石室。
石室之中,珠光辉映,照耀如同白昼,尤其是床榻椅柜一切日用物品陈设得十分齐全。
于梵真没想到在那座枯井之中,居然有此洞天福地,不禁看得一愣。
陈翠绫见状向他身前的石椅一指,笑道:“连日奔波,公子也该累了吧?难得有此闲暇,且先坐下歇息一会再说!”
于梵依言落坐,但却眉头一皱道:“姑娘此地虽然隐秘,不过假如一旦被他们发现……”
陈翠绫不待话落,立即含笑接口道:“公子担心此地没有出路是么?”
说时轻俏地行向左侧一张石桌上的灯台向下一按……
只听咋咋两声,石室前面的墙壁顿时陷了下去,于梵方自心头一怔,耳畔已传人声声浪花拍岸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就在石壁陷下的地方,现出了一条水道……
浪花飞珠溅干,冷风沁人心脾,水面上一条梭形快艇正在随波起伏地荡漾。
于梵看得心中一动道:“姑娘智虑周详,居安思危,早有安排,真叫在下敬服得很!”
陈翠绫笑道:“这条水道乃是当年无意之中发现,倒叫公子过奖了!”
说笑之际,小黛早已端来了食用之物。
石室中虽然不能煎煮烹调,但干果美酒却都储存得极为丰富,于梵早已又饥又渴,当即毫不客气地尽情饱餐一顿。
人夜之后,三人乘着那艘校形快艇,悄悄地划出水道。
陈翠绫与小黛全是自幼生长君山,虽为女儿身,但却全是操舟的能手,不到初更时分,校形获已驶出了洞庭。
洞庭湖滨的芦苇之中,同样有一条秘密的水道。
陈翠绫与小黛似乎已经来过不止一次,她们轻车熟路,将校形快艇一直驶进水道停泊,这才率同于梵登岸。
其实这里所说的岸,仍在地下隧道尽头,也有一间陈设大致相同的石室。
直到进入石室之后,陈翠绫这才如释重负地笑道:“好了,到了,这上面就是出口。”
于梵道:“这出口也是开在井里么?”
小黛一笑插道:“啊,不,这出口开在一座古庙大殿中的神龛内,你瞧。”
石室左端条桌上也有一只灯台,小黛说话间手已伸了过去,不过他这次不是向下按,而是轻轻地向右一转……
轧轧轧,在一串轻微的机括声中,石室顶上立即放下一座短梯。
于梵微微一怔,正打算沿着短梯拾级而上,想不到就在此时,梯口上竟然传来一串娇笑道:“格格,在方今武林人物的心目之中,我们几个俱都是已死之人,可是你们今天却偏偏亲眼看到姑奶奶仍旧好端端地活着,这要是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暴露了姑奶奶的行藏!”
于梵、陈翠绫,以及小黛等三个人,早在这女人的娇声笑语中,悄悄地登上了短梯顶端。
不错,短梯上面是一座斗大的神龛,龛中供的是三樽不知名的神像,于梵躲在神像的后面,揭起一角红绫,偷眼向外面仔细打量……
中秋刚过,月色依然皎洁,破落而荒凉的大殿里,这时相对站立着四条人影。
于梵一眼看清这四条人影之后,情不自禁地脸色一变,他可没有想到,眼前的四个人中,倒有三个是他见过的。
左端并肩站立着的一双男女,全都穿着白衣;男的玉面朱唇,剑眉星目,赫然竟是九大凶人中的金笛书生罗诗,女的柳眉杏眼,荡态撩人,虽然于梵没有见过她,但也不难猜想得到她必然就是九大凶人中唯一的女人,白蛇娘子白丽花。
站在右端的两个,一着黄衣,一着灰衣,最惹眼的地方是他们全都头戴纱罩,因此于梵在一眼之下,就已看出他们是那银衣公子的手下,黄西、周南!
白丽花话声一完,黄西立即冷笑道:“嘿嘿,既然你们已让老夫看到了,还有什么办法?”
罗诗闻言突然一笑道:“啊,有办法,有办法!”
黄西冷冷地道:“有什么办法?”
罗诗笑道:“当然,这事最可靠,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每人赏你们一刀,让你们从此离开人世!”
黄西嘿嘿一声冷笑道:“小辈,假如老夫要是不愿意呢?”
罗诗剑眉上扬,再浮露出一脸笑意道:“不愿意么?没关系,区区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黄西两眼一翻道:“嘿嘿,你不妨说说看,老夫打算破例听听!”
白丽花插口一声娇笑道:“咯咯,小罗啊,你也未免太懒了,其实这也并不怎么麻烦,剜眼、剁舌、再剁下两只手,每个人多增加两道手续罢了!”
这女人无怪能身列九大凶人之一,虽然面貌如同娇花,心肠却是远逾蛇蝎,这样残酷的事情,她说起来竟然还像非常有趣而又好玩似的。
黄西刚自一怔,突闻周南纵声狂笑道:“哈哈哈,老夫虽说年纪不大,但却早已超过了花甲之年,像这样的话,我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听到!”
白丽花道:“老头子,这样说你今天是开了眼界了?不过你心中是以为好呢,还是不好?”
这样的办法,对谁谁也不会说好!
可是,周南竟然毫不考虑地声音一沉道:“好,好得很!”
白丽花笑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周南道:“当然,老夫这一辈子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就是没尝过剜眼,摘舌,剁手的滋味,假如你今天肯让我尝尝,倒也真是不虚此生!”
白丽花道:“好吧,我现在就首先让你尝尝剜眼的滋味!”
香肩晃处,白影电闪,右手一扬,食中二指直奔周南的两眼插下。
她身手之快,手法之妙,别说小黛与于梵看得心惊,就连陈翠绫也不觉为之骇然。
可是那周南竟然毫不介意,只至招临切近,这才出声狂笑道:“哈哈,好贱婢,凭你这样的身手,就能剜下老夫的眼睛么?滚!”
上体向后一仰,左脚突然凌空飞起,向白丽花兜踢了过去。
这一脚势沉力猛来得极其怪异,差一点的身手就应付不下来。
但白丽花似是早已胸有成算,当下咯咯一笑道:“糟老头子,我早已知道你学过几招了,不过在姑奶奶面前,你是江边卖水,孔夫子家里卖文章!”变指为掌,刷,对准周南踢来那只脚的迎面骨上碰去。
周南一脚扬起,重心后移,招式走空之后,眼看就只有挨打的份,如何能避白丽花这凌厉的一击。可是这周南的招式,竟然完全都是远的奇径,眼看山穷水尽之时,突然大喝一声,上体陡然向下扭转,两臂一张,快若风轮般打横扫来。
白丽花这一掌下去,固然可以把周南那条腿废掉,可是周南一臂扫到,也非把白丽花的蛇腰碰断不可!
只听一声娇叫,白丽花抽身疾退三步。
周南身形一侧,也借势朝向左侧飘落。
在没有交手之前,他们全都没把对方看在眼里.现在经过了一度攻守之后,才知道遇上了劲敌,不由暗凛刚才低估了对方实力,危险至极!
别说他们动手的两人了,就连那没有动手的黄西与金笛书生罗诗,也全都身形震动大感意外。
四人八目相投,相互凝视了半晌,突然不约而同地一齐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方落,突见一条人影快步朝向大殿冲来……
这人也是头罩纱巾,身上穿着一袭白衣,他行色匆匆,人在八九步外,便一路大叫道:
“喂,老西,老南,李拙夫那厮已经……”
话音未落,人已一脚跨进大殿,当他一眼看到大殿中的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时,不由神色一怔,顿时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白蛇娘子一见此人的装束,就知是对方的帮手,心头一震,探手摸出了一把毒沙。
几乎就在同时,金笛书生罗诗也由袖中取出了那支轻易不肯动用的七孔金笛。
此时黄西、周南,已经知道对方的身手不同凡响,当然不敢大意,因此也把真气一提。
眼看剑拔弩张,剧战一触即发。
想不到那新来的白衣蒙面人,此时突向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开口道:“喂,有个大个子是你们一起的么?”
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同感一震;道:“是什么样的大个子?”
白衣蒙面人道:“此人身长九尺,面如锅底,眼赛铜铃,手中用的是一柄大刀。”
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忙道:“他怎样?”
白衣蒙面人道:“他已夺得太阳真解,现正陷入群豪包围之中,你们再不前去帮忙,他就快要累死了!”
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同时惊叫道:“真的么?”
白衣蒙面人未及答言,突闻远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啸,就凭这如同霹雳似的啸声,放眼当今武林,除去魏霸天外实在找不出第二人来!
白蛇娘子闻声色变,娇喝一声:“走!”
话毕与金笛书生双双闪出大殿,一晃而没。
黄西微怔道:“赵北,你认识他们?”
新来的白衣蒙面人,果然就是银衣公子的另一属下赵北,他闻言笑道:“老西,你们怎么这样糊涂,九大凶人中的白蛇娘子与金笛书生,难道也看不出来么?”
周南嘿嘿一声狂笑道:“怪不得他们想要杀人灭口,看来十多年不履中原,他们这些王八龟孙子全都成了气候了!”
赵北道:“老南别发牢骚了,情况已经转变,快走吧!”
黄西、周南,同时一怔道:“情况怎么转变?”
赵北道:“李拙夫率领少数亲信,在半个时辰之前突然离开现场,朝向西北而去!”
黄西急道:“知道他离开的用意么?”
赵北道:“现在还不明白,不过公子与东老大已经跟下去了,快走吧!”
话音一落,人影连晃,转眼间三人全都走得一个不见。
陈翠绫看得连连咋舌道:“啊,厉害,厉害,我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江湖中还有这么多的绝世高手!”
于梵笑道:“姑娘武谦了,你在剑术上超群拔俗的造诣,又何尝不是独步武林称雄一方!”
陈翠绫听得连连摇头道:“不瞒你说,在此之前我的确也颇自负,可是现在已经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拿今晚看到的几个人来说,他们哪一个不比我强!”
话毕由神龛中一跃而下,面上满是沮丧之色。
于梵跟随而下道,“姑棉可别忘了,他们哪一个又不比你大,只要假以时日,姑娘的成就还怕不能超过他们么?”
这时小黛已经关好了石室的出口,闻言笑道:“公子,小姐,你们两个放着正经事不干,怎么尽说闲话啊!”
陈翠绫笑道:“于公子,这丫头的话你听到了,我们今后的行止如何,请你决定吧!”
于梵道:“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揭穿太阳真解的秘密,制止群豪的残杀,乃是当务之急.但李拙夫此时猝然离开,显见必有重大事故,似乎也……”
话尚未毕,陈翠绫立即接口道:“如果公子同意的话,就请你去追踪李拙夫,伺机刺探真阴谋小妹占个便直,这揭穿太阳真解的隐密,制止群豪残杀的事.就由我来办理如何?”
于梵应声笑道:“好,就这么办,事不宜迟,小可先行一步了!”
身形一晃,按照黄西等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陈翠绫娇唤一声:“于公子,如果没有意外,三天之后请仍到此地相会如何!”
于梵轻应一声,转眼消失在茫茫月色下。
小黛适时将舌头一伸,扮个鬼脸道:“哟,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不见可不要想死人么!”
陈翠绫白眼一翻,叱道:“鬼丫头,你敢胡说,是不是皮痒了!”
她这里作势欲打,那边小黛早已咯咯娇笑地跑开了。
且说于梵一路疾驰,不消多久已然奔出数里之遥,可惜他非但没有发现李拙夫的踪迹,甚至连银衣公子等人也同样没有看到。
这样盲目地追下去岂是办法!
心中思量,不觉停下脚步来四下张望,突然间,他发现左侧山岗下有一片盛林,皎洁的月色里,依稀看得到林中有几间茅舍。
这些茅舍全都是因陋就简,似乎是新搭不久。
于梵心中一动,立即悄悄地奔了过去。
连日来遭遇到的风险,使得他凡事格外小心。
果然,这一次他小心对了,人在十丈开外,便已发觉到林中人影幢幢,紧接着,左前方的暗处传来的一阵人声道:“嗯,这真是我们武当派空前未有的劫难!”
武当派?原来林中全是武当派的道土!
突然间,于梵想到君山山坳里遇到的那回事!
他对武当派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可是无论如何,他总不希望武当派落人李拙夫的魔掌!
他心里想,怎样把这件事通知他们才好!
可是,通知谁呢?
自己始终没有看到那名武当内奸的面目,武当派的每一个弟子都可能是那名内奸,纵然不是那内奸本人,也可能是他的党羽、爪牙,万一自己要是弄错了对象,那岂不自陷绝境!
转念一想,那内奸一心想要陷害的乃是天一掌教与铜冠道长,假如能把这件事通知他们本人就好了!
然而,他们两人是否来了呢?
就在他心中迟疑之际,暗中突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道:“铜冠师叔的伤势如何?”
由这句话,证明铜冠道长在这里是不会错了!
可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自己如何才能见到他呢?
这时,原先那声音答道:“咳,铜冠师叔独自躺在那边茅屋里,据说直到现在都还未曾进过饮食呢!”
于梵一听,不由大喜过望,立即抽身打从侧方绕了过去。
疏林中一共建有四间茅屋,一间在山岗的南面,两间位在山岗之前,另外一间则在疏林的西北角。这四座茅屋全是竹篱为墙,茅草作瓦,除去中间两座紧紧相连外,其余两座都在十多文外。
于梵稍一犹疑,立即朝向正中那两座茅屋欺近,这两座茅屋中全都灯火通明,十丈开外就可看到屋中的情形。……
左边屋中约有十多名道人,大部份均已安息,右边的茅屋较大,屋中的人数也较多,约估计总在三十名左右,不过这些人全都身负创伤,大部份仍在辗转呻吟未能入梦。
于梵看到此处,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夜武当派警戒如此疏忽,原来在这场争夺太阳真解的恶战中,他们的损失竞然如此惨重!
刚才暗中人语,铜冠道长独自躺在茅屋里,显然不是这个地方了!
他思念一转,立即改奔山岗南面的那房茅屋。
这间茅屋的四周长满了杂草,暗沉沉,阴森森,于梵一直欺到门边,仍然不间半点声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稍一迟疑,立即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柴门!
如水般的月光,顿时照射了进去。虽然光线并不很亮,但是于梵已把屋内的情形看清了。
他骇然一震,当场连退三步!
原来这间茅屋里没有半个活人,只是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两排棺木,若有若无的尸臭,混杂着一股新刷油漆的气味,显见这些棺木收敛未久!
于梵惊凛不已,武当派既然伤亡如此惨重,其他的门派当然也不在少数。恨只恨蒋吟自那小子可恶,假如那****能允许自己面见铜冠道长,说不定这场劫杀已被制止,最起码武当派可以逃脱这场大难!
想到铜冠道长,于梵更不怠慢,再度改变方向,扑向疏林西北角的那间茅屋。
这是最后一间茅屋了,铜冠道长在那里已经不容置疑!
这间茅屋的范围最小,仅止径丈方圆,不过警戒却显得较别处周密,左右各有一名当值的道士在巡视。
于梵仔细打量了一阵,然后看准了屋后草深林密,于是悄悄地绕了过去。
茅屋里没有点灯,但门窗全都未关,月色照射进去,依然显得很亮。
不错,这间茅屋里只有一个人,这人躺在竹榻上,虽然看不到他的面目,可是榻边放着一顶闪亮生辉的铜冠,就是最好的说明!
于梵悄然欺到窗下,身形向上一长,正想开口……然而,还没有等他把口张开,铜冠道长突然冷哼一声,手腕翻处,出指如飞地点了过来。
于梵注意那两名巡视的道人,可没想到铜冠道长竟也会向他出手!
事实上铜冠道长招出如电,他纵然全神戒备,也一样未必就能闪躲得开!
一击而中,于梵身形一软,顿时向深草中倒了下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过他心里并不害怕,自忖此来乃是一片好心,等会只要详加一番解释,事情自然就明白了!
这时候,铜冠道长应该起来察看一下了,可是,铜冠道长动也没动,仅仅轻喝一声道:
“什么人?”
于梵一听,不由心中暗骂道:“你这老道怎么这样浑蛋,自己明明点了我的哑穴,现在还来问我,你这叫我如何回答?”
他心中暗骂未已,突闻耳畔有人答道:“启禀师兄,是小弟前来看你了!”
于梵一听这声音,顿时心头猛震,这不正是元始真尊庙前所见的蒙面道人的声音么?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不知是怎么个长相?于梵心想看个明白,偏偏他此时倒卧的位置,竟然一点也看不到。就在他焦急中,猛觉茅屋里光线一暗,他知道,必是那人已经走了进去。这时候,只听铜冠道长的声音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听语气,似乎这喊道的猝然出现,铜冠道长也颇感意外。
他话音一落,那贼道突然微喟一声道:“唉,小弟云游三峡,及至闻讯赶来,想不到却已迟了一步,听说师兄身负重创,小弟惶急不已,是以连夜找到这里,但不知师兄现在伤势如何?”
这喊道一片做作,关怀之情,溢于言表,铜冠道长不由动容道:“多承师弟关怀,愚儿所负大都全是皮肉之伤,只有胸前所中八指头陀的一掌较为严重,但是现在经过服药调治已经无碍了!”
这时候,他像是已经忘记了倒卧窗外的于梵。
那贼道听后故作一震道:“啊,师兄,听说八指头陀练有一种极为歹毒的掌法,中后初无特殊的感觉,可是时辰一到,立即全身溃烂而死!”
铜冠道长一惊道:“真的么?”
那贼道道:“这种掌法八指头陀一向极少使用,因此江湖中人知者甚少,师兄赶快让我瞧瞧!”,
于梵只听一阵悉索的解衣声,紧接着铜冠道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师弟?”
于梵虽说看不到屋里的情形,但可以想见的,铜冠道长的胸头致命之处,此时适已完全落人那贼道的掌握之中。就在他心中暗道不妙之际,那贼道已经开了口道:“嘿嘿,一点不错,师兄,你果然中了八指头陀那极为恶毒的掌法!”
铜冠道长一震道:“我不信,怎么我一点特殊的感觉也没有?”
贼道此时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地,显得得意万分地笑道:“嘿嘿,师兄,刚刚小弟不是对你说过了么?此掌中后最初并无任何特殊的感觉,必须到了时辰之后才会猝然发作!”
铜冠道长像是已经发觉了贼道处心不善,叱道:“发作就让他发作吧,你把手拿开!”
可以想像得到,贼道绝不会听他的!果然,话音一落,就闻贼道狞笑道:“嘿嘿,师兄,发作后全身溃烂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倒不如由小弟现在赏你一掌,死得可能还痛快些!”
铜冠道长骇然道:“师弟,你?……”话音未毕,猝然中断,显然他已经遭了毒手。
铜冠道长最后这句话,已把那两名警卫的道人惊动,虽然于梵看不见,但却能够听到沙沙脚步声,分由左右奔了过来。他心中暗忖,贼道该要露出原形了!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两名警卫的道人脚步一停,竟然同声悄悄地问起:“得手了么?”
于梵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喊道如此大胆,原来这两名警卫的道人也全是同党!
思量中就听贼道答道:“好了,现在我还不便出面,告诉你师兄,天明后派人通知掌教真人,就说铜冠师叔突然伤势发作,已于夜半不治身亡,我走了!”
话音一落,黑影穿窗而出,转眼在夜色中消逝。
于梵看到此处,不禁黯然一叹道:“咳,可叹,可叹,想不到名动江湖的铜冠道长,居然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真叫人……”话声未毕,心里陡然一怔,暗忖自己哑穴明明已被制住,怎么现在?……
一念未已,突闻那两名警卫的道人同声喝道:“什么人?”就在这喝声中,陡闻衣袂飘风,人已扑了过来。
于梵猛然间向上一挺……他这个动作,照说只是危急之际,一种本能的反应,但没想到全力一挺之下,身形竟然陡地蹦了起来。刹那间,他心中明白了,铜冠道长刚刚点穴所用的手法极轻,时间一久,已经自行解开了!
两名道人身形欺到,不约而同地双掌一举,朝向于梵攻来。
于梵身在半空,见状猛把真气一提,双掌分向二人的来势迎了过去。
啦啦两声轻响,于梵借势飘退五步。两名道人眼见一击不中,突然高声大叫道:“有刺客!”
于梵闻言大骇。他知道这几个字不打紧,但无形中已把杀害铜冠道长的罪名推到了自己头上。他惶然警悟,现在若被武当弟子拿住,自己可真要百日莫辩了!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他两足刚一着地.立即二次腾身而起,照准西北方没人的地方,放足狂奔而去。可是,那两名道人刚才的叫声,早已惊动了所有的人,只见月色之下,人影乱晃,转眼间四面的去路已全被人堵住。
武当派在武林中能够享有如许盛誉,委实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虽然目前是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挫折之后,但遇事仍能条理分明,秩序井然,毫无半点慌张。
这些人猝闻警讯,立即各就其位,显然,他们事前已经早有应变之策。
于梵知道自己已人重围之中,今天要想闯出去只怕颇不容易!
就在他心中暗思对策之际,突见一名身材瘦长的中年道人,快如飘风般一掠而至。
于梵虽然不认识这道人,但就凭此人来时身法,也能看出他武功远在蒋吟白之上。
这道人身形一定,立即朝向于梵喝道:“夜静更深,施主私人本派禁地,有什么企图?”
于梵一面衡量四周的形势,一面答道:“在下因为要事在身,午夜独行,一时迷失方向,到此全属误会,并非有意擅人贵派禁地!”
话刚至此,突见两条人影奔来道:“六师兄可别听他胡言,此人潜人铜冠师叔养伤之处,猝然施击……”
不用说,他们就是刚刚那两名担任警卫的道人。
这两人话音未落,那被称做七师兄的瘦长中年道人,陡地神色一变道:“什么?铜冠师叔他现在?
后来的两名道人齐声说道:“铜冠师叔重伤不防,恐怕已经遭他毒手!”
瘦长的中年道人一听,反手拔出了背上长剑,目注于梵寒光四射道:“施主,你准备偿命吧!”
于梵虽然有一肚子的理由,可是他知道,在此情形之下,说了还不如不说的好!
他略一迟疑,也反手抽出腰中的软剑道:“阁下凭你的武功,我知道你可能杀了我,不过你杀了我之后,终有一天会懊悔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嫌太迟了!”
瘦长的中年道人厉笑一声:“嘿嘿,施主,我纵然杀了你要懊悔一辈子,今天我也非杀你不可,其他任何话全是多余的了,你接招吧!”左足一探,宝剑陡然闪起了一道寒光,照准于梵的心窝刺来。
于梵哪里学过剑术,除去跟随龚江学的那几套普通拳脚外,就只有血影人魔教的那三招。可是,武当派乃是方今五大剑派之一,他已由蒋吟自那里得到过教训,知道凭自己的武功,若是空手的话,根本连一招也接不下来,无可奈何之下,这才抽出腰间的软剑。眼看那瘦氏道人一剑已到胸前,他竟还没有想出破解的招式。
这可是武林绝少听到的事!那瘦长的中年道人一怔,陡然间宝剑一撤,向后疾退三步。
他双目凝视着于梵,满是惊愕之色道:“施主,你为什么不出剑?”
于梵不期然地脱口答道:“因为在下还未想妥该用什么招式!”
这回答显然又出那中年道人的意料之外,他先是一怔,继而发出一声冷笑道:“嘿嘿,铜冠师叔,名动江湖,虽在重伤之后,仍然不是普通武林高手所能伤得了他的,施主既能一袭得手,相见剑术上定有惊人的造诣!”
于梵正悔失言,听后不禁心念一动,索性故布疑阵道:“阁下怎样想法我管不着,不过实对你说,在下根本就不会剑术!”
他说时暗中打量四周情形,准备随时伺机突围。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这些武当道士,居然仍在四周严阵以待,对于他和那瘦长中年道人的对话,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他话音一落,那瘦长的中年道人果然又是一愣,半晌才道:“阁下手持那样名贵的软剑,竟然口口声声地谦称不会剑术,贫道虽然不智,但也难以相信!”无怪他会这么说,事实上软剑在宝剑之中,的确是最难使用的一种,若无深厚的内功做基础,根本就不如一块废铁。
于梵闻言,又是一笑道:“在下说的全是实话,至于阁下相信与否,在下是无权过问的了!”
那瘦长的中年道人迟疑了半晌,终于沉声说道:“若在平时论武,贫道今天就该弃剑认输,可是今日乃是为敝师叔报仇雪恨,不管施主剑术上的造诣如何,贫道也非一拼不可!”
话毕陡然横移三尺,高呼一声:“看剑!”一抖手,宝剑卷起三朵剑花,带着飒飒冷风,直向于梵上中下三路一齐攻到。
于梵真没想到自己弄巧反拙,竟惹得对方一开始就展出了拿手绝学。在此情下,自己上回对付方强的办法可行不通了!可是,对方剑招凌厉绝伦,再不还手马上就将溅血伏尸,心中一急,陡然想起李地夫昨日传授那一僧一道的三招剑法,当即大喝一声:“来得好!”手臂一抬,软剑由下向上划个半圆,紧接着打从胸前霍然推了出去……他这是临危拼命,胡乱搪塞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