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在丁铠全那辆锈迹斑斑的老爷车上，丁铠全握着方向盘，一边嚼着槟榔一边语带轻蔑地说道：“九爷跟八爷不一样。八爷愿意看到身边人好，九爷只愿意自己一个人好。”
象一滩烂泥一样歪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许留夏侧头看着车窗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当然不一样了，一个是八一个是九，我这么不识数的都知道不一样！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女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急忙掩住嘴巴，却掩不住明媚的笑靥如花。
“看在你不是正常人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丁铠全斜了许留夏一眼，略带鄙夷地嘟哝着。
许留夏对丁铠全的鄙夷充耳不闻，依旧懒洋洋地说道：“戚老九在跟龙老八分家之后，脚下的路走得越来越歪了。”
丁铠全说道：“本来九爷也不是什么正人。”
许留夏接道：“龙老八也不是君子！同一个茅坑里的两个蛆你告诉我哪一个更高尚一点？！现在的差别只是一个蛆找到机会爬到树上冒充蚕宝宝去了，另一个蛆却往茅坑更深处扎下去了而已！”
丁铠全瞪大了眼睛，想要辩驳却找不出有力的语言，挣扎半晌，颓然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恶心？！毕竟八爷的人品要高出九爷不少，毕竟我当年还跟在八爷身边混了那么久，照你这么说，我成了什么东西？！”
许留夏点了点头：“本来我也没觉得你是什么好东西。”
“啪！”丁铠全扬手在许留夏侧过的后脑上拍了一掌，发出一声脆响，嘴上骂道：“嘴损的小兔崽子越来越没底线了是吗！”
许留夏揉了揉脑袋，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道：“当年他们九个黑道老大为了抢地盘同室操戈，什么结拜兄弟的情义都扔到茅坑里去了，乌烟瘴气的打了将近大半年，那时候的事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当时帮着龙老八把他的结拜兄弟杀了几个？”
丁铠全摇了摇头：“那些旧事现在想起来还像恶梦一样，连我自己都不愿想起。今天你有兴趣就说给你听听，当年这九龙裂天算是龙川黑道上的一大劫难！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开始自相残杀，但我知道绝对不是因为抢地盘，因为当时龙川城这个大蛋糕足够大，别说是九个老大分，就是十九个老大也足够分的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一夜之间，前一天还在一起喝酒骂娘的好兄弟，会突然拿枪出来在你的头上轰上五六枪！全都是下死手啊！八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底下的兄弟就让三爷弄死了三十多个，还没等八爷还击，四爷就派杀手直接弄死了原本跟他同盟联合的三爷。搞清楚状况的八爷不但没加入乱战，反而把兄弟们全部遣散了，他自己带着我和邵东光找了个相熟的警察拿出十几万迪雅打点，我们一起被关进了警察总部的重犯看守所。当时所有人都忙着回击，没人象八爷那样想到回避，所以这九条龙里到最后就八爷保留下了最坚实的有生力量。而且他没有在最危急的时候把手下兄弟的命绑在他的战车上，反倒赢得了最大的人心，每个兄弟都从心底深处感念八爷的恩！这个才是千金难买的东西！”
许留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花钱进看守所！确实是个非同一般的怪招，但却是在不损自己威望的前题下，明正言顺地躲过了火并的唯一办法；遣散手下，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实力，还赢得人心和重情重义的名头，为最后出山接收战果奠定了颠扑不破的根基。这个一箭多雕的主意也多亏龙老八这个老狐狸能想得出来！”
丁铠全点头：“八爷能想出来，其他人却想不到，因为他们早就杀红了眼！每个人都膨胀得不得了，都觉得自己可以一统黑道，成为龙川的地下之王！当时警察对这个黑帮大乱战完全不干预，只要没有无辜平民受伤，黑帮分子愿死多少死多少。结果八爷这八个结拜兄弟昏天黑地的混战了两个月，谁也没发现找不到龙老八。打到最后，就剩下心计最深、下手最阴狠的四爷和九爷因为联手合作而惨胜，其他几位爷早已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
许留夏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问道：“那个四爷是怎么没的？”
丁铠全冷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四爷想算计九爷却被九爷派的卧底探出了消息，九爷将计就计把八爷的行踪通知了四爷，四爷觉得收拾掉八爷就是瓮中捉鳖的简单事，立刻安排人准备除掉八爷，却没想到九爷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使自己有空隙时间积聚力量。结果就在四爷前往看守所的路上，被九爷打了埋伏，三十几个高层骨干和四爷自己无一生还，九爷那边也损失掉十几个强力干将，元气大伤。”
许留夏说道：“戚老九当时就不怕渔翁得利的龙老八出来灭了他吗？”
丁铠全说道：“他当然会想到，只是当时两害相权取其轻，跟八爷比起来，四爷才是最没人性的那个，当然要制造一切机会率先干掉！”
许留夏点头：“这个想法没错，战术也很高明。接下来龙老八出来就跟戚老九和平共处了？”
丁铠全冷冷一笑：“哪有那么容易的和平共处啊！在看守所里的时候，我和邵东光就先后摆平了三四次不少于十人的暗杀。刚出看守所还没见到九爷的面就接连遇到三轮截杀，如果不是八爷运筹帷幄，事先预估到凶险，提前将之前遣散的兄弟召集过去围堵了九爷当时守卫力量薄弱的地下指挥部，打了一个围魏救赵，我们也必定跟其他爷一样挫骨扬灰、永不超生了！”
许留夏哦了一声，说道：“龙老八把戚老九堵到了狗窝里，然后定了城下之盟，就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丁铠全摇头：“八爷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把围堵九爷的兄弟撤了，然后请了警察总部的绥靖总长去跟九爷见了面，之后八爷九爷就联手出来收拾烂摊子，在绥靖总长的面前握手言和，才算是把九龙裂天这堆烂事消弥抹平。后来因为眼热八爷的正道事业蒸蒸日上，自己无处着手又找不出由头分上一杯羹，九爷就提出分家单干，各自发展，渐渐地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许留夏说道：“戚老九现在也算是兵强马壮，龙老八不稀得要的黄药师之类的混混都在他那儿焕发了第二春了。”
丁铠全微露不屑地说道：“九爷在九龙裂天大火拼之前就涉足毒品生意，而八爷最深恶痛决的就是毒品，所以那时候他们分家，很多人都说是因为毒品生意的事情谈不拢才导致一拍两散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象黄景豪这种对毒品有兴趣的坏种，在八爷手下饱受压制，一分家，立刻就追着九爷去了。八爷手底下那个龙川最大的安保押运公司、十几个金融信贷公司和那庞大的药品销售网络，哪一个都不比毒品生意差太多，而且都是见得了光的买卖，不用提心吊胆的捱日子……”
许留夏撇了撇嘴，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龙老八那么好的生意你干嘛不跟着多借借光？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还在这么个破车里替他吹什么啊！你是他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啊？！”
丁铠全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从你的狗嘴里是真的吐不出什么象牙啊！！”
后座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对对对，他的嘴巴太损了，那个姓黄的坏家伙也说他吐不出象牙！还往他嘴里扔刀子呢！”
许留夏扭头过去，向后座上坐着的女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人说话小屁孩少插嘴！”
丁铠全斜了许留夏一眼，说道：“你把黄景豪损的不轻吧？那小子阴沉得很，不到忍无可忍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还没等许留夏回答，后座的女孩抢着说道：“他呀，又说人家便秘又说人家是垃圾，反正花样翻新地损人家。我觉得吧，就算是坏人也应该直接给他个痛快，要打要罚，痛快麻利点！他可倒好，尽用那风凉话嘲讽人家，把人家逼得拿出了刀子，你没看把他的耳根子都顶红了吗！”
丁铠全也不看许留夏，径自说道：“你是故意激他出手的是吗？”
许留夏向后座女孩伸过手去，虚扬作势要打，吓得她捂住了自己连珠脆响的嘴巴，嘿嘿一笑说道：“这段时间感觉自己身体的协调性有点差，就想用黄景豪做个陪练试一下。”
丁铠全说道：“那你试出什么了？”
后座女孩又忍不住接话道：“挨了人家一膝盖，还让那飞刀扎了手！就是嘴巴比较硬，死活不承认扎到了手！最奇怪的是我当时明明看到那刀扎进了他的手，可他的手却一点伤也没有，连个血点都没有！”
丁铠全脸上微微变色，侧过头瞪了许留夏一眼，叹息说道：“不光是协调性变差了，连视力也都退步了？！”
许留夏嘴角抿着一丝笑意沉吟不语，良久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