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彬彬,钟氏集团总裁钟启亮先生的私人助理,对吗?”
一上来,刘秉强就直截了当。
“是,是我,我,我是的。”他不知为什么紧张到有点结巴。
“请你放松,没关系,我们只是有点事情需要向你了解,你只要将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了。”
肖进朝他轻轻摆一下手,说。
“嗯,好,好的。我配合,我配合,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等会问你你就知道了。”刘秉强平淡地说着。
谨慎地看了看两人,胡彬彬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似乎准备应战了。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钟启亮的,怎么认识的?”
“我们,我们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差不多两年了吧。”
“你是从那个时候起就给他当助理了吗?”
“啊,这个,那倒不是,我们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这样决定的。”
“你们?”
“啊,对啊。”胡彬彬轻松地答道,但是马上他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纠正到:“哦,是大概半年以后钟先生聘用了我,对,我是这个意思。”
刘秉强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那你的工作内容都是什么?”
“嗨,助理嘛,还不就是打杂跑腿什么的,都是些琐碎小事,也没法一一说出来啊,太多了嘛。”
刘秉强点点头,不再深究,继续发问:“钟先生应该非常信任你,对吧?因为据了解你和他总是形影不离,不过,关系再好你们也应该是主顾之交,那么请问,为什么每次在你们下榻的酒店里,都只登记了一个房间?”
“什么?一个房间?那,那是因为,有时候,嗯,钟先生有头疼的毛病,夜里可能会,会吃药啊什么的,我,我怕他出什么事,就,就在一个房间里了,不过,我和钟先生是分开睡的。”
“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啊,是,哦,不是,钟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对,是这样。”
他忽然有一丝慌乱,眼睛不再朝他俩看,而是左右观望起来。
“钟先生得的是什么病?”
“哦,得病啊,不,他好得很呢,没病。”
“你不是说他头疼吗?”
“啊,对,是的,是这样,他是偶尔,偶尔啦,就是忙的时候,还有累的时候,就,就”
“他头疼的时候都吃什么药?”
“啊,止疼片呗,额,对吧,一般不都是吃这个吗?”
“别问我们,现在是我们问你呢。”刘秉强稍显不耐烦。
“哦,知道,知道,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那好,我问你,你对钟先生的照顾是生活上多一些,还是工作上面多一些?”肖进此时突然问道。
“这个啊?其实有时候也分不清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了,他每天的事情那么多,时间行程什么的又安排得那么紧,怎么严格区分啊,再说助理干的就是伺候人的事,人家又是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我哪有胆子挑三拣四啊。”
“没问你这些杂七杂八的,每个问题你直截了当地回答就对了,听懂了吗?”
刘秉强朝他扬起下巴,胡彬彬赶紧点了点头。
“你还经常到钟先生家里去吧?”
“这个啊,是,对,有时候有些事情办不完,他就拿回家里,我也只好跟着去了。”
“甚至过夜吗?”肖进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
只见胡彬彬突然扭了一下腰,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但马上就再次坐直,快速地回应道:“哦,你说过夜啊,嗯,是,是啊,有时候是这样。忙完了,太晚了嘛,就,就”
“钟先生家里人对你经常在他们家过夜什么态度?”
“啊,什么?你是说他们家人,他们家没人啊,就他自己。”
“他不是还有父母和兄弟吗?怎么可能没人?”
“哦,我的意思是,他,额,对,他当然有父母,可是我听他说他们年纪太大了,就住在楼上,几乎从来不下楼的,我也没见过他们。”
“一两年了都没见过一次?”
“啊,那倒不是,春节的时候见过,他带我上去拜年来着。”
“钟先生春节给父母拜年带着你去的?”
“啊,对,哦,是,是因为当时他忙得很,好多事情必须及时处理,我才不得不跟着。对,就是这样。”
“你见到他父母时,你们说话了吗?”
“啊,说了,说了,不过老人家说话已经不利索了,可我给他们拜年,他们还是挺高兴的,一直说‘好,好’的,还给过我红包呢。”
“那他两个兄弟呢?”
“哦,兄弟啊?”
说到这里,胡彬彬突然噎住了一样,一下子没词儿了,定定地看着他们,不过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马上快速地说道:“他两个兄弟好像都不爱回家,就是总不怎么回来的样子,我没怎么听他说他们的事,就,也就没打听,所以,所以,我不知道。”
他的这个变化挺明显,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所以说完这几句,他就迅速低下了头,胡乱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角,虽然他一身名牌西服已经平整得不能再平整了。
“他是从来没提起过他们吗?”
“对,从来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爱回家?”
“这个?我,我瞎猜的?”
“那你不好奇吗?尤其钟先生和他三弟可是亲兄弟啊。”
肖进似乎是很不经意地说道。
“嗨,人家里面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打听那么多干嘛?我又没病。”他忽然有点抵触地说道。
“你们天天粘在一起,吃住行和工作,几乎快成一个人了,还说自己是外人,你不觉得这很说不过去吗?”
刘秉强已经忍不住了,将疑问直接捅了出来。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粘在一起,我们怎么粘在一起了?我们,我们这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胡彬彬忽然提高声音开始抗议。
“胡彬彬,你年纪也不大,也是正经大学毕业,学的是电子集成,为什么没干自己的专业,却偏偏去干这个助理,就像你说的,是伺候人的活儿,这又是为什么呀?”
肖进还是不紧不慢。
“切,这算什么问题?我能不回答吗?弱智。”
最后两个字他没敢大声说。
“你说谁弱智?”刘秉强却不放过,大声吼道。
“好了,没关系,弱智,没错,我们警察就是得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你不要抵触,这是常规问话,你是一个公民,也有这个义务,所以,每次问题请实事求是回答,别管弱智不弱智。”
肖进如此不卑不亢地回击,反倒让他无法辩驳。
当下只好咕哝着:“其实很简单啊,不都是为了挣钱吗?只要能挣钱管他干什么呢?”
“也包括替他隐瞒甚至是包庇其犯罪行为吗?”
刘秉强拍了一下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像是一个炸雷,轰然冲垮了他已经开始慌乱的神经,胡彬彬忽然抬起头,求助似的看着二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别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什么?我们还没说什么问题呢,你慌什么?”
“我,我,他,他,是不是犯事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可是,可是,我真是不知道他的事情啊?”
“胡彬彬,你先稳定一下情绪,别胡思乱想,没事的,我们确实查到钟启亮与一些事件有关系,所以才需要查问相关人员,但你只是其中之一,也并没人说你有什么问题,至少目前没有,所以没什么的,你不用紧张。”
肖进说完,站起来去饮水机给他接了杯水。
胡彬彬颤颤巍巍地喝了几口,忽然喃喃地说:“我怎么这么倒霉,非给他当助理。”
“好,我们继续,你可以吗?”
见他点点头,肖进接着问:“小胡,你再好好想想,钟启亮到底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的家人,尤其是他大哥啊,三弟啊,关于他们这俩人的一些事情,没关系,你尽量回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任何顾虑。”
胡彬彬坐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好半天没说话,又沉默了一会,他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他们,认真地说道:“我,我知道一点,就一点,可以吗?”
“你说吧,有多少算多少。”
“嗯,钟先生确实和我说过,他大哥和他弟弟,不过,就那么两三次,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提他们的,我感觉好像他们不怎么亲。”
“怎么提起的?都说了些什么,尽量复述他的原话。”
“好。他大哥嘛,他就说过一次,那天我是听见他打电话,给什么人,好像是他已经安排好那个人去非洲一个什么国家,是一个工程项目,可是那个人好像不同意,他们就吵起来了,但是钟先生好像下决心了,死说活说地让他去,还说那边特别好什么的,那个人后来好像答应了。”
“那个人是谁?”
“我当时也不知道,挂了电话,钟先生好像很满意,挺高兴的,就和我念叨了几句。”
“他念叨什么,原话。”
“嗯,他说‘这个老大,死犟驴,什么本事没有还敢不听我的,这下好了,我把他弄得远远的,省得我看见他烦他看见我生气的。’就是这样。”
“还有吗?”
“嗯,好像,没了。”
“别好像,到底有没有?”
“嗯,还有,还有就是一点气话了。”
“那更得说了,你说。”
“嗯,他说,他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敢忤逆他指责他的,而且怎么也轮不到他大哥那样的人。就这个了。”
“没了?”
“没了。”
“什么叫做他大哥那样的人,他解释过吗?”
“这个啊,没有,没说过,不过,我看他好像特别瞧不起他大哥。”
“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平常的感觉啊,虽然他不说出来,但是一家人从来不提起,已经挺说明问题了,而且他们家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
“嗯,很好,那关于他弟弟呢,他有过什么反应?”
“他弟弟好像很老实,但他们也不怎么常联系,嗯,不过,钟先生其实心里挺关心他弟弟的,就是那个人不怎么领情似的,每次通电话都是他弟弟提前挂断的,钟先生为这个还郁闷过呢。”
“他说过什么吗?”
“哦,这个嘛,说过,他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个老三哪,真让人操心,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个性个性,他妈个性能当饭吃吗?’反正就是觉得他不成熟不懂事吧,好像是这个意思。”
“你见过他两个兄弟吗?”其实这才是肖进最关心的。
“见过他弟弟,没见过他大哥。”
“见过弟弟几次?”
“就这次春节的时候,他难得回家一次,在楼道里打了个照面。”
“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本来我想打招呼来着可看人家没那个意思,就算了呗。”
“从来没见过哥哥?”
“从来没有。”
刘秉强和肖进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胡彬彬点点头,带着他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