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企业上午九点上班，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一早上就等在大门口，刘秉强坐得屁股都发麻了，可让他烦躁的不只是这点。
他的两个伙计还没到，从电话里已经听出是在跑了，可他还是生气。
很快，两个身影快速跑来，到了车跟前，刘秉强一推车门，下了车，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几点了，还真掐着点来啊，你们这是干工作呢吗？就不能提前点啊，这只是走访，要是盯梢呢，抓人呢？还不全耽误了。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一通脾气发过，方敖和丽丽都泄了气，红着脸不敢言声。不一会，芮丽丽的眼泪就似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哭，还有脸哭，别哭了。”
“刘哥，我们，我们昨天回去太晚了，我爸又说我了，说我干的什么破工作，让我别干了，我心里难受一宿都没睡好，就起晚了。”
“行啊，那你就别干了呗，反正也不合格。”他实在没法不生气。
“刘哥，刘哥，别，别这样，你就别再说小丽了，其实她是特别喜欢这个工作才考警校的，再说，女孩子能决心干刑警，已经不容易了，你多包含点，慢慢她就进步了。”
“哼，你还替他说话，我还没批你呢，你怎么回事，也起晚了吗？”
“我，我，这？”方敖忽然憋红了脸，刘秉强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恨恨道：小东西，你可真行，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这事，不过，这都什么时代了，似乎这样的事情也没啥了。
就不像我这样的八零后，凡事还是讲究的，还没你们那么开放。
“行啦，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就该进去了，进去以后机灵点，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听我的，你们主要是注意观察，还有做好记录。”他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钟氏企业很大，这里是本部，所有的工厂都在外地，本部里包含了核心层、高级管理层，以及所有的研发人员，销售公司和财务公司也在这里，只是不在一个楼。
刘秉强他们顺利来到了接待处，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很快出现，在小会客室里开始了询问。
因为没有直接涉及案情的线索关联到这里，所以无非是些常规性问题，但他们还是寻获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企业已经存在四十年了，是从一个小小的食品加工厂转型过来的，最初的产品是模仿别人，很快钟老先生就自行开发出了多款热销的系列家电产品，尤其是厨具这方面，然后从银行贷款作为启动资金，建立了第一个工厂，接下来就是势如雷霆，一发不可收拾，规模越来越大，工厂也越开越多，现在已经在全国二十几个重要城市落地生根了。
品牌也早就深入人心，近些年已经成功打入国际市场，开始挣老外的钱。
最重要的信息，是人事更迭，也是刘秉强最关注的，企业大约在十年前换了主人，就是现在的钟家老二，钟老先生虽然还是董主，但其实已经只挂名不务事了，凡事全部都是钟家老二一手操弄。
其实刘秉强最想问的还有钟家那两个儿子和企业有什么关联，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这个人只是一个职员，很可能不知道不说吧，如果再把这个情况捅出去，反倒不好。
想想以前，吴队就骂过他，不爱动脑子，可不能再犯傻，要不又该挨说了，当下不再询问，打道回府。
回到局里，吴队已经给他们几个加了几张临时办公桌，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立刻拥挤了起来。
此时，大陆和小孙也刚刚回来，正在那里兴奋地对资料，看见他们进来就赶紧招呼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当然，不看看是谁出马？”
站在边上的吴队忽然拿手指点了他一下，笑笑没说话，刘秉强一吐舌头，不再吹牛。
已经临近中午，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一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几个人都不再耽误，拿起饭盆直奔食堂。
小小的分局食堂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这几个人有举着馒头的，有急忙往嘴里扒拉米饭的，都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
正在吃得热火朝天，肖进从外面走了进来，朝他们挥下手，也去端了盆饭菜过来，挤挤挨挨地坐下了。
“怎么样，你那里戏最重。”吴队抬眼看着他问道。
“嗯，是。挺震惊的，待会回去说。”
大家一听都收起了笑容，知道有重要线索出现，于是都不说话，三下两下吃完，几个人回到了办公室。
“说吧，查到了什么？”
“是这样，我路上已经总结了一下，共有这么几点，我认为很可疑。”
“你说。”
“一，钟氏家族内部肯定有矛盾，矛盾应该出在三兄弟之间，至于谁和谁，什么矛盾咱们先撇下不提；二，老二钟启亮在家族里一手遮天，几乎包办所有事情，这不太合理；三，老大钟雷身上的疑点也很大，四年没有出现过，职业也非常神秘，必须抓紧突破这个人；四，说说老三，似乎和这一切都没关系，但性格太古怪了，背后肯定有原因；五，钟家二老已经陷入归隐状态，什么具体情况外界几乎都不知道，即使有事也要通过钟启亮，有理由怀疑他强行夺取家族控制权的可能。”
“完了？”
“完了。”
“你呢？”吴队指着刘秉强。
“我这里的情况是这样：企业以前是钟老先生做主，十年前换成钟老二，而且董事会其实也是听他的，因为钟老先生已经十年没露面了。还有，就是钟氏实在是太有钱了，我大概算了算，一年少说也得几十个忆。这么大的买卖，搁谁都得动心，我要是钟家人，我也会强行上位。”
“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咱们今天就吧所有线索摆出来，不下定论。大陆小孙，你们那边？”
“哦，我们这里，查到的有价值的东西不多，几乎没查到任何仇家，哪怕是有一星半点摩擦的都没查到，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吴队有点不耐烦。
“这样，近年有人看见钟家老二经常出入一些神秘会所，平常人根本进不去那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在，可出来的人都说那里是神仙才能去的好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这就完了？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啊。”
吴队好像是真生气了，瞪了他俩一眼。
“以后再查案，不许这么含糊其辞的，干我们这行的，最马虎不得。”
小孙和大陆听他这么一说，都有点委屈，可又不敢说话，只好抿抿嘴唇，不言语了。
一下午，大家都在忙碌，已经兵分几路：继续追查钟启亮外围行踪——还是大陆小孙；查出钟雷的有关线索——刘秉强；跟踪钟家老三，争取查到有用信息——肖进。至于那两个孩子，吴队亲自带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晚上，工作陷入停滞状态，几乎没有任何新进展，很难得地，大家在天黑以前都回家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到了晚间只有小孙那组有所收获：一个辗转找到的线索知情人，也是一个公子哥，七拐八拐地和小孙认识，无意间道出了所谓真相，那个神秘的会所是一间同性恋酒吧，当然是地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讯息的那一刻，肖进脑子里就是一热，什么，钟老二竟然去过这种地方，怪不得那天自己浑身不舒服。
电话追加过去，得知信息准确，至于从何时开始的，答曰不知道。
再想想这几天跟踪钟启豪，虽然未见异常，可他的状态却很令人费解，因为这个人不论何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总是谨慎地看着周围，眼神中的一丝不安和忧虑时时掠过，肖进也真的未见他踏进钟家一步。
这个人每天会开着一辆雪佛兰回到市里一个小区，进了一套单元房里就不再出来，而且也没看见和谁在一起，全是独来独往。
真是个怪人。
又到了晚上，吴队召集齐所有人，大家开始分析最新线索。
刘秉强一向嘴快，第一个说道：“我说说，那个钟雷，真难查，我是从街道才找到他一点信息。这个人，1960年生，今年56岁，最后登记的住址是老城区一个地址，现在早没有了，拆迁多少年了。那时候他十六岁，当时‘文革’刚结束，他所在学校我查到的记录特别不完整，找到的也都是老人了，只模糊记得这个人后来去体校了，就是本区的体校，我已经把所有资料找齐了，明天开始一家一家查。”
“嗯，”吴队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说吧。”肖进站了起来：“钟启豪，1985年生，31岁，服装设计师，近年在行业里崭露头角，设计以大胆前卫著称。未婚，也没有女朋友，独居，几乎不回钟家，也没什么朋友圈，属于绝对的单身贵族。性格忧郁，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爱穿名牌。”
他环视了一下屋里，接着说：“不过，我还是对他产生几点怀疑：为什么不回家，有什么仇怨能记恨这么久，或者这么深，又或者，家里有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另外，此人性格太阴沉了，按说在条件那么优越的一个家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父母又都健在，没有理由这么忧郁，还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的人不开心呢？”
他再次停下，呼出一口气才说道：“基于这两点，以及从小孙你那得到的讯息，钟家老二有疑似同性恋倾向，或者至少是他感兴趣，我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钟启豪一定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不能接受，才离开了那个家的。不知道大家有什么看法？”
忽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仔细揣摩着他的话，似乎是这么个逻辑。
可，这，和展馆被砸又有什么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