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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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那些西印度群岛的动物:《藻海无边》中的动物形象解读(1)

Those Animals that Live in the West Indies———Interpretation of the Animals Figures in WideSargasso Sea

任星

Ren Xing

【关键词】《藻海无边》;后殖民;身份;动物

《藻海无边》(wide Sargasso sea)由当代女作家简·里斯(Jane Rhys)于1966 年出版。此书讲述《简·爱》中男主角罗切斯特的疯妻子安托瓦内特的前半生,视点新奇,内容深刻,文笔优美,引人深思。近几十年来,简·里斯的《藻海无边》越来越多地越受到国内外批评界的关注,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藻海无边》做出了多元解读。如从叙事策略角度分析《藻海无边》中的多重声音交替、从话语结构学说角度分析安的交际失误、从女权主义发展变化角度对比《简·爱》与《藻海无边》的女主人公经历、从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的角度分析重建殖民地主体性地位问题、运用拉康的镜像理论分析女主人公的身份探讨、运用互文的手法比较《简·爱》与《藻海无边》等等,笔者试图从文本中出现的西印度群岛的动物形象上解读此小说。

安托瓦内特是自幼生活于西印度群岛的克里奥尔白人,在19 世纪西印度群岛奴隶制体以后,他们作为早期欧洲移民的后裔,对于英国在西印度群岛的移民统治者来说,他们和黑人及混血种人一样都是被统治对象,然而与黑人及混血人相比,他们又是早期的殖民者,那些西印度群岛的动物———这种双重身份使得安在英国人与当地人之间处境十分尴尬。安与母亲过着贫苦的生活,她们被黑人称为“白蟑螂”,又被白人贵族叫做“白皮黑鬼”,她们同时不被黑人和白人两方接受,被白人蔑视,受黑人嘲笑。作者就借安少女时代的玩伴蒂亚说“黑鬼比白皮黑鬼还强” 。这种身份认同感的缺失于安不再是尴尬,而变成了一种恐惧,她经常被噩梦惊醒,尖叫着寻求安慰。安的尴尬身份使得她永远得不到爱,她失去母亲的宠爱是因为她像个真正的“白皮黑鬼”,上不得台面。整篇小说笼罩在一种浓郁的孤独感之中,小说第一句话就是“常言道同舟共济,白人就是如此,可我们跟他们不是同舟。”黑人也传言她们邻居的空宅闹鬼“不愿走近,也就没人走近我们家了。”她少女时代及成年后的两个伴侣———土著女孩蒂亚与英国贵族罗切斯特———尽管被安珍视着, 却仅是因为金钱而来到她身边与她为伴,一旦他们得到了金钱,就不再维持那些甜美的谎言。

安少女时代唯一的朋友蒂亚从未对她抱有友情,她们是因为3个新镚子而决裂的。蒂亚哄安下水去翻筋斗,骗走了她的钱和衣服,安只好穿着蒂亚的衣服走回家去。衣服,在那个时代是身份的象征,比如安母亲的骑马服,虽然已经破了,但她仍每天穿着。安被拿走衣服而穿上黑人的衣服又一次展示出她的生存困境:一个失去白人身份的白人。

安成年后的伴侣罗切斯特与安结婚是为了3 万英镑。这3 万英镑不过是安童年时代那三个新镚子命运的延续罢了。他冷冰冰地定义自己的妻子“是纯英国血统的克里奥耳人,不过眼睛即不是英国型的,也不是欧洲型的。”这句话充满他对安的排斥。而当罗听说安的家族病史后,反应很平静:“我并不感到惊讶,似乎一切都不出我所料,我一直在等着这事。”这句话道出了罗的心声:他并不爱安,结婚只是为了得到钱,丹尼尔的告密正给了他永远控制安的机会。

在小说的尾部,安的最后一个梦中,她看到少年时代的蒂亚在一片火海中微笑,又听到罗切斯特在身后的呼喊,于是她向窗外跳去。这还是一种身份的无法认同,黑人不接受她,白人又排斥她。于是她醒来后拿着蜡烛向走廊走去,看了《简·爱》的读者都明白,她之后放了把火,烧掉了这幢囚禁她的房子。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小说中出现的动物:蛇、白公鸡、绿鹦鹉、马、老鼠、陆栖蟹、黑白山羊。这些反复出现的动特意象,即是弗莱所谓的“原型”,它们具有约定性的语义联想。原型(archetype)出自希腊词汇“archetpos”。古希腊柏拉图最早使用这个概念来指事物的理念本原。20 世纪精神分析学家荣格重新解释原型概念,认为它是一种沉积于人类心理深处的原始意象,通过神话、图腾、不可理解的梦显示出来。这些动物的原型潜藏在人类集体无意识中,它们出现在小说中的不同场合,有着特是的意义,笔者试做以下分析。

一、多重寓意的蛇、马

蛇:蛇在本文中出现共三次。第一次出现是安托瓦内特与蒂亚决裂后在库利布里的荒地游荡时看到的:“我去了库利布里一些我没看见过的地方,那些地方没有大路,没有小路,没有足迹……有一回我还看见一条蛇。一切都比人好。”显然此处“一切都比人好”,是针对孤立自己和母亲的当地居民们。蛇的原型出现在《圣经》中,在创世纪·人类犯罪中有这样的记述“耶和华神所造的,唯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是蛇导致了人类被赶出伊甸园而浪迹荒漠。安在荒原上看到蛇怎能不心生感慨呢!蛇第二次出现在安母亲的婚礼上,来宾说“……上回我来这儿还亲眼看见马桶座上盘绕着一条六英尺长的蛇……” 蛇的另一原型是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变形记》中记载,美杜莎“周身无处不美,而最美的是她的头发” 。后来这头秀发变成了满头的毒蛇,这是一个蛇美人的形象,来宾的谈话从觉得安的母亲配不上大财主梅森先生、谈论婚姻的荒唐转到了蛇,其含义不言而喻。蛇第三次露面是罗切斯特与安新婚后在池边看到的。“当我问她,我们时常看见的蛇是不是毒蛇,她说,‘那些不是毒蛇。FER DE LANCE 当然是有毒的,不过这里一条也没有。”蛇的毒是对自己的保护,没有毒的蛇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本能就将沦为人的玩物。给蛇去毒,就如同给人去势,这实实在在是一种阉割。男人驯化女人正是这样阉割的过程,我们且来看看安托瓦内特是如何被阉割的:首先,她被送如修道院,学习做女红,学习梳头发等等典雅淑女的风范。其次,梅森先生留给安三万英镑的遗产,但随着她与罗切斯特的结合,遗产全部转到丈夫名下,安尼特失去了经济的独立。再后来,罗切斯特知道了安家族的秘密蓄意将她逼疯,继而关在英国别墅的阁楼上,令安尼特彻底失去了自由,成为这个男人的玩物。安在向丈夫介绍这无毒之蛇的时候怎能想到它们与自己命运的关联呢?

马:母亲的马在小说刚刚开了个头的时候就死去了,它代表了母亲的尊严。在西欧的传说中有一种圣兽———独角兽(unicorn)通常被形容为是修长的白马,额前有一螺旋角。这种动物是欧洲人由马高大、挺拔、傲慢而神圣的外形想象出来的。安的母亲每天会骑着马出去散心,“不顾黑人三五成群,站在一边嘲笑她,尤其在她的骑装穿破了以后格外如此。”虽然安认为黑人的嘲笑是因为他们只重衣着,只懂金钱,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因为黑人仇视母亲虽然同他们一样穷,却还享有白人的特权,时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所以当地人将马毒死后,母亲再也拿不出架子来,躲在屋中不出门了。马第二次出现在母亲结识梅森先生以后,人家借给她一匹马,“她总是一大早就骑马出去,到第二天老晚才回来”而且“乐呵呵,笑哈哈———我从没见到她这么年轻过。”此处的马与男人联系在一起。在希腊传说中有半人马这种生物肯陶洛(Centauri),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雄性尤其的高大威武。母亲从梅森先生那里得到了马,下一步她就嫁给了这个男人。

二、双重身份的陆栖蟹、黑白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