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关,京城异常浮躁,暗涌不断。
光州大雪,大半县城遭了灾,百姓牲畜死伤无数。
皇太女奉命赈灾,不料,却出了岔子,朝中很多官员都被罢了职免了官,连皇太女都未免得被训斥。
唐安琳也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朝中局势也关注着。
皇太女作为卫家外甥,又是中宫嫡出,早早的定了名分,朝中大臣也多是支持,看似稳如泰山的皇位继承人,近两年却生出波折。
一来皇太女此人忠厚有余,精明不足,远没有她母亲的手段。
不入朝,她这弱点还不明显,自入了朝,她脑子不够用的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圣上固然不喜一个抢自己风头的太女,但也绝看不上跟不上自己脚步的接班人,故而太女时常被圣上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对太子不满。
太女自然也是知道的,倍感危机,在紧张高压下,又做了些让人看不上的事,哎……总之情况不乐观,让原本看好她的人,都有了退意。
二来,好几个皇女成了年,虽不是惊艳才绝之辈,但和皇太女比,总有那么一两点可取之处,尤其是明王,温文儒雅,礼贤下士,身边收罗了一大批人才,隐隐有抗衡太女之势。
杨贵妃在宫中又极其受宠,加之杨家后辈争气,出了几个能定住门面之人,更不容小觑。
关键是,圣上对杨家多有提携,对明王也是宠爱纵容,这让朝中局势更加焦灼。想要从龙之功的,原本立场就不坚定的,不是暗戳戳投入明王门下,就是明面上保持中立。
这次皇太女把差事办差了,圣上越发不满了,朝中有些心大的,更是暗暗生了鼓动圣上废除太女的心思。
不过,卫皇后可不是吃素的,扯出卫家,联合几个老牌世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息了这场暗波。
“你母父怎么说?”
唐安琳捧着茶杯,望着窗外漂浮的雪花问李胖子道。
两人都不是那只一味吃喝玩乐的纨绔,随着唐安琳的科举考试,李胖子的母父也有意无意不让李胖子清闲,朝中大小事也会向她漏风。
“母父的意思,这几年恐怕还要动荡,太女虽是正统,心性却……又有明王比着,在朝中举步维艰,我看难。再说当今皇上正值青春鼎盛之年,除了太女和明王,还有好几个已经成了气候的王爷,听说最近圣上又宠幸了新秀女,这中间的变数实在大,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可你却是要入朝为官的,你究竟怎么想?”
怎么想,还能怎么想?现如今考虑这个问题说早有些早,可说不早也是时候了。做臣子的求的不过是:政治清明,君王知人善任,可世事哪有这般如愿,要真是乱了起来,难不成就不入朝了?!
李胖子见唐安琳这幅表情,便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不是旁人能劝说的。
李胖子时常想不通,为何一个人变化会如此之大?
当初和她胡吃海喝,嫖赌斗殴的唐安琳,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蓦然回首,她都已经是人人称颂的解元公了,这一切来得太快,好像还在昨日。
要不是时常和她混在一起,李胖子都怀疑这好友被人掉包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唐安琳神情一敛,若没有大事,梁子不会在这时候来。
“老爷,吴家管家求见。”
吴家?唐安琳和李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哪个吴家?”
不怪唐安琳这么问,要说吴家她是认识几家,可都没什么交情,如今确实不知哪个吴家求见。
“朱三爷的岳家,吴主事,拿了鸿运的三成利润上门,奴才见那管家脸色有些不对,像是有要紧事。”
唐安琳眸子不自觉一缩,吴强这人精明能干,寒门出身,三十多岁才中了进士,没人帮衬,却能在京城众多显贵中站稳脚跟,还入了六部中的户部,虽说只是个七品主事,但在错综复杂的户部却吃得开,可见这人的本事。
现如今她却拿出鸿运三成利润上门求见,看来是真遇上了化解不了的事。
“安琳,这事,你还是别插手。”
唐安琳看着神色严肃的李胖子,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看来这事比自己想象的还想严重,连李胖子都说不能插手。
“看来你知道为了何事。”
毕竟李胖子消息灵通,看她那模样,定是知道内情,能让她都觉得棘手的事,看来不是小事。
“哎……”
李胖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才悠悠道:“我自是知道的,光州大灾,朝廷拨了银粮食,却迟迟未到,光州民乱,皇太女差点死于暴乱之中,这次负责粮食的便是户部。原本这样的大事轮不上那姓吴的,可偏偏不巧得很,户部贾侍郎母亲病危,告假回了乡,林侍郎又忙于年终税务,将赈灾的事交给了下面的两个主事,不巧得很,这姓吴的就在其中。圣上直授,皇太女亲管,本以为是个再轻松不过的差事,哪知道中间会出纰漏。”
唐安琳听了,心里了然,前几日皇太女被训斥,朝中好些大臣被免官革职,想必也是此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和吴强扯上了关系。
看来这事确实不简单,可转念一想,这各个环节都是有迹可循的,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自然能找到缘由,她不相信以吴强的智商,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李胖子还是很了解唐安琳的,见她不发表言论,便知她心中存了疑虑,又接着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和她没关系了,她不过是受了牵连。接了出库调令后,粮食便装上了车,由兵部护送,可她们运气实在不好,遇上了大雪封山,困了整整半月。到了光州府衙卸了粮食入库,检查时才发现,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粮食发了霉生了虫,还不知是哪一年的库存,这下户部下上官员都没得跑了,这次负责之人,更是脱不了关系,不过也因为她职位低,才拖到了现在,还未处置。”
“发了霉?出库时按说是要检查了的,这等大事,怎么会……”
唐安琳这下是彻底惊讶了,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不可能出这事,如果是别处赈灾,还有可能,可这次是万万不会的,除非户部上下不想要脑袋了?!
可既然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为什么就发生了呢?
究竟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事要说归,还真只能归在负责人身上。总不能是兵部的人在路上调换粮食了吧?
漫说一行几百人悠悠众口难堵,就是中途一行人被困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万万没有作案的可能,那这事铁定是要归在户部的了。
“赵尚书都被降了职,发配到南方做了知州,天寒地冻,携家带口出了京城,她吴主事凭什么以为可以置身事外,所以这事,你还是别管。”
唐安琳本也不是想管这等闲事,她如今除了几个酒肉朋友,一群看起来说得来话的人,实际上没什么真正的人脉。
要说真能帮上忙,也只有李胖子,想必吴强求到她面前,打的也是求李家的主意,李胖子的母父可是吏部尚书,现在李胖子都直接说难办了,那她还管什么?!
“你知道我没什么热心肠,我原本想着,要是小事,就应了,反正也是求你,那三分利润,也是给你的,想必姓吴的也知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事我们还是别管。”
官当的越大,就越要谨慎,这事要不是牵扯到皇太女,还可以周旋一下,可这事牵扯到皇家,便有了太多变数,谁也不清楚这中间有什么龌蹉。
“圣上……圣上这几年越发紧张了,母父说圣上这是看着子女都成人了,怕权利旁落,越发抓得紧了,这次赈灾生生的打了她的脸,这次殃及的官员众多,户部不是最惨的,兵部革了三层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不过……”
李胖子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唐安琳一见她这样,便知她在酝酿小心思。
“我怎么忘了,这事看着严重,可实际上并不严重,涉及的官员,最多也是革职流放,并未死人,看来这事……”
两人心照不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