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弟弟正在晨读一篇书章。他捧着那截竹筏,朗声念诵着,来回踱步。偶一偏头,他带着这样惬意的微笑,望向床头。那里早已不见了哥哥炯炯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牢牢阖上的眼皮。他的胸口丝毫不见起伏,再没有生命的气息。
他知道,哥哥已经安然地去了。头忙偏向另一边,偷偷挤下一颗泪,轻咳几声,似乎镇定自若地继续念诵古文。念闭,他静静地退下,关上了门,离开去整顿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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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任甄公回忆完毕,回头打量躺在木床上安息的哥哥。他的一旁是不断抽泣的甄枝可,整个眼圈发肿,嘴唇也不自觉地耷拉出来,几乎红透了脸庞。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很平静,他知道这其中一个是哥哥的儿子。
对不曾谋面的父亲,也许这样的表现也算正常,他对此表示理解。但他能感受到该男子正在十分认真地端详着哥哥,似乎在努力寻找他们父子的联系。
可床上的这个中年男子已经化了死妆,穿着鲜艳的寿衣,浑然已是一具尸体,再看不到生命的气息。找不到联系,只有淡淡的悲伤。
几人就这么静默了许久,狄曲皋终于走上前去,特意把母亲的骨灰坛放到父亲的头边。
爹,娘,你们终于见面了。
狄曲皋这么想着,回头认真地看着甄公,不无敬重地说:
“叔叔,我想把爹娘葬在一块儿。”
“嗯。”甄公点头应到,交代说:“我请人看了日子,决定两天后办丧事。你说过,你娘亲还未办过?”他说着看向狄曲皋,后者点头。他便又继续说:
“嗯,我决定把你爹娘的丧事一起办了。不过,送葬时总要有儿女抱着画像,这需要两个人啊。”
他说完叹一声气,想:总不能把两个人画在一起吧?
旧思不得其就,几人都苦恼地低下了头。身为局外人的般若突然蠕动起嘴唇,又觉得不妥,狠狠闭上了。但那句话并没有就此消失,很快蠕动得更加剧烈。她鼓足勇气,发出了声音:
“温姐姐待我不薄,我想送她最后一程。毕竟,以后是无缘再来探望了。”
“你的意思是,由你为温嫂嫂戴孝?”甄公有些惊讶,小心地询问。
狄曲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也望了过来。好看的眼睛,轻轻一瞥俱是深情。般若面对这样的目光,却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望甄伯父成全!”
“呵!”甄公温和地笑起来,说:“你愿意这样做,我自然不会反对。”
“爹,”甄枝可突然回过头,很认真地说:“伯伯与我有话缘,一直很亲。我也算是她半个女儿了,我要给他提花!”
“好好好!”甄公看女儿一副就要大哭出来的样子,忙拍拍她的肩膀,哭笑不得,又不禁语重心长:“你是该给你伯伯披麻的……好!”他说完,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写个公告,叫哥哥的友人们都来吊唁。嗬,好多年不见,还未及久叙,就这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