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湮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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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晦暗如深

宦官双手互相轻抚手背和玉指,神色悠然自得,道:“先生莫不如自行了结,大事便可化了。先生是聪明人,若是拖延时分,牵扯无辜,先生罪孽就深重了。”

鲁渊深吸一口气,颇为伤感,道:“我何尝不是个本分人,奈何国之将亡,社稷不存,本分人没有活路。叹息风云再起时,累累白骨化成灰啊!”

宦官摇头,道:“既如此,奴也不必多话了。先生合上眼吧,莫受惊吓。”

言语间,宦官下得马来,缓步来到鲁渊身前,修长的指甲锁向鲁渊的喉咙。但觉一股刚劲掌风迎面而来,宦官不及躲闪,忙握拳迎击,拳掌相交之际,宦官被打退几步。宦官略有惊异神色,抬眼打量站在鲁渊身旁的青衣男子。

宦官早见鲁渊身旁站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并未放在眼内。不想只一掌就能把自己逼退,这可是少有的事。宦官毕竟是个阉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畏惧。

龙成掌风又至,宦官不敢怠慢,两袖中各弹出一把一尺白刃,猱身而上,刺向龙成掌心。龙成翻掌变拳,宦官两刃连环,刺斩切割,瞬时间二人已交换了四五招。

龙成施展的这套掌法,名曰五灵搏击术。龙成幼年时,张怀茫知他心性,见他不喜用兵刃,好徒手搏击,特意创制了五灵搏击术传与龙成。张怀茫以华佗五禽戏为本,根据龙成身行体貌,删繁就简,且融入搏击技法,化出了这套五灵搏击术。此术兼具虎、熊、鹿、猿、鸟五种禽兽的行动与性情,包含拳、掌、臂、腿等各种徒手技击之法。龙成自小修炼天辰派内功浑天诀,以浑天诀为根基,外练五灵博技术,逐渐融会贯通。待龙成年长时,张怀茫将天下各路武功传与龙成,龙成均是一学就会,且行随意动,化入自身。张怀茫甚感欣慰。

龙成的拳掌纯厚刚猛,宦官刃法阴柔飘乎,阴阳相克,二人恰是敌手,皆难求胜。高手过招不容片刻分心,龙成却要顾及鲁渊和红衣神女。龙成知道不可恋战,左手一招“心猿欲树”,将患官白刃摆到身侧,右手化两指,击出一招“逐鹿中原”,二指指向宦官,宦官立觉少年指立可破石壁,慌忙闪身退避。龙成则转到神女身前,两指夹住黑袍击向神女的长剑,指上用力轻旋,长剑断为两截,左手手背起一招“雏鹰展翅”,正刮在黑袍左胸,黑袍横飞出去。

神女脱困,口中打一个呼哨,一匹杏黄马从屋后飞奔而出。微生南薰将弯刀收回腰间刀鞘内,纵身上马,长臂轻舒,已将鲁渊提上马来。

红衣神女猛拍马臀,杏黄马越过篱笆,向西飞驰而去。黑袍挣扎起身,也上马追去。龙成看在眼里,无奈宦官将自己缠住,只得强打精神,与宦官厮斗。

又是十几回合,龙成急于脱身,使出压箱底的绝技,旋身起一脚“惊猿脱兔”,恰踢在宦官右手手腕,右手白刃脱手飞出,龙成旋即侧身,右掌推出“熊罴入梦”,将宦官罩在掌风之下,宦官左手白刃不及前刺,避无可避之下,只得与龙成硬对一掌。宦官立时退出四五步,手捂胸口,一动不动,口中吐血不止。

龙成只觉丹田中真气翻腾如排山倒海一般,略一沉气,已无大碍。惊觉掌心刺痛,低头看,一根细针已穿透手掌。龙成拔出细针,催动内力,逼出一股黑血。

龙成无暇多顾,扯开枣树下枣红马缰绳,纵身上马,向西追去。宦官急要去追时,又喷出一口血,只得原地调息。

鲁渊与神女一前一后并骑一马。马奔得快,马蹄声响,鲁渊喊道:“姑娘可是江左缺月王府煜月郡主?”

神女不想鲁渊竟识得自己,道:“小女子正是微生南薰。”

鲁渊道:“郡主为何现身于此?”

微生南薰边催马,边答道:“奉家父之命。”

鲁渊道:“老夫邀郡主登巴陵城楼,赏八百里烟波洞庭,可否?”

微生南薰道:“可。”

鲁渊道:“郡主到巴陵城楼后,帮老夫做件事。”

微生南薰问道:“何事?”

鲁渊道:“岳州刺史范升,是个庸官,奢华纵欲无度,不知民间疾苦,烦请郡主将他罢官免职!”

微生南薰道:“南薰记下了。”

鲁渊道:“郡主可放老夫下马了。”

微生南薰道:“暗月使是追击高手,先生不可落单。”

鲁渊大笑道:“岳州是老夫的地盘,凭他暗月使多大能耐,也奈何老夫不得。明日日出时,你我洞庭东岸时中客栈相见,不可失约!”

微生南薰道:“南薰定不失约,先生切要当心!”

微生南薰停下马来,放鲁渊下马。鲁渊隐入路边槐树林。微生南薰向巴陵城楼奔驰而去。

月光下,纵马追击的暗月使突然勒住马缰,打马转了一圈,随即下马,没入鲁渊方才进入的槐树林里。

微生南薰沿小路向西,不多时出了槐树林,岳州城北城墙现于左侧,微生南薰沿城墙向西,过几个小桥,路尽头现出洞庭湖,湖面浩瀚悠远,平静中磷光点点。

转到沿湖大道向南来到巴陵城楼前,这巴陵城楼修在岳州城门之上,平民百姓只可抬头仰望。好一个巴陵城楼,矗立洞庭之侧,面对浩渺烟波,江湖变幻,三百余年来岿然不动。

此刻城门已经关闭,楼头灯火通明。微生南薰下马,将杏黄马拴在湖边石栏上,来到城门外,对着城楼上守门兵士喊道:“缺月王府煜月郡主到此,还不开门迎驾?”

守门兵士见问道:“可有文蝶?”

微生南薰解下腰间金牌,扬手一甩,守门兵士张手接住。兵士端详半天,不敢定度,对微生南薰喊道:“郡主稍候片刻,容我前去通报。”

只过片刻,城门开处,一个中年官员迎出城来,后面跟着挑灯的侍卫。

官员走近前来,满面堆笑,躬身行礼道:“不知郡主到此,范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官员就是岳州刺史范升。微生南薰接过范升递还的金牌,道:“我进的是岳州城,可不是岳州府。怎得还劳动范卿亲自相迎?”微生南薰并不多看范升一眼,疾步进城。

范升在微生南薰身后亦步亦趋,道:“郡主千金之体,岂敢怠慢。郡主怎的独身前来,也不带个随从侍卫,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让范某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啊。王爷可在近处吗?”

微生南薰知范升表面乖巧,话里可是句句心机,猛然停下脚步,对范升冷冷地道:“岳州城可不是缺月府所辖的地界,父王到这来可是要获罪的。”

范升急道:“范某糊涂,范某糊涂,王爷身份高贵,怎会到我这小地方来,郡主屈尊来访,范某已是倍感荣幸了。不知郡主此来所为何事啊?”

微生南薰转而笑道:“恰巧过路,打尖夜宿。”

范升赔笑道:“既如此,范某即刻安排城中上好的庭院,供郡主休憩。”

微生南薰道:“不劳烦。”

二人已进到城里,微生南薰抬眼望向巴陵城楼,道:“叨扰了范卿中秋宴饮。”

范升惭愧道:“家宴而已。”

微生南薰浅笑道:“范卿中秋巴陵城楼设宴,定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文人骚客汇聚,丝竹管乐共融,南薰素来敬仰巴陵贤士,范卿何不引荐?”

范升苦道:“哪里有什么高朋胜友,不过是乡野俗人,鄙陋的很,不足一见,不足一见。”

微生南薰道:“范卿过谦了。”

范升又愁苦道:“劣酒浊食,有伤观感。”

微生南薰道:“无妨。”

范升见微生南薰执意要上楼,只得道:“郡主请随我来。”

范升不知道微生南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忐忑不安。范升心里清楚,缺月王府和皓月朝廷,他可是哪个都得罪不起。岳州与江左一衣带水,本就脱不开关系,微生南薰还要在公开场合露面,如果皓月朝廷起了疑心,那他这个小小的刺史,可就不好当了。

范升引着微生南薰,上城门,登巴陵城楼。

微生南薰在城关上仰望巴陵城楼,飞檐钩挂着圆月,威严自古。

上巴陵城楼,范升把微生南薰引入大堂内,堂内帐幔围绕,灯烛高举。众官宦子弟分而坐之,左右拥着侍女,正觥筹交错之际,见范升引入一位女子,身着桃红色裙衫,身周裹一条猩红披风,披风里藏着一把金刀,煞是惊艳,引得一众目光。

一个浪荡公子举箸指着微生南薰,问范升道:“哎呀呀,我说范刺史急匆匆下楼去了,原来是去接小娘子,小娘子美艳绝伦,刺史好兴致也!”

范升急忙怒斥道:“小子无礼!此乃江左缺月王府煜月郡主,尔等还不见礼?”

在座众人里,有几人颇有见识,急忙起身行礼道:“见过郡主!”那些没见识的亦或醉意朦胧的,起先还在絮叨“哪的郡主?”但见有人起身行礼,方知此女甚有来头,也陆续起身行礼道:“见过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