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湮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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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命谓性

龙御重又系上上衣,道:“我龙族源于禹皇,至你正七十二代。”

龙成心中已信了八分。在龙成心中,师父便是父亲,师弟师妹便是手足。现在忽然识得生身父亲,龙成并未觉得欢喜,反倒异常平静。

龙御在堂中踱步,道:“我族人脊椎凸起,便如胡人鼻梁高挺一样,乃正常体貌,只是我族独有罢了,并无异能。”

龙成不语。

龙御道:“我族人反倒因此异象,常受人惧怕,遭人迫害,因此千百年来,我族人离群索居,遁隐山林,少与世人往来。”

龙成依旧无言。

龙御道:“你祖父学成一身本事,少时有鸿鹄之志,恰逢九州分治,北十六国并立,南五朝更替,你祖父聚拢豪杰,割据幽云,自立为帝,国号大起。

后来我继帝位,适逢月销征讨,我感月销有一统华夏之大志,遂举国降月。”

龙成不想还有这一段往事。

“月销与我结为异姓兄弟,他为兄,我为弟。后月销功成,华夏一统,月销封我为驭月龙王,牧幽燕云三州。我无心为官,只受了爵位,便来到洞庭君山,安度此生。”

“你母亲诞下你不久后便亡故了。我因思念你母亲,生得大病,几欲辞世,幸得友人开导帮扶,方才苟延下来。你日渐长大,我每见你便念起你母亲,待你四岁时,终于不忍,将你托付于怀茫兄,并嘱怀茫兄勿告你身世。”

龙成方语:“为何?”

龙御道:“彼时我不知是否会再与你相见,怕你知晓后怨我,还不如不与你说。”

龙成道:“你我若果真不会相见,又如何?”

龙御道:“世间之事,自有定数,如若不见,自当认命。”

龙成道:“我不会怨你。家师养育我如亲子,我自小未受折辱。反而怨我自己,你为我父,我却未尽孝道。”

龙御泪目,道:“你同意认我?”

龙成道:“父母予我血骨,我怎能不认?”

说罢拜伏于帝,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龙御泪如泉涌,扶起龙成,道:“不想我此生还能与你相认,上天待我不薄。”

龙成见龙御神伤,自己也伤感起来,道:“从前未尽孝道,日后孩儿定加倍弥补。”

龙御道:“好孩子,是为父弥补于你才对。”

龙成扶龙御坐在椅上,自己躬立在旁。

龙御道:“我族有一门家传武学,名曰擒龙功,今日便授予你,你随我来。”

龙御起身,引龙成来到庭院中一处武场。武场以云南白石铺就,月光下更显明亮。

龙御道:“擒龙功分炼意与煅行。炼意不同于别家修炼内功,乃精神领悟,煅行也有于别家外功,乃身行修持。意化有行,行反于意,如此意行互修,方能练成擒龙功。若只炼意或只煅行,都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龙成点头称喏。

龙御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交与龙成,道:“此乃擒龙炼意经,是擒龙功炼意法门。此经妙处,不可言传。你须反复研读,常加思索。此经不可外传,待你背熟后,将白绢毁掉。”

龙成将白绢接在手内,借着月光,读道:

“道阴阳,法日月,理乾坤,格金玉,以通先天之化。阐前道,截后道,气下名,势上名,以全后天之造。

百兽有王,百鸟有主,曲异类教,见灵识性,以用万物。年分甲子,月分节时,循退知进,晓后易先,以令万象。

衍十合无,舍一用有,无常静动,反复今古,开泓逐末,溯源逆本,则文理全真,术数融容也。

体自大空,神来太虚,龙藏于渊,性隐于心,龙为天地之性也,此擒龙曰擒性也。

见人之性,见己之性,则内外通性,擒天之龙,擒己之龙,则天人通灵。可仰游无间,俯潜无极也。

抽心化外,放龙归天,跳脱五行,出离三界,则乾坤入画,时空成卷。可知天地定数,可主万物沉浮也。”

龙御又道:“我现授你煅行十术,乃擒龙功煅行法门。十术以擒龙功十重境界命名,你须勤加练习。”

龙成道:“成儿记下。”

龙御遂授龙成煅行十术,此十术乃十种身姿,龙御每授一术,便摆一身姿。

煅行十术为:

第一术:阐前截后,第二术:气下势上,第三术:异类用物,第四术:分时令象,第五术:合无舍有,第六术:逐末逆本,第七术:于渊于心,第八术:见性擒龙,第九术:君临天地,第十术:我主沉浮。

十种身姿有坐有立,各有伸缩,有俯有仰,手足臂腿,各有法相,虽只十种身姿,包罗万千变化。

龙御演练,龙成仿效练习,龙御指点精要,龙成努力记下。如此练了两个时辰,龙成已将煅行十术的身形体术熟记于心。

龙御道:“十术不分先后,无有主次,十重境界却要重重突破,不可贪心。擒龙功练到第七重境于渊于心,可隔山打牛,练到第八重境见性擒龙,可隔空取物,练到第九重境君临天下,可千里拿人,练到第十重境我主沉浮,可不破人皮肉,径取人心,而人与心俱无损也。自古族人能练到第七八重境者,十数余人,能练到九十重境者,两千余年只两人也。”

龙成道:“孩儿定勤加修习。”

龙御右手一抬,演武场上一把长枪窜到龙御手中。

龙成目瞪口呆,龙御道:“此乃隔空取物。”

龙成道:“父亲练成第八重境见性擒龙了?”

龙御道:“不错。我自小修习擒龙功,二十年前练到了第六重境,那年我与怀茫兄大战一场,虽然不敌,但所获颇丰。那场大战后,我时时回想怀茫兄武学,终于十年前突破第七重境,近十年间我又从儒道经典中获益良多,于今年练成第八重境。”

龙成不禁问到:“父亲今日若再与师父比试,能否一胜?”

龙御将长枪放到一边,道:“天辰派内功浑天诀乃天下武学正道,怀茫兄于二十年前就已经独步天下。况且怀茫兄乃不世奇才,不局限于浑天诀,而能融汇各家所长,独辟蹊径,自悟上乘。如今怀茫兄的武学达到何种境界,实在不敢揣测。”

龙成道:“师父武功高深莫测,与我们师兄弟过招时,常点到为止,我们师兄弟便已不敌了。”

龙御道:“你的浑天诀内功,已有小成。日后擒龙功若能增益,便是大幸。若擒龙功与浑天诀相违反,你不可强练,当舍弃擒龙功,专注浑天诀,你可记住了?”

龙成道:“孩儿记下了。”

龙御道:“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古语有言‘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无论擒龙功或浑天诀,最高境界当同。只可惜你我均不是天赋异禀之辈,不能一窥上乘奥妙。”

不觉东天发白,龙御道:“你随我来。”

龙御引着龙成,转到驭月龙王殿左侧,来到一处宗庙里。

宗庙上挂一方竖匾:“龙氏宗庙”,庙门两侧挂一副楹联,上联:“三代恩重”,下联“两汉德泽”。

宗庙两侧各点三排白烛,将堂内照得通亮。宗庙上祭拜着祖先灵位,有上下三层,上层供三位,中层供一十八位,下层供四十九位。灵位两侧挂一副对联,上联“生远庙堂”,下联“死来宗祠”。

灵位前供着沉香,青烟缭绕。

龙成忽觉祖德厚重。

龙御先进香叩拜,道:“今龙御携子龙成祭拜列祖列宗。”

龙御起身后,龙成进香叩拜。

龙御道:“我子龙成听训。”

龙成道:“孩儿敬听。”

龙御道:“我子龙成须谨记我龙氏家训:贤不入仕,能不为商,铭记恩德,忘却仇苦。你可记住了?”

龙成道:“孩儿记下了。”

龙御道:“读来。”

龙成道:“贤不入仕,能不为商,铭记恩德,忘却仇苦。”

龙御道:“我族人遭世人忌恨,祖上苦难深重。你须恪守家训,勿忘先人教诲。”

龙成道:“诺。”

龙御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冠,道:“你今年二十岁,方成人,为父为你加冠。”

龙成喜道:“谢父亲。”

龙御将青玉冠戴于龙成头上,道:“你今加冠,便为丈夫,日后行事当光明磊落,行侠仗义。”

龙成道声诺,拜谢龙御。

龙御道:“可起身了。”

龙成起身。

龙御与龙成出了庙堂,向驭月龙王殿走去。龙御对龙成道:“今日你随鲁先生出岛去。为父健朗,又有你李叔朱叔帮持,你不必守我身旁。你方长成,须入江湖历练,方能有所成。”

龙成道:“只是孩儿与父亲分别十六年,今方相认,又如何肯离去?”

龙御道:“来日方长,等你参破世事,便可回来此间,到时为父再受你孝敬不迟。”

龙成道:“孩儿定时时回来看望父亲。”

龙御道:“为父昨日察你颜色,知你对南薰有意,然否?”

龙成道:“然。”

龙御道:“你今二十,可成家了。南薰乃王公之后,也算门当户对。我观南薰也有心于你,你不可相负。”

龙成道:“孩儿知道了。”

龙御道:“今日你我相认,只可你知我知,不可对他人讲。”

龙成道:“鲁先生和南薰,也不能讲吗?”

龙御道:“鲁先生洞察世事,你瞒不过先生慧眼。于南薰,你须守口如瓶,纵使他日你二人成婚生子,也勿相告,切记。”

龙成道:“为何?”

龙御道:“微生江不是偏安一隅之辈,微生南薰虽为女子,更有雄心。你若助缺月,必违道义。你若不表明身份,随你所为,为父不干涉你。日后尘埃落定,再与她讲明,不迟。”

龙成道:“孩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