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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玉愿升缘

她生在一块儿玉中,有了灵性。玉身本为紫,却渗出了丝丝的红丝,那红丝,在玉中一直蔓延了很长很长。

不知是何时,她开始发现自己竟然有了灵性,只见那布衣少年日日抚以温润的目光。有日她想:“莫不是他的日日爱抚才得以生她吧?”

自此,即便日日对上他温润的目光,却也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妥与不喜。

她发现原来她是可以化作人的,只要她离他三里近,而他不离玉三尺远。

他叫玉升,她便骗他说她叫玉落,用脑中自己生出来的谎话骗他说她本是住洛依河边的渔民的女儿,那日突发洪水,只余她一人被救。脑中竟有模糊的影子,再摇头就不见了。

显然玉升是不相信她的话的,却也留下了她,只觉得没来由的熟悉,似很熟悉的亲人般,特别的熟悉,像是这次真的不留她就一生都遗憾般的感觉。

玉升说:“那日后你便做我的丫鬟吧!”“可我不会……。”这是玉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复。

“很简单,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便可。”

……

其实说是丫鬟,玉升还是拿她当妹妹看的。

日后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还是多了许多乐趣的,例如玉升整日还会抽出时间看玉的。用手轻轻的抚摸,仿若是他此生最珍贵的东西。而这时,玉落就会很没存在感,去打扰他。

有时会拿朵花端杯茶水,时间久了就亲装上阵了,什么都不再拿。久而久之,而玉升也并非铁石心肠的,有个人在身旁不时的寻着法子与你找开心,总与一人是不同的,看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都忘记看。

玉落觉得很有成就感,她就是喜欢玉升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感觉,哪怕是块儿玉也争不得。只是她自己似乎都忘了自己从那块儿玉中来。

玉落本就不知情爱何意,她只觉得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幽幽小阁楼中有着不一样的趣味,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吧!

可是好景并不长久,看似平淡无常的生活,算算时日也不过一季之长,三月了了。

园中的菊花也顶不住这寒风,唯有那棵红梅正旺,这是冬天到了。

玉落却病了,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大夫说这不是普通的风寒,玉升却坚持医治。

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清楚,或许回到玉中是最好的办法,可该如何与他告别,她不想不告而别,那样,玉升他会痛苦的。

玉升一手端药,一手执青瓷勺放在嘴边不停的轻吹着。玉落多次动嘴最终是放弃了想说的话。

为了给玉落医治这不料而至的风寒,玉升可谓也是把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只想她能挺过这冬天定能好的。

看着一天天为此憔悴的玉升,玉落开始去想那些她这一生都不想主动去想的事。她本就不是常人,不,就不能说是人,她现在这样缠着他只会害了玉升,还会害了他的以后。

当断不断是最难熬的事情,即使不能和玉升在一起,在玉中也能看着他,直到他幸福,也是幸福的。

下定了决心,在那天早上,玉升还是和平常一样不厌其烦的为她喂药,擦拭嘴角时,她一把拍掉了绢布,拍掉了盛着他每天拼命寻来的药的碗。

“砰!”是碗碎地的声音。

接着,只是片刻的无声,玉升便一边抚着玉落的背一边安慰玉落道:“落落,乖,再熬过几日等冬天过了,就不用受这罪了。

“在这里就是受罪,看到你就是受罪,你跟本治不好我的病,你拿什么给我治病,这个家都要空掉了。”玉落强忍着眼泪吼道。

听到这话玉升愣住了,有些石化,可紧接着听到玉落撕心裂肺的咳哨声,玉升赶忙为她抚背。边轻拍边继续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谁说治不好了,我们有的是钱来治病。”

玉落没有再说话,因为忘了该如何说,想好了的台词也忘了。目的总会达到的,此次就此也罢!

那天过后,玉落病的更重了,玉升不在的时候,每时每刻玉落都在想着见到他,想他此时会在做什么,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看玉?可但凡一听到匆匆而熟悉的步伐时她又立刻变了脸色,印着兰花的青瓷碗一个接着一个的换,直到那天,玉升大概是终于受不了她了,不看一眼地面,甩袖就离开。

只余下红了眼睛却未发出一丝声音的玉落,和一地的碎裂掉的瓷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玉落一眼瞥见那尖尖的碎角片上的一朵兰花依旧完整,直对着她,仿佛也在嘲笑她是咎由自取。

出了房门,玉升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棵很是旺盛的红梅花树下,握拳一拳捶了上去,梅花只有一片翩翩落下,从玉升的眼前滑落直到和地面亲切的接触。

玉升并不是埋怨玉落,而是讨厌自己的无能。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从不会考虑这些,过去了就过去了。可如今有了玉落在身旁,无论如何都不能没有她,因为即便人未习惯,心早就已经不听话。

今日,已经欠下药铺二百多两银子了,虽和王老伯是旧识,可是又岂不知他的辛苦,当年他的妻子就是为了几株草药而落下山崖,如今他仍旧是孤身一人做着医人的事迹。他老了,本就一人,这钱不能再一直欠下去的。

可如今,他所有的唯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只有那块儿紫玉了吧。

从怀中掏出紫玉,看到其中的红丝蔓延,便勾起了玉升的回忆。玉升三岁时,便被父母送人了,因为他出生那天便不哭不笑,天有紫气,人们说这是不好的异象,劝他的父母早些将他送出去,不然定有灾难横生。有位僧人路过时赠玉以化灾,说来似说书先生编的故事一般,对他来说却又那般真实,因为即使那样,他的亲生父母还是连玉带人都抛弃了。

这块儿玉,真如那位僧人所言吗?是无尽的期许化作了缘份,与他此生必定牵连,让他待玉如待人一般。

其实无论这玉如何,是否真的如高僧所说那般神奇,都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即使后来养父养母也相继去世,世人对他更是嗤之以鼻之时,他四处漂流之时,也只有这块儿玉的。

有人说,玉有灵性,他信,深信。传说字会生灵,而玉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并不信鬼神,但因及此玉,他一生至此都未尝疾病缠身之苦。所以,这玉就像他的至亲一般,他语于它,信它,爱护它。每天抽出时间来看看它,后来玉落来了……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一生无论怎么样都过来了,玉它毕竟是死物,而落落却是活脱脱的人,而且,他也不能没有她。

下定决心,玉升握紧紫玉,至于袖口之中,踩着流星步子离去。身后的梅花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悲伤,纷纷落下,玉升未回头,否则会发现一场盛大的梅花雨来的无声无息。

玉当掉了,与那当铺老板还好一番口舌之辩,岂料那厮还是毫不松口的说“不值钱。”也罢,三百两便三百两吧,等落落好了,定将它赎回来。

捧着手中的银钱,玉什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空落落的,跑去药铺,王老伯竟搬走了,他已经住这十多年了。如今却搬走了,想来也是不想让他为难,可如今已顾及不得那么多,落落要紧。看着门头在换扁子的小厮,玉什将手中的银钱握的越发的紧,还是觉得心中生闷,便转身快步去了其它药铺。

双手提了两提的药,刚鼓起的钱囊又空空如许了,只希望老天快些开眼,让落落快些好起来,他不信此生他的所有不幸之命,只要落落好起来。

一路都是跑着回去的,现在的情况早坐不起车子。顾不得满头的汗珠便直奔房中,还未入门便喊了句:“落落。”奈何房中安静的好像掉一跟针都能听见,无丝毫声音。

推门而入,只见缝着兰花的被褥有一被角顺着床沿落到地上,另一头还安静的躺在床上,唯独不见的是心心念念着的人。

慌张中手无意碰到的宣纸让他知道,她走了。“愿你此生得良缘,勿念。”这几个大字,格外的显眼,她之前说不会写字,闹腾着要他手把手的教,如今字迹那般娟秀了。

“愿你此生得良缘,勿念,勿念……”她竟如此狠心吗?愿君得良缘?我此生已得,却痛在失去。一口鲜血卡在嗓子中上不来也咽不下的感觉,手中的药早就滑落在地上,有细小的草药粒子滚出在地面滑了很远。

玉升一步步颓废的后退,双手不停的打颤,不知觉间就到了那棵梅花树下,一摇一晃,若不是及时扶住树干,整个人就会如蔫草被烈风刮过般倒下。抬头无意见看这梅花居然还是满树正旺,仿佛还是丝毫不理解他的悲伤,不知是那来无形的力气搅和着心中的怨言,让玉升提着把斧头定要砍倒它……

梅树倒下的瞬间,玉升也整人倒瘫在地上,眼珠在眼里微微转动,忘着四周,那枯萎的梅花再也笑不得他,他恨这世界的不公,给了他完整的身体,却伤痕累累的一生。

这棵梅花树倒了也没能解了他的气火,反而觉得心口还隐隐作痛起来。

同时,在紫玉离来玉升时,玉落用所有的灵力把自己暂时封在了梅花中与梅树一体,就等于暂时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交与了这梅花。其实本来玉落可以用最后的时间去寻到玉的,因为毕竟在其中已数年数年,可以凭借气息去尽力的寻找。可是为了不让玉升再挂念她,还是翻出纸笔认真写出了她觉得足够狠心的话。其实她还是希望玉升挂念的,不然又怎会还浪费时间在字迹上,放弃了最后回到玉中的机会。

这院中唯一让她觉得最有生气的便是这棵梅花树了,她想暂时凭借那生气保住性命,而且,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天天看到玉升……

如今梅花树倒了,是玉升亲手悔了她最后的生机,她一遍一遍的想要告诉他“不要砍,不要,我还在这里。”都无济于事,他听不到她。她不怪他,一点也不,她让他那么伤心。

梅花在树倒地的前一刻就离奇的全都枯萎了,或许是因为她。一股眼泪从玉落那胜过清水的身影前落下,最后一切都无影无踪。而那一刻玉落突然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些模糊的,那些让人不知所措的。

原来他们本就不是这一世才认识,她本是他的一块儿玉,生了灵**上了他,她求菩提祖可以让她达成心愿,她想化作人,哪怕只有一世,一丝机会,她也不想放弃他。

菩提拧不过她所求,也非不守常理之人,她说:“只允三世,若不成便一切化作尘埃,归于宁静,归于尘土。”

她懂,三世是菩提给她的机会,也让她看清缘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第一世也就是她刚化成人的一世,一个活脱灵巧的人儿出现在玉什年前,那时他叫莫玟,她出现在他身边时他死活不信,而且他已打算清心寡欲为尚,只因为弄丢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玉。

玉落初化作人,呆板的很却是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为尚,于是便一直跟着他,哪也不去,应他所求,让他相信她是他的玉。最后他信了,却说:“阿落,你变幻回来吧,我想将玉作为定情信物送与阿曼。”阿曼是当时为了不让玉升为尚,依他性格为他创战条件遇到的农家女子,那时她还违背自己的心说是他妹妹。

不过没关系,还有第二世。她成了洛依河边渔民的女儿,而他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素闻轻功了得,武功更是极高,向来影去无踪。那日洛依河突发洪水,他救了她,无论她怎么祈求都不肯再救了她弟弟,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死在自己眼前,没入水中。为此尽管后来他对她再如何好,她也依旧恨他,她其实不知那日他并非恰巧路过,而是被多次追杀后中毒落难于此,自身都难保了。后来,他因为未即时解读落下毒根未有白发便死逝去,江湖中人喜又少了个高手。而她才知道她本就恨错了人。

第三世也就是这一世,她还投身于玉中,而且还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他身旁,他认可她看似也喜欢她,却也终未有因果。她叹,或许此生此世就如此,足矣,无憾了。听说,死前人的最后一滴眼泪带有最为纯净的感情。

菩提也感受到了这悲伤叹,她化身僧人送她去了他身边,让他明白她始终重要也未果,缘起缘灭或许始终如此,也罢。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玉中什灵,爱上拥玉之人,人不知其因果,灵一往而深。

可谁知,菩提也中了无量神君一卦,玉升本为玉神,因为爱上了一块儿生了灵的玉,被罚下界受苦悔过。如今再经世世,无量以为玉神悔过已够劫数愿意回到天庭了,岂料他用仙姿仙骨保住了一块儿玉,彻底的做了个凡人。

天庭中,无量大怒。而人间的一个竹林环绕的竹屋内,一棵梅花忘了冬夏,树下的摇椅上有人手中捧块儿紫玉以温润待之,以期许待之。期待着玉再生灵性和再次的相遇,哪怕玉面变作枯容,眉间落下白发,有人愿意等,一年接着一世。

云层间,菩提轻摇着玉扇扬唇而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的愿望是我们最深切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