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布置简单，却不失风雅别致。两个栩栩如生的木制傀儡立于门口两侧，像守卫一般看护这清净之地，手中各捧着一束玉兰花。
“这人炼器的手艺还不错，这两具傀儡有点意思。”悯月吧唧着狐狸嘴啧啧称奇。
“你还懂傀儡之术？”阮九舞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懂，猜的！”悯月摇了摇巨大的狐尾，说得理直气壮。
她无奈了叹了声气，深觉不能再用凡人的思想去揣度悯月这只老狐狸。
凡人若是活了几百年，除了天生痴傻，大概都成半个人精了。可是悯月呢，一直叫嚣着自己有三百多岁，性子却与孩童无异。
她在石桌旁坐下，不停扫视着临街的侧门。牧天说他那故友很快就到，可半个时辰过去了，半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悯月趴在石桌上无聊地摆弄着小黑，随意地问道：“小九，你很喜欢剑术？”
提起剑术，阮九舞顿时眉眼舒展，唇角挂上一抹浅笑。
“嗯，可惜没有机会正统地学习。”
“你身为颜娘的后人，虽说身上有一半凡人的血，无法变为狐狸，可终归也算九天雪狐一族，理应对幻术和医术感兴趣嘛，怎么会迷上剑术呢，幽峦山的狐狸可没几个会剑术。”
悯月边说边举起肉爪子，想要将黑剑拔出剑鞘，奈何小腿太短，如何也做不到。
阮九舞接过黑剑，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细腻的纹路，眼中流露着罕见的光芒。想起与剑术结缘的过程，过往的景象零零碎碎地涌来，连带那些她不愿去想起的回忆也一并呈现。
“去年，林青云外出时收获了一本剑法，并公然给林家众人传阅。我天生记性好，只看了一遍就背下来了，一直自学至今。”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悯月抬起爪子碰了碰她的手，墨绿色的眸子中满是担心。
“小九九，你还好吗？”
“没事，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罢了。”她淡淡地说道，“之前林家二夫人为了将我撵出林府，特意将林青云视若珍宝的剑法偷出来放入我的房中，随后冤枉我偷了剑法，我因此被林青云撵出了林府，住进了城外的一间荒宅，就是你苏醒的那个地方。”
“他们冤枉你，你没有解释吗？”悯月心疼地问道。
“我否认过，但那时我的剑法已经初具气候，林青云也不相信我是背下了剑法自学的。”
“好他个林青云啊，当年明明答应颜娘会好生照顾你，如此做就不怕遭到天谴嘛！”悯月气得狐毛乍起，小小的脑袋几乎被毛发淹没。
“天谴？”
“哼，颜娘当年是以妖仙的名义与林青云做的交易，是有天道的见证的。若林青云遵守自己的誓言，保你安然度过十六岁，自然能得一生荣华富贵，若他违背誓言，那便会受到天道的惩罚，也就是天谴！”
“天道，到底是什么？”
“天道乃是天地间最大的法则！天道无形亦有形，冥冥中自有定数。林青云不仅会失去这场交易为他带来的一切，还会不得好死！”
悯月越说越来气，狐尾翘得笔直，呲着牙大喊道：“罢了，那个二夫人和林青云在哪儿？敢欺负我家小九九，我现在就去把他们的脸踹成鸡窝！”
“嘘，小点声。”她指了指隔壁的大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被别人听见。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林家人已经在接受天谴了。算了，不提这些了，悯月，我舞剑给你看吧，幻烟剑法很玄妙的。”
悯月听得似懂非懂，却见阮九舞突然对他灿烂一笑，明媚的凤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顿时，他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呆愣地坐在石桌上，狐尾依旧直直地竖起，却不再是因为愤怒，而是僵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刹那间，所有不好的情绪都云散烟消，哪怕是一粒尘埃都无法挤进他的视线，心里，眼里，脑海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阮九舞拔出长剑，徐徐走至庭院中央，稍作运气后迈开脚步，手中的长剑也随之舞动。渐渐地，她的步法越来越快，剑影亦愈发虚幻，身子仿佛被包裹在重重剑光之内，墨发白衣之间，绝世容颜若隐若现。
最后，一个利落的收剑，她定住脚步，气色变得有些红润，呼吸有些微喘，眉眼间却尽是欢喜。
近日来她一直无心练剑，今日一剑舞毕，浑身舒畅。
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可惜了，小女娃熟练有余，意境不足啊。”
悯月瞬间回过神，直接跳到地上呲牙护在阮九舞身前。
阮九舞警惕地握紧黑剑，蹙眉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白胡子老头，暗惊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若是只有她一人没发现老头进来也就罢了，可连悯月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狐妖都没有察觉，可见这老头不是普通人。
老头瞥了眼一人一狐，爽朗地大笑出声，直接悠哉地走到石桌旁坐下，举止间没有任何敌意。
“俩娃娃过来一起坐吧，你们能进得了这件小院，想必也与牧老弟也交情匪浅。”
阮九舞瞳孔一缩，缓缓放下手中的剑，试探着问道：“阁下莫非是张五行前辈？”
“咦，你认得我？”
阮九舞连忙将悯月拽到一旁，歉疚地说道：“原来真是张前辈，晚辈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我也是看到了幻烟剑法，便屏息观察了一会儿，说起来也是我吓到你们了。”张五行笑呵呵地捋着胡子，一脸慈祥。
“晚辈是受牧兄所托，在此恭候张前辈。”阮九舞表面平静，心中却波澜四起。
按林青云的说法，幻烟剑法是他机缘所得，顾安城中除了林家的人应该都不认得，但方才她清楚听见这老头提到了剑幻烟剑法。
“女娃娃与牧老弟的关系是？”
面对张五行的提问，阮九舞猜想他可能误会了。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知道面前这老头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蔼，回答问题时也更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