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二楼。
我打开潮湿的木质纱窗,夜里的寒气扑面而来。
“在干嘛呢?”身后躺在床上的露问。
“没干嘛,就坐着。”可能是撒谎习惯了,我脱口而出。
“骗人!我听到开窗的声音了。”
“……”听说看不见的人听觉往往很不错。
没错,露,这个本该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女孩,在我的骗局中,失明了。
“快去给我倒水,死骗子!”露拍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要凉的!”
你知道吗?就算是我爸妈叫我去倒水,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倒了杯凉茶给她。
谁知露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
“你干嘛啊……”我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难喝死了。”露说着把茶杯往我手里塞。
我没说话,接过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咚咚咚。”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肯定是那家伙,你去吧,我要装睡了。”说完露用被子把自己盖住,这可能就是她所谓的装睡,真是孩子气的不行。
一开门果然是威,手里端着夜宵。
“露好些了吗?”他一见面就问。
“能好到哪去?”
“哥们儿,这不怪你。”他又说。
呵,这人是真的蠢,居然会觉得我在怪罪我自己,我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我会怪我自己?
我曾今给那么多人挖过坑,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现在我会怪我自己?
我会怪我自己?
“喔对了,那个家伙还没醒。”威突然说。
“嗯。”
完了威就准备离开了。
“你不坐坐?”
“不了,她烦我。”威笑了笑,就走了。
我也笑了笑,送走了他。
“他走了?”听我关了门,露在床上大声问了句。
“嗯。”
“总算是走了,那家伙最烦了。”
“我觉得他蛮好的啊。”我将夜宵放在桌子上,一层一层的打开。
“嗯?等等,有煮薯条的味道!”露打断了我说的话。“快喂我吃!”
我仔细一看,一碗浓浓的麻辣骨汤里还真有那么几根飘着的薯条。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放在嘴边吹了吹。
“哎,不用吹了。”谁知露一把攥住我的手,就把薯条往自己嘴里送。
“好冷啊!你去把窗子关一下吧。”吃着吃着,露突然说。
“要求还真多。”我说着起了身,走到窗子边上。
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大半天才有一辆车驶过,其余时间都是与昏暗的灯光相伴的。
“你在看什么?”
“唔?”我些许有些惊讶,我不知道露这家伙是如何了解我的一举一动的。
“你肯定在看着什么。”
“刚刚有辆车从门口过去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听见了。”
“喔。”
“你没事吧。”
“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我记得自己似乎是听了一秒,才说。“瞎子。”
我像个犯了错了孩子一样,看着躺在床上的露。
我从来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步。
“没事的。”露却说。
“唔。”
“你给我讲讲那外面有什么吧,说实话我还没认真看过。”露看着我,又似乎是在看着窗外。
“唔……”我说。“似乎什么都没有。”
“哈哈,还好我没花时间在那东西上面。原来什么都没有。”露高兴的就像是个赚了块糖果得小孩,而小孩都是可以轻易欺骗的,但是小孩也是最不容易欺骗的。
“你运气比较好吧。”我说。
“嗯!”
“……”
“你想说什么,现在轮到我来开导你了。”露一脸自豪地看着我,虽然我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
至今为止,没错,我做恶无数,害过的人也不下百人。但是,往往都是事情完了我就跑掉了。从来不会头的我,似乎没有想过那些被我抛弃掉的人的境遇。但是这次不一样,我就留在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我只能看着眼前的女孩受苦,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最可怕的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救不了她,更救不了自己。
“没什么。”
“好吧,那快关窗吧,我要冷死了。”
“唔。”
我说着轻轻一带,那木质的窗户就关上了。
顿时,房间安静异常。
“吃饱了就睡,我一直向往着这样的生活。”露说着伸了下懒腰。
露是想安慰我,一定是这样。她知道我在怪罪自己,但是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自责,并不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而是我骗了她,还夺去了她的双眼。
我害怕失去光明的生活,所以我更加害怕别人因为我而过上这种地狱般的生活并且仍旧将最大的的希望寄托于我。
我还要帮她去寻找父母呢。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了她父母的位置——东经119度,北纬46度。但是在那里,你只会发现两座坟墓……
我现在是露的唯一希望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虽然正是我,一路将她拉至谷底。
我很快铺好了地铺,又关了灯,便躺下了。
黑暗中,露从床上伸出了手,我抬起手握住。
“不怪你的。”
“……”
脸皮厚的像我这样的,一般都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对于自己的,却久久不能忘怀。
不错,我会一直记住,并且,做我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