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枫叶像是大簇的火焰那般浓郁,雨早已经停呢,雨停过后的天空是大片大片的阴白,像是层层叠叠的纸片那样铺陈在天空上。千羽静静的看着深红的枫叶发呆。千蓝抱着剑站沉默的站在一旁,脸上布满了阴云。
“走吧。”千蓝看着已经在朱雀的坟前站了很久的千羽轻声的说道。
“嗯,千蓝,我不打算带朱雀离开枫林呢,我总觉得朱雀是属于这里的,这里就是她的归宿。”千羽静静的摸着冰凉的墓碑。
“哥,你有想过爹娘吗?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千蓝看着千羽忽然问道。
“也不是很想,偶尔还是会想念,他们的样子也很模糊呢,唯一记得的就是冬天下大雨的时候,苏家的庭院里种满了绚烂的梅树,火红火红的,就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爹穿着一袭青衣,喜欢舞剑,每年到了下大雪的时候娘就会给我们做梅花糕吃,娘做的梅花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呢,还有那埋葬在地下的女儿红。我都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千羽冲着千蓝微笑着说道。
“千蓝,我想去看看爹娘,还有安叔,我想告诉他千蓝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用愧疚不用担心我,可以好好的瞑目呢。我还想师傅呢。”千蓝低声的说着。
“千蓝,我们是应该去看看爹娘呢,毕竟我们兄弟团聚这么大的事爹娘都还不知道呢。”
“等看完爹娘呢,我想回一趟青云峰看下我师傅,很久没看见师傅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呢?”
“千蓝,我还会回来的,我一定还会回来看朱雀的,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千羽呆呆的看着坟墓眼眸里是拼命隐忍压抑的痛苦。
“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千蓝无比坚定的说道。
“至少在我们没报完仇之前还不能死去。”千羽重重的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些许落满,像是夕阳的余晖。
千羽牵着马,静静的走在枫叶林里,偶尔有几片红叶掠过眼眸滑落到了地面,地面覆盖着的很厚很厚的枫叶,脚踩上去吱吱作响,灰黑色的树干掩映在火红的枫叶之间若隐若现,偶尔还有几只未飞到南方去的飞鸟掠过天空,划出一道痕迹。
“我还会回来的。”千羽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大片大片弥漫的深红色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夜晚的相府灯火辉煌,到处都充满着光亮,自从相爷疯了以后夜晚的相府就比以往更明亮了,夜晚的相爷府挂满了灯笼,相爷说过只要挂满灯笼充满光亮这样晚晴就不会因为太黑而找不到家的方向的,每天晚上的相府总是亮亮堂堂的却还是等不到归来的人,明黄的灯亮弥漫着一丝诡异,像是糊上了很多旧的窗户纸。相爷在床上静静的躺着睡觉,脸色蜡黄如金纸,站立在一旁的侍女看着神志不清的相爷摇了摇头,像是叹息又像是怜悯。
“晚晴,晚晴”相爷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汗水,侍女听到惊叫声端上了水,相爷喝了一口,侍女轻轻的捶着相爷的背替他压惊。
“老爷您又做恶梦呢。”侍女用丝巾擦着相爷的汗水。
“晚晴不肯见我,不管我怎么追赶,晚晴都不肯见我,好大好大的雨,我梦见晚晴摔了一跤,浑身是血。晚晴,晚晴。”相爷大声的叫着四处张望。
“小姐已经睡下呢,老爷这么大声会吵了小姐的。”侍女安慰着相爷。
“晚晴回来了吗?晚晴,你怎么站在那里呢?你过来,陪我说说话,爹好想你啊。”相爷看着另一个侍女错认成了晚晴柔声的说道。
“老爷,我不是小姐,老爷,我是翠儿。”侍女解释道。
“晚晴,你怎么呢?你是怕我吗?我们找你娘去,给你找娘去,你不是喜欢流苏夜吗?我帮他当皇上好不好?”相爷看着翠儿大声的说道,侍女的脸色早已经吓得惨白呢。
“相爷,我来给您看病来呢。”背着药箱的郎中进门来冲相爷垂手作了一个揖。
“老爷,大夫来给您看病呢。”叫翠儿的侍女对相爷说道。
“滚,我不要大夫,我没病,我要晚晴,我只要晚晴。”相爷狠命的把花瓶朝郎中砸去,郎中侧身躲过,花瓶砸在地上碎成了许多碎片。
“相爷为什么还是那样啊?不是已经服用过您开的方子了吗?您可是这城里最好的大夫啊,要是连您都束手无策那该怎么办呢?”
“相爷这是因为爱女心切所产生的疾病,因为思念过度,所以以致神志不清,这是心病,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好呢,我要诊断呢,你们都下去吧。”郎中说完,侍女便下去呢,站立在一旁的侍卫按着刀保护着相爷。
“还请两位大人出去,有人在多有不便。”郎中看着侍卫轻声的说道。
“顾大夫以前不都是悬丝诊脉的吗?今儿是怎么呢。”守卫起了疑心上下打量着背着药箱的郎中。
“是吗?”郎中的眼神渐渐凶狠起来,眼睛里散发着浓烈的寒意。
“不好,这是假……”话还未说完,侍卫的喉咙里就插进去了银针倒在了地上,另一旁的侍卫眼见情形不对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飞过来的银针插在了喉咙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相爷眼睛瞪的圆圆的,一切就好像是在瞬间发生的,两个侍卫顷刻间就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别,别杀我。别,别杀我。”相爷吓的缩成一团,抱着被子瑟缩在墙角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晚晴以前的丫头音儿正端着茶水正准备进相爷房间忽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相爷的求救声,杯子碎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音儿大声的呼喊着,一跟羽毛从窗户射了过来直直的插进了她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中,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撕下了人皮面具的流苏夜。听到音儿的求救声,外面的侍卫通通拿着刀赶了过来,从房顶不远处上传来嗖嗖的弓箭射掉了灯笼,整个相府陷入一片漆黑和混乱,近处早已是一片漆黑,远处的房屋还亮着灯笼,慌乱不已的人们纷纷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跑去,由于是漆黑一片侍卫还没来得及点火把就被纷纷射在了地上,传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箭雨把侍卫都逼回了大门外。慌乱求救的声音弥漫了整个相府像是炼狱的鬼魂的幽怨声那般可怖。
“别,别,别杀我。”相爷浑身不断的颤抖着眼里是无尽的惊恐。
“相爷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我是流苏夜啊,我你不记得,你总该记得你女儿晚晴吧,我就是你女儿一直爱着的那个人。”流苏夜丢掉了手中的人皮面具,拔出剑抵在了相爷的脖子上冷冷的看着他。
“晚晴,晚晴,你把晚晴怎么样呢?你把晚晴怎么样呢?我跟你拼呢。”听到晚晴的名字相爷激动起来,疯狂的怒吼着,相爷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流苏夜,流苏夜收起手中的剑一闪而过。
“看样子是要拼命啊,我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人毁了我一生的梦,谁又会想到有一天帝国的丞相竟然会成为了神志不清的疯子呢,人生还真的是无常啊。”流苏夜看着神志不清的相爷,无限悲哀的说道,他的眼底烧起熊熊的火焰,像是春日雨后的牡丹那样绚烂。
“你是流苏夜,你是晚晴喜欢的人,我不能杀你。杀了你晚晴会不高兴的。”相爷看着撕下人皮面具的流苏夜大声的说道。外面传来了兵刃撞击的声音。
“一切都该结束了呢。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毁了我一生的梦,即便你是晚晴的父亲我也不会手软的。”流苏夜大声的说道,反手一剑,刺入了相爷的胸膛。
“晚晴,晚晴,我对……对不起你。”相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不断的涌出鲜血来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伤口处迅速的凝结成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厮杀呢,你们的丞相大人已经死呢。撤。”流苏夜披上了人皮面具,提着长剑冷冷的看着众人。把相爷的尸体扔给了侍卫,趁着侍卫们接相爷的空隙跳上了房顶消失在了夜幕之下。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想到,那个被他飞刀射中了的女子会改变了他的一生。
“快救相爷。”音儿对前来营救的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昏迷了过去。随即被赶来的人给救走呢。
夜晚的风吹打在面孔上,犹如冰刀,夜晚弥漫着水汽像是千金寒铁那般沉甸甸的压在胸口只喘不过气来,耳边只能听到风呼呼的声音,流苏夜骑在马上看着苍茫的夜色嘴角浮起了一丝久违的笑容,那些人都该死,是他们毁了他一生的梦想,如果没有他们,没有相爷,那么他也许已经是贵为九五之尊稳坐江山的帝王呢,如果没有相爷,那么他也许此时此刻正怀抱着蜀国公主安雅若耳病厮磨呢。可是,没有如果,命运不会重来。晚晴,你恨我吧,你怨我吧,我已经杀了你的亲身父亲呢,只要你帮我杀了苏千羽,你就再也没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和意义呢,他不会让晚晴原谅他,而且晚晴也不可能原谅他,有些事本身就是无法原谅的,一切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他只能在暗黑的深渊里无望的沉沦,只能看着凌冽的旋风把自己撕扯成碎片,他注定在长满刺的荆棘地和泥泞的沼泽里摸爬滚打。很多时候,活下来已经很艰难呢,爱,只能是神话,是遥不可及的梦,有些时候,死很容易,而比死亡更难的是活着,痛苦艰难的活着,永远也看不到半点希望和光芒,像是一具冰冷的行尸走肉。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夜月的皇帝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流苏夜紧紧的握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暗黑的夜弥漫着干冷的空气像是千金寒铁压在心口踹不过气来。
几日之后的夜月京城弥漫着一股紧张诡异的气氛,帝国权倾朝野的丞相被人暗杀对于整个帝国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京城早已经戒严,诺大的京城布满了兵马,每天街道上都有着身披重甲手执长枪的人在街上巡逻。
“修罗,我给你十天,十天之内找不出凶手你提头来见我。”流苏麟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桌子被砸出了无数的细缝,流苏麟冷冷的看着修罗。
“是。”修罗战战兢兢的说道,心里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嗡嗡的乱叫。
“沐安大半生都把心血给了帝国,没想到却遭人暗杀死于非命,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天下一个交待。”流苏麟淡淡的说道,努力的平息着眼中的怒火。
“陛下,我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修罗狐疑的说道。
“谁?”流苏麟充满了疑问。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么杀死相爷的人正是在逃的流苏夜尽管相爷是死在水寒剑法下面的但是却并不是苏千羽杀的,伤口虽然凝结了冰霜但却不是真正的水寒剑所伤,真正被水寒剑所伤冰霜凝结的时间不会那么长,之所以冰霜凝结那么持久就是因为凶手是想嫁祸给苏千羽。流苏夜是帝国通缉的重犯,因为多年前的夺位之争败给了陛下,所以怀恨在心报仇雪恨手刃相爷,相爷毕竟也参与了当年的纷争,当年的相爷本是中立的,后来站在了陛下的阵营,对抗流苏夜,流苏夜怀恨在心,所以趁相爷思女心切神志不清的时候杀了相爷。”修罗在流苏麟身旁耳语道。
“你说流苏夜吗?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他和苏千羽必有一战,到时候我们就尽管坐收渔翁之力好呢,尽管苏千羽的弟弟杀了琉璃的城主大人星野,但是只要他哥哥能杀了流苏夜的话,我还是可以原谅他们的罪行的,到时候我不仅可以原谅他们,我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封赏。”
“恕奴才愚钝,这是为何?苏千羽可是背叛了陛下的人啊?”
“星野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棋子既然已死又何必如此执着该不该为棋子复仇,流苏夜是我的宿敌,我难以入眠的噩梦,如果苏千羽真的杀了他的话,那么他可算是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这点感谢不是应该的吗?”流苏麟伸出手拍了拍修罗的脸大声说道。
“陛下高明。”修罗跪倒在地恭送着渐渐走远的夜皇。
流苏夜回到洛城已经是几天之后呢,洛城的雨早已经停呢,夜晚的洛城天空中挂着圆圆的月亮,洒落了满地的清霜,晚晴站在茫茫的月色里静静发呆,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敢自己的亲身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相爷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的人生。泪水无力的掉落在了如雪的月色里凝结成了霜。
“是真的吗?”晚晴满脸泪水的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年。少年的眼中沉满了月光似的冰凉。没几天相爷死去的消息便传到了洛城也传进了晚晴的耳朵。
“嗯。”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苏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晚晴哭喊着说道,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她多么希望苏夜把她搂在怀里听他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你告诉我,苏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晚晴大声的哭喊着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暗下去。
“这是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的亲身父亲还是死呢。”流苏夜沉声的说道。
“不,你胡说,你胡说。”晚晴大声的怒吼着。
“愤怒,悲伤,眼泪,很可惜,这些救不了你爹的命。”流苏夜用手抬起晚晴的下巴静静的看着她悲伤的眼睛。
“不想知道是谁杀的吗?”流苏夜淡淡的说道。
“是谁?”
“这天下不都传开了吗?相爷是死于水寒剑之下的,死于水寒剑下的人伤口会凝结一层冰霜,而这水寒在这诺大的夜月却也只有一人拥有,那就是苏千羽,苏千羽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流苏夜扳过晚晴的脸沉声的说道。
“水寒剑?苏千羽,我一定要杀了你。”晚晴怒吼着。往往陷入仇恨中的人都是不清醒的,被心中仇恨的火焰冲昏了头脑,迷失了心所以会深陷其中。
“苏夜,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我好怕,我好怕。”晚晴哀伤的看着流苏夜,这个他唯一可以依靠的男子,她深深的看着他,靠在他的肩膀上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着,所有的悲伤都像是巨大的河流那般流淌在自己的血液里那般汹涌最后凝结成了巨大的冰块压在心房里再也喘不过气来。那个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如此深爱如此依赖的男子脸上却是浮现了一丝灿烂的笑容。像是刻骨的毒那般浓烈。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苏千羽。”流苏夜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