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德瑞克用一种低沉、精心思量过的声音说,“我控告史东·布莱特布莱德在敌人面前怯懦逃跑。”
刚萨爵士城堡中聚集的骑士们发出了一阵低语。坐在黑色巨大橡木桌后面的三个骑士,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照着骑士规章的规定担任骑士审判和三位骑士应该是天位骑土、法王、大法官。但现在并没有天位骑士,从大灾变之后也没有了法王。就连目前的大法官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出席时,他也最多只是象征性的维持这个职位不缺席而已。
下一任的天位骑土势必要找到人替换他。
不管骑士团里面的最高位者是否缺席,骑士团的事务都必须要继续下去。虽伙目前接任天位骑上的时机还不成熟,但刚萨。钨斯。威斯坦实质上已经可以担任这个职务。所以今天他坐在这个位子,审判这个年轻的骑士见习生,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他的右边坐着阿怫瑞德爵士,左手进则是担任临时的法王职务,年轻的麦可。杰佛瑞爵士。
在钨斯。威斯坦城堡的大厅里,集合了二十名从圣奎斯特的各个角落前来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依照骑上规章的记载来见证这场骑士审判。当他们的首领交头接耳地讨论时,底下骑士们摇着头,低声交谈着。
德瑞克从一张直接面对这三个审判者的桌子后方站起来,向刚萨爵士行礼。他的证词已经说完了。仪式现在只剩下骑上自己的答辩和审判的结果。
德瑞克回到自己在旁听席的位置,和同袍们谈笑。
大厅中只有一个人整个过程中都沉默不语。在德瑞克整个咬牙切齿的控诉中,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声不出地静静坐着。他听见了对于他犯上、不服从命令、违背骑士精神的指控,却一声不吭。
他面无表情,双手互握放在桌上。
刚萨爵士的眼光现在又和整场审判中一样,再度投向了史东。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僵硬,全身肌肉如此紧绷。刚萨只有在史东被控懦弱的时候看见他抽搐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他脸上的表情……,刚萨记得自己这辈子看过几次这种表情,那像是一个人被长矛刺穿时候的神情。不过史东很快地恢复了镇定。
刚萨专注地看着史东,因此差点没听清楚旁边两个骑士的对话,他只听见了阿佛瑞德爵士的最后一句话。
“……直接跳过骑士答辩这个过程。”
“为什么?”刚萨爵士立刻反问,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依照骑士规章,这是他应有的权力。”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个案。”圣剑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说。“以前每当一个骑士见习生到骑士评议会申请升等的时候,一定有许多的证人。他有机会可以说明他所有行为的理由,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做过那些事。但布莱特布雷德唯一可能的答辩——”
“是告诉我们德瑞克说谎。”皇冠骑士麦可。杰佛瑞爵士接口道。“这实在难以想像。要接受一个骑士见习生对于玫瑰骑上的指控!”
“不论如何,这个年轻人都有答辩的权力。”刚萨毫不退让地看着另外两个人。“这是骑士规章中规定的律法。你们两个人对这点有所质疑吗?”
“没有……”
“当然没有。可是——”
“很好。”刚萨顺了顺他的胡子,靠向前,力道适中地用放在桌上的剑柄(那是史东的剑柄)轻轻地敲了下去。另外两个骑士在他背后交换着眼色,一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另外一个人耸耸肩。刚萨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的动作,就像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骑士团里面私下进行的计划,他决定置之不理。
虽然接任天位骑士的时机还未成熟,但刚萨爵士的资历和地位已经是呼声最高的人选,因此剧萨被迫要故意忽略很多事情,如果时空不同,他会毫不迟疑地去阻止。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在德瑞克的阵营里面算是著名的一员大将,一直都不是十分忠心。但他对于麦可也有这种反应感到讶异。很显然的德瑞克也收买了他。
当骑士们回到原位时,刚萨打量着德瑞克。克朗加。德瑞克是唯一拥有足够背景和财力的天位骑上竞争者。为了要争取更多的支持,德瑞克自愿接受这个寻找传说中龙珠的危险旅程。刚萨别无选择只好接受。如果他拒绝了,这代表他对于德瑞克逐渐增长的势力感到害怕。如果旁观者只单纯的用严格的骑上规章会评判:德瑞克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与瑞克相识许久的刚萨爵士,只要有机会就会全力阻挠他。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并不相信他。这个男子盲目地追求荣誉,对权力有着极度的渴望。当德瑞克必须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只对自己忠诚。
现在看来,带着龙珠回来的德瑞克几乎是大获全胜。这个状况把许多原先准备要加入德瑞克阵营的骑士拉拢进来,甚至还削弱了刚萨阵营里的力量。唯一仍然坚决反对德瑞克的是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们。
这些年轻人并不需要像老人那样食古不化的严格诠释骑士规章,他们要求改变。这样的行为受到德瑞克。克朗加严厉的镇压。有些骑上几乎因此失去了骑士资格。这些年轻的骑士坚定地支持刚萨爵士。不幸的,他们数量不但少,而且除了忠诚之外,没有办法提供任何的金钱支援。这些年轻的骑士对史东的案子和动机有非常切身的感受。
但这一步棋是德瑞克。克朗加全力出击的一着棋,刚萨难过地想。这一剑挥下去,德瑞克就可以除掉他最痛恨,也是最主要的竞争者。
众所皆知的,刚萨爵士是布莱特布雷德家族的好友,这份友情可以回溯好几代。五年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寻求继承权的时候,是刚萨爵士大力支持他的。有些传言侮蔑这个血统继承的真实性,但刚萨爵士很快地为他主持公道。这个年轻人无疑正是他老友的儿子,光从史东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无论如何,选择支持史东的这个行为让刚萨爵士冒了很大的危险。
刚萨的视线转向德瑞克,后者正在和骑士们握手寒暄。的确,这场审判让他——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看来像个笨蛋。
更糟糕的是,刚萨伤心地想,他的视线转向史东,这也许会摧毁一个年轻人的前途;而那是一个有资格继承父亲志业的上进年轻人。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刚萨爵士等大厅里面鸦雀无声时开口道,“你已经听到了对你的指控吗?”
“是的,大人。”史东回答。他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着。
刚萨爵士身后的火炉中突然有一块木柴爆裂开来,喷出大量的火花和热气。刚萨静静地等待仆人们手忙脚乱地加入更多的木柴。
当仆人们离开之后,他继续进行仪式化的盘问。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完全明白这些对你的指控吗?更进一步地说,你了解这些指控都是极为严重的罪名,有可能让评议会撤销你的骑士资格吗?”
“是的,我明白。”史东开口回答,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清清喉咙,再次清楚地说,“我明白,庭上!”
刚萨摸摸胡子,思考着将如何继续下面的盘问,因为他知道,任何对德瑞克的指控都将对史东自己造成很大的伤害。
“你多大年纪了,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问。
史东对这意料之外的问题唯一的反应是眨了眨眼。
“超过三十了,是吗?”刚萨继续问。
“是的,庭上。”史东回答。
“那么,从德瑞克刚刚所说的证言之中,我们从冰河城堡之旅的过程中,可以明白你也是个战技高超的战士——”“庭上,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德瑞克又再度站起来。他的语气非常不耐烦。
“你指控他敌前退缩。”刚萨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陈述了当精灵们攻击的时候,他拒绝服从你的命令进行攻击。”
德瑞克脸红了起来。“容我提醒庭上,受审判的不是我——”
“你指控布莱特布雷德敌前退缩。”刚萨再度打断他,“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精灵们为敌了。”
“德瑞克迟疑片刻,其他的骑士看来很不自在。精灵们是圣白石议会的成员,但他们并没有投票权。因为龙珠的出现,这些精灵会出席即将召开的议会,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士把他们当成敌人,这议会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也许敌人是一个过当的用法,庭上。”德瑞克很快地恢复镇定。“如果我有错,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被迫要遵守骑士规章里面的规定。虽然严格来说精灵不是我们的敌人,但当我提到精灵时,他们正尽一切可能阻止我们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因为这是我的任务,而精灵们明显地意图阻挠,所以我被迫要依据骑士规章,将他们定义为敌人。”
狡猾的混蛋,刚萨不满地想。
德瑞克鞠躬以表示打乱法庭秩序的歉意,随即便坐回位置上,许多年长的骑士们赞同地点头。
“骑士规章中也表示。”史东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该随意杀戮,战斗只为了保护自己或他人。精灵们没有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时候受到威胁。”
“他们对着你射箭哪,年轻人!”阿佛瑞德用带着手套的手重击桌面。
“的确,庭上。”史东回答,“但每个人都知道精灵们是无与伦比的射手。如果他们要杀死我们,那些箭就不会只射在树上了!”
“你觉得如果你攻击了那些精灵,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刚萨爵士追问。
“我的看法是,这后果不堪设想,庭上。”史东的声音低沉而且柔和。“因为这将会是数十年以来,精灵和人类第一次互相残杀。我相信龙骑将们会高兴地大笑。”少数几个年轻的骑士开始鼓掌。
阿佛瑞德爵士愤怒地瞪着他们,十分恼怒他们打破了骑士规章里有关审判的严格规定。“刚萨爵士,容我提醒你,德瑞克。克朗加爵士并不是来这里受审的。他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节操。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接受他认定的敌对行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是指控德瑞克。克朗加爵士诬告你吗?”
“庭上。”史东开口,他舔舔自己破皮、干燥的嘴唇。“我没有指控他说谎,我的意思是,他某种程度上误会了我的行为。”
“为什么?”麦可爵士问。
史东迟疑了一会。“庭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声音非常小,许多后排的骑士听不见他的回答,纷纷要求刚萨爵士重复这个问题。他照做了,也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只是这次大声了点。
“你有什么立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布莱特布雷德?”刚萨坚定地追问。
“因为,根据骑士规章,我的回答将会辱及整个骑士团的荣誉。”史东回答。
刚萨爵士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你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人证,确定还要做出这样的指控吗?”
“我明白,庭上。”史东回答,“这也是我不愿意回答问题的原因。”
“如果我命令你回答呢?”
“这,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那么,回答这个问题,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这是个不寻常的状况,我不认为在听完所有的证词之前,我们能做出公平的审判,你为什么认为德瑞克。克朗加误会了你?”
史东涨红了脸,他不停地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自己的手,直直看着台上的三个骑士。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要输了。
他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永远没有机会得到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这个封号。因为自己的错而错失这个机会就已经够精了,在这种状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是糟糕。所以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会让德瑞克与他终生为敌的话。
“我认这德瑞克爵士误解我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庭上。”
大厅内陷入一片哗然。德瑞克站起来,他的朋友们努力地拉住他,不然他有可能会在大厅内攻击史东。刚萨不停地用剑柄敲击桌面希望恢复秩序,最后所有的骑上终于安静下来,但德瑞克还是抓住机会要求和他决斗。
刚萨冷冷地看着骑士。
“你也知道,德瑞克爵士,在这个战备的关口,以荣誉为名的比试是不被允许的!赶快给我镇定下来,不然我就要被迫赶你出去了。”
德瑞克气喘吁吁,涨红着脸坐回位置上。
刚萨让骑士们慢慢地平静下来,接着说,“你还要为自己做出其他的辩护吗,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没有了,庭上。”史东说。
“那么你可以退席了,我们要讨论这个状况。”
史东站起身来对长官们行礼,也转过身对众人行礼。然后他被两个骑士带领着离开了这个大厅,来到另外一个小房间。在那里,两个骑士体贴的让他一个人独处。两人站在门外,谈着和审判完全无关的事情。
史东坐在一张长凳上,看来十分镇定,但这都只不过是强自忍耐的结果。他决定不要让这些骑士看出他自己内心的挣扎。刚萨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他没有希望了,他自己也知道。但判决会是什么?放逐,夺去他的财富和封地?史东难过地笑起来。他没有任何这些人可以夺去的东西。他在索兰尼亚之外居住了那么久,放逐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死亡?他几乎高兴可以有这样的待遇,任何的处罚都比目前毫无希望的等待、苟延残喘的状况要好。
几小时过去了,三人有时陷入争吵的声音从大厅里不断传出,在走廊上回响。其它大多数的骑士都已经离开,因为只有这些人有资格做出审判。剩余的骑士们分成几个集团议论纷纷。
年轻的骑士们公开讨论史东高贵的行为,以及连德瑞克都无法否认的过人勇气。史东没有和精灵们打斗是正确的、这阵子素兰尼亚骑上需要他们所能掌握到的每一个盟友、没有必要攻击。
年长的骑士只有一个答案:骑士规章。德瑞克给了史东一个命令,他拒绝服从。骑士规章对这类的行为绝不宽贷。几乎整个下午争论都没有中断。
然后,快要傍晚的时候,一枚小小的银铃响了起来。
“布莱特布雷德。”一个骑士说。
史东抬起头。“时候到了吗?”
骑士点点头。
史乐低下头片刻,向帕拉丁祈求勇气。然后他站起来,和另外两个骑士一同等待其他的骑士回到位置上。他知道,这些人一旦全部入座,就是宣判的时刻。
最后,那两个护卫的骑上打开了门,示意史东自己走过去。
两个骑士跟在他后面,史东一进去,视线就立刻投向刚萨爵士眼前的那张桌子。那把他父亲的剑,由父亲博赛尔。布莱特布雷德处摘传的家传之宝,一柄只有当主人死亡时才会折断的宝剑;正放在桌上。史东的目光投向它,然后他低下头,试着隐藏眼中流出的滚烫泪水。
包围着那把剑的是古老的罪恶象征:黑玫瑰。
“把那个男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带上前来。”刚萨爵士大喊。
“那个男人,不是那个骑士!”史东绝望他想。然后他想起了德瑞克。他很快地、骄傲地抬起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正如同他在战场,敌人面前会隐藏自己的疼痛一样,他决定不能让德瑞克看出他的脆弱。他坚定地抬起头,除了刚萨爵士之外谁也不看,这个被判罪的骑士见习生走向三位骑士团的长官,等待他的命运。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我们判决你有罪,你准备好接受你的惩罚了吗?”
“是的,大人。”史东吞咽着,低声说。
“因此,你将不能够从骑士团领取报酬,或是从他们那边领取赏赐……”
大厅里的骑士不安地变换着坐姿。这太好笑了!自从大灾变之后,就没有骑士再从骑士团领取过任何报酬了。有些事情要发生了,他们已经嗅到了暴风雨前夕的味道。
“最后——”刚萨爵士停了下来。他靠向前,手指玩弄着那些环绕着古老宝剑的黑玫瑰。他眯着双眼扫视全场,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众人情绪高涨。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甚至连他背后的火炉都寂静下来。
“史东·布莱特市雷德、今日聚集在此的骑士们,评议会以往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况。这也许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的不寻常,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邪恶横行,道德沉沦。我们眼前是一位年轻的骑士见习生;请容我提醒各位,不论以什么标准来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都是非常年轻的。而且他还是一名拥有高超战技和节操的见习生。即使校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身为一名被指控敌前逃亡,抗命的年轻见习生,他并没有否认这些指控,只表明他受到了误解。”
“现在,根据骑士规章,我们必须要接受一位经过试炼、考验,像是德瑞克。克朗加这样的骑士,拒绝接受一名连骑士资格都没有的人所说的证言。由于目前举世动荡不安的情况,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没有办法传讯他的证人,德瑞克。克朗加也没有证人可以支持他的供词。因此,我们都同意了接下来这个有些不寻常的判决。“史东站在刚萨之前,脑中一片混乱。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另外两名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不掩饰他的满腔怒火,很明显的,他的‘同意’是经过很大一番让步的。
“评议会决定。”刚萨爵士继续说,“这个年轻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我的荣誉做担保,成为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
一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因此,更进一步的,他成为即将出海的帕兰萨斯城远征军之第三名指挥官。依据骑士规章,骑士团的部队必须要有三名指挥官,每人代三个位阶的骑士。德瑞克爵士将被任命为最高指挥官,同时也代表了玫瑰骑上,阿佛瑞德爵士将代表圣剑骑士,而我将以名誉担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皇冠骑士代表的身份出征。”
在无声的震惊中,史东让眼泪静静地流下双颊,因为现在他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激动。他听见身后传来吵杂声,武器撞击的声音。德瑞克暴怒地走出大厅,许多骑士跟随着他。四下也传来零散的欢呼声。史东泪眼膝陵地看见,大厅中将近~半的骑士,特别是年轻的骑士们,那些他将要率领的骑士们正大声的鼓掌。史本内心如同刀割一般痛苦,虽然他赢得了胜利,但他心痛地看见骑士团被利欲熏心的骑上给分裂了。曾经一度无比荣耀的骑士团只剩下了一个腐败的空壳。
“恭喜你,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爵士生硬地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刚萨爵士为你做了什么。”
“我明白的,大人。”史东鞠躬说。“我以父亲之剑起誓,”他把手放上去,“我将不辱他的信任。”““好好干,年轻人!”阿佛瑞获爵士回答之后立刻转身离开。
年轻的麦可爵士二话不说地跟着离开。其他年轻的骑士热情地走上前恭喜他,他们举杯祝贺他的胜利,如果不是刚萨打发他们出去,可能要闹上一整晚。
当两人终于单独待在大厅的时候,刚萨爵士对着史东宽容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年轻的骑士热诚地回应了他伸出的手,却无法回应他的微笑。这心痛太深切了。
然后,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宝剑分的黑玫瑰移开。他将玫瑰放在桌上,小心地把剑收回鞘中。他本来要把桌上的玫瑰全部拂掉,但转念一想,拿起一支玫瑰,插在腰带间。
“我得向您致上无比的谢意,大人。”史本颤抖着声音说。
“你不需要感谢我,小子。”刚萨爵士微笑着说。他看着四周,打了个寒颤。“我们找个暖一点的地方吧,来杯酒怎么样?”
两名骑士走在刚萨爵士古老的城堡走廊中,那些年轻骑士离去的声音回落在四周:马蹄嗟嗟的声音,大喊的声音,甚至有人唱起了军歌。
“我由衷地感谢您,大人。”史东坚定地说。“您为我冒的危险实在太大了。希望我会不辱您的期望——”
“冒险!别胡说八道了,我的孩子。”刚萨按摩着手以恢复血液循环,接着带着史东来到一间为了即将来临的冬季庆典做好装饰的小房间。此地有红色的玫瑰,以棕色为主体的装饰,翠鸟的羽毛,小小精致的金制皇冠,一盆火熊熊燃烧着。在刚萨的指挥之下,几名仆人端进两大杯冒着热气,发出辛辣气味的液体来。“当我倒下的时候,你的父亲用他的盾牌或是身体保护了我许多次。”
“您也为他做了相同的事。”史东说。“您什么都不欠他。用您的名誉为我做担保代表如果我失败了,您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您会被剥夺你的阶级、称号、封地。德瑞克绝不会放过您的。”他难过地说。
刚萨喝了一大口酒,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史东看来只是礼貌性地小口啜饮着酒,用一只明显颤抖着的手握住杯子。
刚萨体贴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轻柔地把他推向一个座位坐下来。
“你以前失败过吗,史来?”刚萨问。史东抬起头,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火焰。
“没有,大人,”他回答。“我发誓我从来没有!‘”
“那么我就不需要害怕了。”刚萨爵士笑着举起杯子。“我祝你在战场上有神的守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史东闭上眼睛。这压力太大了。他用双手掩住脸,开始啜泣,全身跟着痛苦地抽动着。刚萨抓住他的肩膀。
“我明白……”,他的眼睛看向许久以前,史来的父亲也曾崩溃、这样啜泣过。那天晚上布莱特布雷德爵士把他的妻子和幼子送走,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重聚。
史东最后终于趴在桌上筋疲力尽地睡着了。刚萨坐在他旁边,啜饮着酒,回忆着久远的友情,直到自己也沉沉入睡。
大军开往帕兰萨斯的最后几天对史本来说过得非常快。他得要找到一件二手的盔甲;他买不起新的。他小心地打包起父亲的盔甲,因为他被判不准穿着这件盔甲,所以他准备随身携带着它。然后还有许多会议要开,战略型式的研究,敌我力量的分析,战术运用的会议。
帕兰萨斯之战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场战斗,这决定了整个索兰尼亚北部的控制权。指挥官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城市本身的守军将会固守城墙,骑士们则会坚守在法王之塔中,直接俯瞰那条从敏加山脉从往帕兰萨斯的唯一道路。不过这是他们难得意见相同的一件事,三个指挥官的会晤可说是暗潮汹涌。
运兵船出航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骑士们聚集在港口,他们的家人安静地站在岸边。虽然脸色都很苍白,但他们没有多少眼泪,女人们用和丈夫相似的坚定姿势站着。有些妻子自己腰间也佩戴着剑。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北方的会战失利,敌人将会跨过这块水域。
刚萨站在港口,穿着闪亮的盔甲,和其他的骑士谈天,同时和几个儿子道别。他和德瑞克依照骑士规章礼貌性的交换了几句话,和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彼此拥抱。最后,刚萨爵士找出了史东。这名年轻的骑士,穿着简单、有些锈蚀的盔甲,和群众离得远远的。
“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靠近他低声说。“我一直想要问你,但过去几天没有时间。你提到你的朋友们会来圣奎斯特。他们可以在评议会之前作证吗?”
史本待了片刻,有一阵子他脑中只能想起坦尼斯这个人。过去的这几天,他常常想起这些朋友们。他甚至期望坦尼斯能够在他离开之前赶到圣奎斯特。但这希望破灭了。不论坦尼斯在哪里,他一定是遇到了自己的麻烦。他还希望看到另外一个人,一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也想看到的人。史东下意识的把手放到挂在他胸前的那颗星钻。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温暖,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他却知道即使阿尔瀚娜在遥远的地方,她还和他在一起。
接着——“罗拉娜!”他说。
“是的,太阳咏者的女儿,奎灵那斯提王族的成员。还有他的哥哥,吉尔赛那斯,两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王族成员……”刚萨仔细思考着。他的脸色一变。“好极了,特别因为我们还收到了咏者要亲身参与讨论龙珠会议的消息。如果这是真的,我的孩子,我会把消息传给你,你就可以穿回这件盔甲!你的冤屈将会被洗刷!可以毫无顾虑地穿上这件盔甲!”
“您就不需要以自己的名誉为我担保了。”史东感谢地握着骑士的手。
“哗!我根本没想到这个。”刚萨像是对待亲生儿子般的,用手摸着史东的头。史东虔诚地跪下来。“接受我的祝福,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代替你父亲对你的祝福。完成你的任务,年轻人,不要辱及布莱特布雷德家之子的名声。愿修玛爵士的英灵看护着你。”
“谢谢你,大人。”史东站起身说。“再会了。”
“再会,史东。”刚萨说。他拥抱过年轻的骑士后便转身离去。
骑士们完成了登舰,天已经黎明,但是太阳却没有出现。灰色的云漂浮在铁灰色的海上。没有欢呼声,只有船长下令,船员开航和帆迎风拍动的声音。
慢慢的,这些白色,有着翅膀的船升起锚,向北方航去。很快的连最后一片帆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即使突然下起了大雨,仍然没有人离开港口。众人被冰冷的雨滴浸透,看着被乌云笼罩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