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苗苗的节目叫做鼻子顶。开始是一杆钢笔,她让它直立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后是金属杆的教鞭,最后是一把大雨伞。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一个平时拘谨端庄的三十出头的女教师,叉开双腿做微蹲状,两手伸展,头向上仰着,鼻子上依次顶过竖立的钢笔、教鞭、雨伞,在人群中间晃晃悠悠挪着碎步寻找平衡的样子,看上去既滑稽可爱,也让人觉得她真的是勉为其难。现场的气氛顿时活跃,接下来有人开始唱歌,吼秦腔,跳舞,而林解放的脑子里,就是在那时候突然蹦出“神奇的女人”这个想法。
林解放注意到她的鼻子有点塌,似乎很适合做鼻子顶这样的近似杂技的游戏,不过这已经是后来了。林解放后来应一家管理杂志之约写了一篇文章,发出去之前他拿到学校去请教刘苗苗。那是在刘苗苗的家里,他们聊了很多之后,林解放才第一次当面说她是个神奇的女人。刘苗苗大惑不解地看着他,很诧异的样子。
在我们国家这个环境里,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如果被称为神奇,某种程度上的意思是说它玄妙、离奇、不靠谱、很可疑,也就是说在神奇的同时,它的真实性就要受到质疑了。进而,它就成了一个太个性太另类太怪异的东西,所以神奇在本质上是很脱离群众的一件事情或者一种表现。当然,说是超凡脱俗也未尝不可,但在我们这里,超凡脱俗又难免陷入滑稽可笑的被动境地。所以在刘苗苗诧异的表情之后,林解放赶快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至于刘苗苗是如何了不起的,林解放到了日后才明白,当时只是那么一说。
他下一次说到刘苗苗是个神奇的女人,是在他们有了身体关系之后,他们并排躺在床上,说到情人这个话题。当时林解放似乎是想以此暗示他们的关系,和刘苗苗做爱,让他体验到了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做这样的暗示其实是希望能够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刘苗苗的敏锐立即就表现出来了。“什么叫情人?婚外的可以上床的异性就算是情人吗?这词儿现在听起来很像是一次性买断的******。在这种关系中有多少情可言?那情分比和丈夫妻子的情还要浓厚吗?其实不过是某些交易的堂皇叫法罢了,这其中有很多伪饰的东西,我不认可现在这种流行的但是曲解了情人一词的本意的说法。我是既不会做别人情人,也不会让别人做我情人的。”林解放疑惑地看着她,意思是,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刘苗苗明白他的眼神里的疑问,“我和你是朋友,首先是朋友,然后是可以上床的朋友,在需要的时候性的存在能让彼此更亲近更真诚也更愉快的朋友,友谊加性,没有利益没有交易存在的友谊加性,这样才是更纯洁更纯粹的男人和女人”。刘苗苗这样说的时候,林解放的眼神里就不只是诧异而是吃惊了。吃惊的同时,他就得很认真地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本能的反应使他怀疑这也许只是她的托词,进一步,他又怀疑这样的有点被她学术化了的关系在现实中是不是存在,而同时他又得承认,他很喜欢这种简单的关系,很欣赏她的坦率。作为男人,其实他更希望和女人是这种友谊加性的关系,而不是什么麻烦无穷的情人关系。但是他当时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表达,于是感叹着说道:“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