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国他们听到湖里发出的警哨,心里一惊,情知不好。他连忙带领大家将乡亲们转移后留下的痕迹处理干净,吩咐满秋先留下来招呼乡亲们,然后把几匹日本人的战马骑到可以藏得让人找不到是人家,千万不能让这几匹战马再落到日本人手里,详细地向满秋交代了注意事宜,才和刀疤脸他们匆匆地跳上木筏,向湖心飞划过去。
一路上,他们的心情十分紧张,表叔他们占湖为王还没有使用过警哨,不到万不得已这种东西是不会施放的。
振国的心里更是多了许多的猜测:这种时候想起警哨,只有俩种可能,一个是所在的洲子不慎起火,家里没人扑灭,这种情况基本上有些不太可能,因为,现在正是夏天,湖水高位,芦苇青湿,不是特意堆柴放火,洲子上是烧不起来的,再说,一望无垠的湖里一旦起火,就会看到浓烟弥漫,更或是火光冲天,这种迹象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发生;二个是招到强于自己很多的外敌入侵,然而,在这湖里怎么会突然跑出强敌来?
振国有些不解,但手上拨水的力量却在不知不觉中加大了许多。
“刀疤脸,你说湖里会是什么事?原来你们一般遇到什么情况才会放警哨?”振国不敢一个人深深的想下去,更对大家那种紧张得皮肤都可能出血的神情感到无比的可怕。
“我们没有用过这东西,只是出外办要紧事的时候,老大才发给我们应急的时候通知湖里,我们原来的约定是遇到强敌才可以用这紧急警哨的。”
“那么说今天湖里是遇到很大的麻烦了?”
“极有可能!”
“会是什么麻烦让表叔都招架不住呢?”
“不会是日本人吧?”
“有可能,但又不太合逻辑呀,这方圆八百里洞庭,鬼子的据点不多呀,他们一贯是大部队扫来扫去的,据点里的几个鬼子没胆量深入湖里的呀。”
“说不好是日本人的大部队吧?”
“怎么我们在镇上没有听说这个时候这里有日本人的大部队呢?”
“是哦,我们昨天是不是还应该将侦查的范围扩大一些?”
“哎呀,我们被那几个小鬼子害了!”
“不会吧?明明是你们杀了他们,你怎么说是被他们害了呢?”
“这完全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逞了个个人英雄,却误了湖里的大事!”振国后悔莫及,而刀疤脸还以为是振国在吹牛皮。
“两个人杀三个日本兵,已经了不起了呀,敢莫你想一个人杀尽日本鬼子么?”
“不,这是碰巧,瞎猫碰到死老鼠。日本人根本就不是从这边去的。这个据点所管的地方日本人认为不会有强烈的反抗了,所以他们才放心让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维持,而西洞庭是最不服日本人的地方,他们的大部队应该在那,而且我们自己的队伍也应该再西洞庭那边不远的地方!或许,这阵子抗日部队对日本人的压力小些,他们才有余力清剿湖里。”
“那老大为什么要我们到这边来?”
“傻瓜。只是表叔要锻炼我们的能力,他怕我们太年轻,容易意气用事,不想让我们去太危险的地方啊。”
“真的?”
“我想是。我们真的还是太年轻了,想不得他那么远的。”振国好不自责。突然,湖里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枪声,枪声离他们好远,振国心里一惊,一种不祥之兆猛然向他袭来。
“老大,老大,你应该没事吧,你不会有事的,你挺住,挺住,我刀疤脸回来了。”刀疤脸口里语无伦次的说着,眼里包满了泪水,说着就把木桨往笩子上一丢,人往筏子上一扑,伸出双手拼命的在湖水里划起水来,他已经不相信木桨强于他的双手。
回到他们的老窝的时候,家里看不到一个人影,房子里整整齐齐,枪声还在西边的湖面上稀稀拉拉的响着,振国马上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因为表叔在紧急关头还考虑到将敌人引到根据地之外.
天,已经暗下来。
加振国在一起,他们也就五个没有真正实战经验的年轻人了,刀疤脸和他的三个伙计虽然经常狐假虎威地将被他们抢劫的对象拳打脚踢,可是,都没有真正打死过人,并且,看见死人还有几分害怕,自从那次刀疤脸和表叔看见日本人那么杀人取乐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敢一个人天黑以后走出船舱来撒尿,其他几个就更加没有上战场的胆量了。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振国,希望他能够拿出个主意来。
振国的心,非常沉重,自己好不容易把大家说得捆紧扎齐的一起抗日,可是,这一下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表叔在哪里?天水在哪里?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他好像一头的雾水,很难将头绪理个清楚。
“刀疤脸,家里还有吃的吗?”振国明明知道家里有的是吃的,可是,他必须用这种方法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因为,那种紧张的气氛比早上杀鬼子难受得多。
“有,有,有,我,我还真的有些饿了,在镇上我只知道为你打鬼子的事激动不已,根本就没想到要吃东西。”
“那我们先做饭吃,多做点,说不定表叔他们马上就回来了的。”振国尽量拿表叔来安定大家。
“好的,”刀疤脸刚想进屋做饭,但迈开的脚步马上有缩了回来,“你们,还不过来?傻里傻气。”他冲着另外两个人吼了起来,这一吼,他好像自己的胆子大了许多。
“去吧,帮他一下。”振国向他们摆了摆手,一个人向那自己垒起来的土包子走去。
站在土包子上,要踮起脚尖才能够从芦苇叶上面向外面了望,振国四下仔细的打量了许久,可是,一则,在芦苇荡里本来就看不了多远,二则,这时的天空早已经灰暗,水面上又开始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所以,他爬上土包子等于是白爬,没有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湖面上的水鸟开始回巢,一声声凄厉的吆喝声呼唤着还在觅食的同伴,听得这声音,振国好像有些和水鸟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的心里,在高声地呼唤着表叔,天水他们,可是,他没有水鸟那么大的胆量,他丝毫不知道敌人的情况,哪里敢在这种情况下大声疾呼呢?
突然,土包右侧的湖叉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振国连忙警觉地蹬了下来,随手摸了个泥团使劲地朝刀疤脸他们做饭的屋上打去,他想不出其他通知他们的办法,自己急忙将今天缴获来的手枪抓在手里,轻轻地推上子弹,猫着腰滑下土堆,钻进自己修好的地道,他估摸着那响声就是来自于地道口的近处。
地道口原来是用干枯的芦苇杆封住的,这时外面已经长满了青青的新芦苇,几只肥大的老鼠被振国吓得从干枯的芦苇中跑出来四处乱窜,嘴里发出吱吱的尖叫,把振国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要是平时他或许早就受不了了,可是,今天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吐出来。
他轻轻的搬开地道口的干芦苇,从新芦苇缝里瞄过去,枪口随着目光在胸前缓缓移动着,借着天空那已经十分微弱的光明,他看见好像是一个早就已经散架的木排,上面有个人在焦急地对散架的木排进行捆绑,木排的中间像是一堆破烂的衣服,又像是一个死尸,一动不动。那人的口里时不时轻轻的冒出一句话来:“兄弟,挺住。”
他虽然说着话,但手里的活怎么也不停下来。
“应该离你说的地方不远了,挺住!”
振国听他讲了几句挺住,大概知道木排上的人可能是受了重伤,又听他说什么不远了,他心里好不紧张,他想,受伤的伙计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己的人,要不,这人也不会刚刚好跑到这个地道口来说不远了呢?不由得他将身体再往外探了探,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贸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必须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才能确定自己的行动。
“这鬼天气,说黑就黑,这叫我怎么办呢?你要是还能说几句话就好了呀,兄弟。”大概他是将木排捆好了,这才在那被他叫兄弟的人的身边蹬了下来,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或许是伤员的情况非常不妙,所以他显得万分无奈。
这声音好熟悉!
可他一时又想不起这人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事,这人绝对不是日本人,也不太像汉奸,因为,日本人不是讲人话的,而汉奸一般是讲标准国话,这个人的口音却是标准的三岔河话,也就是振国的家里话。振国心里好不欣喜,不由得用三岔河的土话问了一句:“请问你是从三岔河放木排下来的吗?”
那人先是一惊,急忙一个前扑,将身体贴上木排。
“不要怕,我是三岔河的。”振国一边说一边从地道口爬了出来,手抓着芦苇一跃,就上了他的木排。
那人见自己已经没法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了,反正,这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管对方是汉奸还是湖匪,对他来说都是厄运当头。他缓缓地将头抬起来,右手紧握着水手们那把专门修理木排的斧头,打算拼命一搏。
“玉山叔,玉山叔,怎么会是你呀?”在这种情景下见到自己的叔辈邻居,振国好不惊讶。
“振国!你真的还活着?这就好了,这就好了。”玉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振国怎么会在这个湖匪的窝窝里呢?“不是说你去打日本人了吗?”
“今天你是不是碰到了打日本人的?”
“是啊,背时!这一趟我是亏惨了,排也散了,钱也丢了,,,哦,快点快点,这个人说是这里的,我知道这里住的是湖匪,你认识他?”
振国急忙蹬下身体,借着那丝丝灰蒙蒙的光线,他依稀认识是天水,但整个身上已经沾满血迹,模糊的时间里看到模糊的人,伤员又没了一点声息,他没法在几十人中断定是哪个,他用手含在口里吹了个口哨,对玉山说,“快,我们先将他抬到地道里去,马上就有人来帮忙的。”
他随手在伤员的气管处探了一下,生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