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接过玉山手上的信封,本想马上启开,可是,撕开一半就停了下来,急忙飞快地将信给在客房里跟正秋叔谈话的父亲送了过去,他想,父母会更想看到哥哥写的一笔一画。
玉山看着安邦这种表现,有些羡慕他的孝敬,有些嫉妒他的懂事,为什么这老朱家会同时出这么两个令人羡慕的孩子呢?
今天在德兴庄跟大家讲故事,正在大家聚精会神的时候,闯进一个人来,让大家好一阵紧张,可是,大家过细一看,原来就是那个黄土店的表叔,不管他成了什么样子,他的表侄总还是认出了他,心想,“看来黄土店真的出事了。”顿时他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向他的心头袭来。
当那人醒转过来,说的头一句就是:“快点把这信送到朱老爷家。”
“表叔,表叔,你这是怎么回事?”
“黄土店被鬼子占了,但是没多久就被我们自己的队伍赶跑了,我没看见过那种架势,当时吓得魂都没有了,胡乱的跑来跑去,后来被一个叫振国的把我拿到安全的地方,才算定下魂来。”
“振国呢?”
“鬼子被赶跑后,他们的队伍就撤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只是因为他说在三岔河看见过我,知道我有亲戚在这里,就叫我给朱老爷送封信来,并说要我在这里躲几天,以免日本人卷土重来。”
安顿好来人,玉山拿着信就向朱府飞奔而来。
朱老爷拆信的手有些颤抖,没看信泪花就灌满了眼眶,好像,振国威武的站在他的面前。
听得振国有信传来,中秋的心里像装进了百只兔子,思念更加强烈,期待更加急切,她快步走进客房,可是,刚一进客房,马上又退回了门外,扯了扯衣下摆,摸了摸有些凌乱的头发,深深的吸了几口粗气,才稳步走进房来。
正秋见振国来信,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恭恭敬敬地听老爷一字一句的念着振国的来信,好像,振国比自己的儿子亲切了若干。
“父母如见:,,,,,”朱老爷刚刚念完几个字,朱夫人就在家人的搀扶下从里屋走了出来,“老爷,振国来信了?”
“是的,我本打算等一下进去念给你一个人听的,你怎么出来了呢?”
“我想儿子都想得快死了,你怎么不叫我出来一起听呢?”
“安邦,快扶你妈妈坐下。”
中秋见夫人出得门来,连忙将那个软包凳给夫人摆好,等夫人坐下就静静的站在夫人的身后,屏声静气地听老爷继续读起信来。
“儿非常思念父母。自从在学校被人出卖,险招伪县残害,不得不跳河以听天由命,幸苍天有眼,大难不死,并被六十渡中秋母女相救,得以复原,如今身体健壮,犹如新生。至此之际,感念父母深恩,也感激中秋母女再造。由于今时间匆忙,不敢另书致谢中秋母女,恳请父母美言转告。
儿生为人子,本应承欢膝下,为父母暖三冬之被,凉伏蜇之席,此为家训,儿不敢相忘,此为家德,不敢以没,今儿在外已久,心念如火,可今已为军务,虽近在迟尺,却不敢造次,实为不孝!
儿几度遭遇倭彝,其罪行罄竹难书,烧杀夺掠,强奸掳抢,所到之处,婴儒不剩,砖瓦不全,至此之际,江山即倾,此为国耻,此为国恨,儿为男身,当奋力以搏,虽绵薄之力,却已如融为大海之水,身虽父母所赐,却必与国土共存亡!不孝之处,父母当念儿为忠之志,当与责备,而不当以怨恨。”,,,,,,,
“振国,你在哪里呀,妈妈怎么会怨恨你呢?能够回来看一眼活着的妈妈,我就可以瞑目了。”说完身体像没了骨架一样瘫在了凳子上。
“妈,振国一定会回来的,菩萨答应过我的,妈!”中秋再也忍不住了,满腔的热泪顺额而下,双手一把将夫人扶住。
“先扶妈妈进去休息吧,我等一下再念给她听好了。”老爷关切地交代安邦。将手里的信放在茶桌上,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已经模糊的双眼,老爷虽然很喜欢中秋这个闺女,尽管中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外人,可是老爷在安排事情的时候很少叫中秋的,就是有时候明知道中秋会很好的完成老爷交代的任务,可是在老爷的嘴里总会是安排安邦,特别是要说你妈妈你爸爸的时候,更加不会说你妈妈你爸爸,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中秋刚要转身扶妈妈进屋,不禁回过头来深情地看了一眼振国的来信,仿佛,振国那迷人的笑脸被印在那信笺之上。
然而,那散开的信里夹着的另外一张被封着的小纸条,却把中秋钉在原地,脚步根本就迈不起来。
老爷本来读儿子的信就很心酸,加上夫人的昏厥,他根本就读不下去了,他把信放在桌子上,想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再看完,等夫人的身体稍稍好转再把儿子的信读给他听。他不知道这信里有信,所以,他没看见,但中秋看见了。
中秋的眼泪在整个听老爷念信的过程中没有止住过,他不但听见了振国对他们母女的感激,更听见了振国对她自己的关心,那种被关心的感受,即便是有人要她马上为振国去丢掉性命她都会毫不迟疑的去实现。
在扶夫人进房的时候,她戚戚地回头紧盯着振国的信,好像那就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振国,她生怕一转身那信就会随风而逝,生怕那振国就会将她置之不理,因为心念,因为心细,她没有看漏一点东西。
她看见了一个被封的小信封,上面有一行小字:“中秋亲启”
看见这信,中秋不禁心头一热,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跑出了眼眶,顺着脸颊直流而下,振国的身影,一下子占住了她的整个心房。
“妈,振国另外有信给我,安邦,你扶好妈妈。”
“去吧,孩子,妈妈没事,你们都是妈妈丢不下的孩子,去吧!”夫人不像老爷,她认定了这个心底善良的孩子,她心里认她是儿媳,口里却认她做女儿,她理解中秋对振国的思念,自己当年深有感触,虽然现在身体十分不适,当想到自己当年那首“闺中织女厌翻书,只为牵牛上心头;红叶题词无寄处,眼前美景煞如秋。”时的尴尬,她的脸上还是不禁翻起一团红云。
中秋拿上信,又羞又急的跟上正进房门的妈妈,然而,妈妈并未领情,慈祥地看了看中秋,停下脚来,对她轻轻一笑说:“孩子,不知振国是不是前世修了什么德了,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孩子向着他,只是苦了你了,妈没事,这里有安邦呢,你去吧!”说完,她的视线缓缓的转向安邦,“安邦,你先扶妈妈去拜一回观音,我要去感谢观音保佑了振国大难不死!”安邦顺从地用双手支起妈妈的身架。
她怯怯的看了一眼安邦,见安邦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点头,她才放心回头走进自己的房里,把门轻轻的带上,把门拴好,才将那信双手捧着贴在自己的心窝,任凭本来起伏的****开始颤抖,她只是一个劲的紧闭着双眼,享受着那无穷的快乐。
良久,她才如梦初醒。她将那封得严实但薄如叶片的信,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自己在床缘上正襟危坐,脸上一阵潮红。她对着信封,像模像样的责备着:“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走了这么久了,也不给中秋带个话来,搞到今天你才回来,我不理你了。”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将身体转了过去,并且,还娇滴滴的将上身摇了几下,仿佛是被振国死皮活赖的纠缠,仿佛振国那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搂着自己的香肩。她有了一种被暴雨洗涤过的颤傈,虽然嘴唇是湿漉漉的,而喉咙里却又火烧般的干渴。
心情稍许平定之后,她的眼睛再一次盯着柜子上的来信,心里涌上一片柔情,在洞庭湖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因为有振国,中秋感到非常快活,虽然是因为担惊受怕而去,却是春风得意而归。湖堤上的那一滚,滚出了她心中一生永远不灭的火焰!
她缓缓地拿起柜子上的信,虽然迫不及待的想撕开,但又如获至宝的舍不得损坏。她把信封拿起冲着窗外射进的阳光,想透过阳光看看那里面写的是些什么,可是,除了表面上的“中秋亲启”之外,再也看不出别的名堂。
她有些埋怨振国,为什么不用让我照着光可以看见的纸来写呢,那样,自己就可以原封不动的收藏起来。可是又一想,也不对,如果自己这样看得到那么其他人也能这么看得到啊?那她的振国也就没不要把信封起来让自己亲启。这样一来,她又觉得错怪了振国,她的心里好些过意不去,无奈之下,她先用嘴在信封上深深的吻了一吻,然后,纤手慢慢的将信封撕开,两个手指伸进信封的那一刻,她的心再一次犹如脱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