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一收到云山城中美第八团的告急电报的时候,第五团的官兵们刚从夜间的偷袭中整理出头绪来。到处是燃烧着的帐篷和车辆,受伤的士兵躺在担架上呻吟哀号,几十具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卫生兵们四处奔跑着去救援那些倒在地上还能喘气的人,满头是汗的军医们也不时被周围的呼喊声指使得东奔西走。好一幅凄惨的劫后余生图。
盖一和豪克看着眼前的一幕,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电报,相互谈论了一会儿,让参谋把约翰逊团长找了过来。
看着满眼都是血丝的约翰逊团长,豪克军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他说:“约翰逊中校,现在命令你集合部队,全团撤回龙兴洞。”
被志愿军折腾得浑身疲惫的约翰逊似乎还没从打击中反应过来,顺口问了一句:“我们撤了八团怎么办?”
“云山城已经被攻破了,只能让八团自己想办法了。”
约翰逊一听,两眼瞪了起来,军人的血液霎时流遍全身:“怎么能放弃八团?那是两千多人啊!再给我们五团一次机会,我一定突破敌人的防线。”
热血沸腾的约翰逊感染了盖一,也向军长请求再试一次,本来他对放弃八团也是万分的不乐意,毕竟都是自己的直属部队啊。
经过匆忙的准备,到天大亮的时候,两个连的士兵集合起来。约翰逊一脸杀气地走到立正的队伍面前,伴随着天空中轰炸机的破空声,差不多是在吼叫着:
“士兵们,骑兵第一师的传统是决不放弃一个战友!八团两千多兄弟们正在云山城里抵抗着敌人的进攻,他们能否生存就在于我们能不能突破眼前的这道防线。现在,我将和你们一起去打碎这道防线。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士兵怒目圆睁,第一王牌军的士气被约翰逊调动起来。
出乎钟翰林的预料,这次美军进攻前的炮火准备似乎相当的潦草,而进攻士兵的胆子似乎又相当的大。十几分钟的狂轰滥炸之后,炮火甚至还没有开始延伸,浓密的硝烟后面就出现了成群美军士兵的身影。
“我cao,看来美国鬼子要玩命啊。”钟翰林把帽子一摘,“给老子狠狠地打!看******谁狠!”
昨晚洪威缴获的六门美制迫击炮和一个基数的弹药发了威,早已调好打击诸元的志愿军炮兵们只管一个劲地往炮管中填补炮弹。带着定风尾翼的美制迫击炮弹,冲出炮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向它的制造者们。
这次硬碰硬的对撞很快就有了结果。战火硝烟散去之后,志愿军的阵地岿然不动,但是两个连的美军士兵还能自己走下来的就只有不到一百人了。而让豪克和盖一彻底心灰意冷的是,战斗开始后不久,他们就从望远镜中清楚地看见,一发迫击炮弹把带队冲锋的约翰逊撕成了碎片。
“报告!”情报参谋将一份加急电报送到豪克军长手里,匆匆看完之后豪克对盖一说:“不能再拖了,你看,空军发现一支不明来历的部队正在快速地从云山向这里赶来。再不走你的五团也危险了。”
“上尉,现在八团的情况怎么样了?”又损失了一个团长,盖一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太窝囊。
“将军,半个小时前就再也联系不上八团了。”情报参谋低着头说。
向着云山城方向呆立了半晌,盖一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想不到第一骑兵师建军以来第一场大败仗会落到他的头上。他为自己部队上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士兵而悲哀,而更让他窝心的是,打到现在了,他还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打死他他也不信这些像钉子一样拦住他去路的敌军,是前几天还被韩军撵得满山乱跑的北朝鲜军队,如果说真是中国参战了,怎么总部一点情报都没透露呢。
“将军。。”一个参谋小声地提醒了一下盖一,盖一转头一看,一群团、师部的军官们都围在他身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盖一叹口气,嗓音低沉而沙哑:“命令空军继续轰炸敌军阵地,造成我们还要进攻的假象。命令坦克部队殿后,第五团全体撤回龙兴洞。。。。。还有。。”他停顿了一下,语调越发沉重:“通信兵不间断地呼叫第八团,让他们分散突围。。。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们在龙兴洞组织接应。”他知道,现在云山城里孤军待援的第八团,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等所有下级军官各自散去执行命令的时候,豪克军长清楚地看见盖一眼睛里泛起一层浓浓的雾气。他走过去,紧紧握住自己这个老战友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盖一的决定是相当明智的,此时云山城里的歼灭战已经接近尾声。作为进攻一方的林峰,甚至开始动用他的预备部队一三零师。他命令一三零师主力火速向云龙公路桥运动,配合坚守在那里的钟翰林拖住美军第五团,同时命令城里的部队留下三个团收尾,其余各部尽快集结。他吃完了第八团,又要向第五团动手了。
此时的第八团已经没有抵抗能力,所有出城的道路都被志愿军封锁起来。绝望了的各部美军士兵丢下以往依赖的各种运输工具和重武器,三五成群地逃入城边的密林。
由于盖一跑得及时,兴冲冲赶来的一三零师扑了个空,只能心怀嫉妒地看着其他部队兴高采烈地点算着自己的收获。
云山之战,三十三军取得大胜,林峰和军部指挥官们兴奋异常地向支援军总司令部上报着战役收获:除了第五团在云山公路上损失的几百人外,美军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基本被打残,一千八百多美军士兵被志愿军毙伤或俘虏。在物质方面,志愿军击落美军飞机三架,缴获停在机场的飞机四架(可惜天亮后被前来报复的美军空军全部炸毁),击毁缴获坦克二十八辆,汽车一百八十多辆,各种火炮一百二十门。美军第八团能够逃回龙兴洞的人数不足编制的百分之三十,其中第三营无一人生还,以至于十一月六日美军陆军总部被迫宣布撤销这个营的番号。
撤销番号,这可是全世界任何国家所有军人的噩梦啊,它对于军人象征着一个不可磨灭的耻辱。
几十年后,回忆起这段历史的美军军人还心有余悸地称云山之战为“一次中国式的葬礼”。
云山之战是志愿军在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中的主旋律,除此之外第四十军也对美军第二十四师一部发动攻击,并将这部分美军击溃,缴获大量作战物资,美第二十师少校情报科长被活捉。更让彭德怀开心的是,从现在发展的态势来看,清川江以北的五万联合国军队已经被三面包抄的志愿军围住,只待志愿军中的第一王牌三十八军穿插到军隅里、介川,那么这个大馅饺子就算包好了。而此时的三十八军已经静悄悄占领了新民里,三十三军一打响云山之战,三十八军就全军直扑球场,军隅里指日可下。
可惜,三十八军的表现给彭德怀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地形不熟,再加上在球场遇到几支南韩的小部队,在敌侧后潜伏了几天的三十八军将士们个个嘴馋恋战,结果等到他们来到军隅里的最后屏障飞虎山的时候,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已经被四周的打击所惊吓住,匆匆率领整个第八集团军如潮水般从军隅里撤退了。
“笨蛋!梁大牙这个笨蛋!”三十八军的表现让彭德怀暴跳如雷,把这支由红军时期他自己所带部队组建的,国内战争时期解放军战斗序列中的第一王牌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在场的话,估计会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怒火发泄完之后,彭德怀冷静下来。用现在的眼光看,他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职业将军,固然一时的失误会让他怒不可遏,但是他决不会停留在指责、漫骂阶段,一旦冷静下来,他就要再次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邓华、解方、洪学智、韩先楚等几个志愿军头脑又聚集在彭德怀的那张朝鲜大地图旁边。
“现在要讨论的是,原定包围的五万联合****从军隅里跑得差不多了,后面的仗该怎么打?”彭德怀现将问题提了出来。
“一个办法是追击,趁联合****惊慌之际争取再歼灭敌军一两个师。”解方提出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我想过,首先敌人有充足的交通工具还有空中强大的掩护,敌后的公路也没有遭到破坏,我们的战士如果追击,会陷入劳师远遁,而且损失会很大。”彭德怀否了这个方案。
“彭总,我们再用诱敌深入这招如何?就是不知道麦克阿瑟是否被打怕了。”邓华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看可以,第一次战役虽然把联合****打得措手不及,但是他们损失并不大,只要我们的实力隐藏的好,以麦克阿瑟那种狂妄自大的态度应该会上当。”洪学智同意这个看法。
“对,与其劳师远遁,不如以逸待劳。”
“那么现在重要的就是收缩防线,把大部队隐藏起来。”
“还有,各部队这次要设计好伏击地点,穿插部队要安排好时间和路线,再不能出现放跑敌人的情况出现。”
“虽然麦克阿瑟还可能上当,但是毕竟第一次战役打疼了他。这次他也许会加个小心,估计进攻的兵力一定会增强,要吃掉这么大块肥肉我们的兵力够么?”
“问题不大,宋时轮的第九兵团已经日夜兼程来到东北了,这两天就会入朝。”
“太好了,老宋的第九兵团本来可是要用来打台湾的啊,据说他们的编制跟我们都不一样,从班到营都是四四甚至五五的加强编制。”
“没错,第九兵团虽然编号上只有三个军,可是兵力总数有十五万人。”
“乖乖,有了这次生力军,再多点敌人也不怕。看来这次中央是下血本支持我们,我们可不能给中央丢脸。”
“我看把十三兵团全部收缩至西线,东线就交给宋时轮的第九兵团。”
“可以,这样的话,即使两线上的联合****兵力有所偏重的话,我们也能保证吃掉一路。”
“第九兵团刚入朝,我们这里还是派一支部队带他们熟悉一下吧。”
“好,就让林峰他们军派一个师去东线。”
“彭总,你看我们是不是讨论一下将两线敌军诱到什么地方合适?”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让麦克阿瑟丢尽了老脸的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计划就这么形成了。公平地说,从战术战略的智慧上看,中国志愿军高级将领的头脑和美军指挥官的头脑更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超出他们太多了。
十一月七日,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在打了十三天之后结束。志愿军以伤亡一万人的代价,消灭了清川江以北的一万五千人的联合****,其中多数是南韩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