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溅血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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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狭路相逢

“报告司令,远东空军发现,一支中国人的师级部队正在向肃川、顺川方向前进。”一个美军参谋向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报告。

已经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告急电报搞得焦头烂额的沃克,此时真觉得有点万丈悬崖失了顶的感觉。到现在这个时候,三所里和龙源里还在中国人手中,如果肃川和顺川也被中国人拿下的话,那第八集团军可真的彻底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命令骑兵第一师所有预备队紧急增援肃川和顺川。告诉盖一,不计任何代价,必须保住顺川和肃川!”沃克发出这道命令之后瘫坐在椅子上,十多分钟没有说话。

“看来,不得不走最后一步了。”他无奈地想。

“传我的命令:第八集团军立刻穿越山林向顺川和肃川转移,所有不能带走的重装备一概就地销毁。”沃克看出来了,再不走的话,整个集团军就有灭顶之灾。

撤退令一下,西线的美军再也无法坚持多一分钟。无数来不及的坦克和卡车被丢弃在显眼的地段,等待远东空军用炸弹来解决。所有带不走的大炮都被拆去了瞄准具、炮膛里再塞上一颗手榴弹。帐篷、睡袋、食品甚至于枪支弹药,美国大兵将能丢弃的东西全都丢弃了,除了骑兵一师的两个团拼死抵抗正在向肃川和顺川穿插的志愿军外,所有西线美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逃向沿海公路。

远东空军动用了四百多架轰炸机以及不计成本的炸弹,愣是在隔断了西线至肃川的丛林中炸出一条火线,掩护数万美军逃往肃川。

彭德怀当然不会让沃克安心走路,各方面的志愿军蜂拥至火线附近,中国军队在丛林中作战的本领显示出来。逃往肃川的美军仿佛是行进在印第安人的笞刑场—古时候印第安人对待罪犯的方法是,让有罪的人从两排手持皮鞭的人当中走过,而两旁的人尽情地用手中的皮鞭抽打着罪人。

此时抽到美军身上的不是使人皮肉受苦的皮鞭,而是能要人命的子弹。在丛林小道中逃窜的美军士兵不是被丛林中飞来的子弹打倒,即使空中掩护再严密,也拦不住这些死神请帖的来临。三千多名美军倒在丛林里,还有两千多人无奈地举起手中的步枪,成了志愿军的俘虏。而最惨的美二师,撤到三八线以南的时候只剩下出发前的百分之二十的士兵。

一直跑到肃川的沿海公路,筋疲力尽的美军士兵终于看见了前来接应他们的汽车队。被恐惧和身后的子弹驱使着,美军士兵用最后一丝力气争先恐后地爬上汽车。而卡车司机往往不等人上满,就一踩油门,驾驶着挡风玻璃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汽车飞奔而去。也就是到了此时,志愿军的攻势才有所减弱,因为这里不仅能得到空军的掩护,还加上了美军太平洋舰队的大口径舰炮的助威。

沃克坐在吉普车当中,看着身边一眼望不到边的败军,心里涌起无限悲哀。就在几天前,这支部队还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北推进。那时候车如龙,人如虎,坦克和大炮高昂的炮口似树林般密集。可是短短的几天,这支雄师就被打成了丢盔卸甲的残军。特别是沃克看到那些士兵的眼睛,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来的是灰暗的绝望。第八集团军完了,沃克暗暗叹口气。他深知士气在一支军队中的重要性,一支没有了士气的军队就好像是被拔去了牙齿的老虎。

沃克甩甩头,抛开脑中颓废的想法,伸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司机:“上士,请开快一点,今晚一定要赶回平壤。”作为第八集团军的最高指挥官,他毕竟要为整个集团军负责。目前的事态要求他尽快赶回平壤,去布置起一道防线。如果照这么失魂落魄地跑下去,非被中国人撵到大海里不可。

驾车的美军上士早已经对前面慢得像蜗牛一样的卡车队不满了,要不是平时沃克中将不喜欢招摇,早就鸣笛超车了。现在既然中将给了命令,他向外猛一打把,吉普车刷地一下从车队中窜了出来,伴随着长鸣的喇叭一路向前。路上美军的卡车司机从倒后镜中看见吉普车上飘扬的将军星旗,都自觉地往旁边让道。

正在上士痛快奔驰的时候,几发从路边丛林中发射出来的迫击炮弹,呼啸着落在后面的车队中。一支志愿军的小部队追击了上来。本来对于公路上的美军大部队而言,这支小股的志愿军最多算是个骚扰分队。但是连日来已被打成惊弓之鸟的美国士兵却被这几发不疼不痒的小口径迫击炮弹吓坏了,整条车队的汽车瞬间乱了次序,纷纷夺路而逃。

沃克的吉普车正在马路外侧疾驰,前方一辆美军卡车突然不管不顾地掰了出来,沃克的司机下意识一脚踩死刹车。紧急之中他忘记了,这样做在冰雪的道路上是多么的危险。吉普车的四轮被刹车片紧紧地抱死,整个车子随着惯性在结冰的路面上向外打滑。在车后昏昏欲睡的沃克一下子被惊醒,但他也只能看着自己的汽车不可逆转地冲下了路边二十米高的悬崖。

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在大军败退的路上死于车祸,他是在朝鲜战场上阵亡的军衔最高的美军指挥官。

西线的联合****已经崩溃,但是东线美军和志愿军第九兵团还在僵持着。

东线美军用坦克为主体支撑的几个环形防线,算是让手中只有步枪和手榴弹的志愿军战士们吃尽了苦头。不仅堡垒本身的火力强大,天空中还有上百架的轰炸机提供随时的支援。虽然十万志愿军将士用命,怎奈武器装备相差太远,苦苦攻击了三天三夜,六个巨大的钢铁堡垒一直没有被攻破。

饥寒交迫的第九兵团,这次歼灭战打得非常惨烈。美军的陆战一师不愧是在二战中磨练出来的王牌,不仅武器装备优良,士兵的战斗意识也极为顽强。数次攻击中,已经有志愿军战士突进到堡垒边缘,结果遇到堡垒里美军的拼死反击。一次二十军的一个鬼马团长,命令战士们用袜子一次装上两颗手榴弹,然后像投铅球一样抡圆了甩向美军的堡垒。面对蜂拥而至的袜子集束手榴弹,陆战一师的士兵们没有像美军其他部队一样抱头鼠窜,而是站在沙包上挥舞手中的铁锹,像打棒球一样将飞来的集束手榴弹击回。中间不断有人被志愿军的子弹打倒,或者失手被手榴弹炸死。但是只要沙包上的防线出现缺口,马上就会有人挺身而出站上去。战场上勇士和懦夫很容易就被区分开的。第二次战役结束之后,陆战一师成了全体志愿军将士最为看重的对手。

但是局部的勇敢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大局的败势。西线一垮,史密斯也是孤掌难鸣。跟东线指挥官阿尔蒙德紧急磋商之后,史密斯给陆战一师下达了撤退令,命令部队先撤退到下隅里,然后再向咸兴里撤退。

接到撤退令,已经打红眼的陆战队官兵们都不服气,非要自己的师长给个说法。史密斯也不含糊,对着面前愤愤不平的将士们大吼:“陆战一师的勇士们,没人让你们撤退,我们只是换个方向进攻!”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也并非完全错误,陆战一师此时的撤退一点也不轻松。沿途的林海雪原中不断冒出同样被怒火烧红了双眼的志愿军战士,不管是成连成营还是三五成群,只要有一个战士还能站起来,就不管不顾地向着美军投掷着手榴弹。陆战一师的撤退确实像是在进攻,其中离下隅里最近的全机械化部队五团和七团,三天时间只走了可笑的二十二公里,平均每小时三百米。而在这短短的二十二公里的路上,陆战一师却倒下了一千五百人。

如果说前线的美军因为师部的命令而不得不郁闷地换个方向进攻,那么在下隅里的美军陆战一师第三团可是彻底被机场边上的徐晓伟激怒了。

徐晓伟占领下隅里机场一零七二高地的第二天早上,守卫机场的美军陆战一师三团才发现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被扎了这根刺。

好嘛,别管是不是王牌,现在下隅里机场周边的守卫部队加上后勤支持人员,好歹也有超过一万名的军人。中国人派这么半个连的人就敢来占机场的制高点,是不是把联合****都当成透明的了?如果让这支中国小部队活过今天晚上,那陆战一师的脸就算是丢到家了。

在机场旁边作战,美军轻松了很多。大炮就在仓库中存着,拉出来就能使。炮弹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空中打击也简单,轰炸机从机场拉起来,空中一个盘旋就能把炸弹投下去。投光了炸弹就地降落又马上得到补充。一架轰炸机的使用效率顶上平时的三架。

五十多门大炮,二十多架飞机,数万枚大口径炮弹,把躲在一零七二高地上防炮洞里的徐晓伟们,炸得像是坐在摇摆不定的小船上。其中四个战士被重磅炸弹活活震死。要说徐晓伟带的这个连可也真不含糊,虽然震耳欲聋的爆炸把他们炸得晕头转向,但是只要炮火一停止,所有的人都能马上进入作战状态。从土里爬出来的泥人战士们,顾不上抹去脸上的土渣,只要视线不被泥土遮挡住,就能让射出的子弹像长了眼睛般的准确。

一天一夜,进攻的陆战一师已经在狭窄的攻击路线上躺到了两百多人,却还是拿这个一零七二高地没办法。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上万美国军人瞧着这个高地发呆。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落下了多少炮弹和炸弹啊,别说是人了,就是山上的石头也没剩下一个完整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中国人怎么就炸不完、烧不死呢?

到了第二天,虽然发现占领这个高地的志愿军没有力量干扰机场的运作,但是被气昏头的陆战一师指挥官们却钻了牛角尖。耗费了可以打一场战役的弹药,再加上两百多条士兵的性命,居然就拿不下这个顶多能布置半个连兵力的小山头。要是这样的话,以后陆战一师就别叫什么王牌了。不行,一定要拿下来。比前一天的炮火洗礼更加猛烈的攻击降临在徐晓伟他们头上。

山下的陆战一师窝火,山上的徐晓伟更难受。打了一天一夜,伤亡惨重不说,阵地里的弹药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短缺。看着身边剩下不足十个人的战友,徐晓伟用干裂的嗓子嘶哑地说:“同志们,咱们昨天打得不错。今天照样给山下的鬼子点颜色瞧瞧。记住!只要有我们的勇敢,就没有敌人的顽强!”

没有人振臂呼应徐晓伟的动员,从昨天到现在,两个排的人只靠一小篮子土豆充饥,剩下的战士已经饿得没了精神。但是从他们的眼中,徐晓伟还是清晰地看到了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

又一次进攻被打退,徐晓伟望着山路上多出的几十具美军士兵的尸体,得意地拍了拍旁边重机枪手的肩膀:“不错,小伙子,就这么打。”没有人回答他。徐晓伟转头一看,重机枪手的脑袋歪在机枪旁边,一大滩浓浓的鲜血把机枪都给浸透了。

徐晓伟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年轻的重机枪手是战前才补充给他们连的。小伙子是个东北人,平时说话风趣可爱,有他在,一路行军总是笑声不断。本来这次进攻之前他已经受了伤,徐晓伟安排他自己先撤下去,但是小伙子说什么也不干:“阵地上就剩我一个会玩重机枪的了,我要下去你们准备拿机枪去砸美国鬼子啊?”争持一阵之后,徐晓伟做了让步,说好打退这次进攻就让小伙子撤回去。不撤也不行啊,重机枪的弹药已经快打完了,能保留一个算一个。没想到这个可爱的东北小伙儿这次却再也撤不回去了。

徐晓伟把重机枪手依然圆睁的双眼轻轻地合上。他转身在战壕中一边收集武器,一边寻找幸存的战友。

刘老根、李金宝、孙文海。。。徐晓伟路过战壕中那一个个倒下的战友,嘴里轻轻地念着他们的名字。昨天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战友,今天就已经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徐晓伟心里一阵阵的绞痛。

走完整个阵地上的战壕,徐晓伟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活着。他把昨天埋在土里的三个炸药包挖了出来,用背包带紧紧地捆在一起。试了试分量,大约有三十多斤TNT炸药。他把炸药包背到高地背后的一个防炮洞里,自己也坐了进去。从怀里的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准备给自己的四连留下点什么话。想了一想,他又把空白的纸收了起来。“算了,走就走吧,还罗嗦什么。连里不是还有指导员么,他一定能带好队伍。就是可惜当初没能背一门炮上来。哪怕是迫击炮也行啊,那就由不得山下的鬼子机场这么猖獗了。”徐晓伟点上一根烟,把身子在炸药包上靠得更舒服了一些。他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惬意地慢慢吐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老子这次可是赚大了。两个排,打退美国鬼子十多次进攻,看看倒下的美国兵尸体,至少三百多人被打死。值,真值!”

徐晓伟还在自我陶醉的时候,又一轮炮火袭击开始了。他把自己往防炮洞里又缩了缩,心想:“老子可要藏好了,要是就这么被一发炮弹报销了那可不上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