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和露易丝在我的示意下,走到了房间末端。我手里那把一直对着利思的枪还继续指着他,而利思则一直用恐惧的眼神瞪着我们,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告诉了他们我的计划,接着,我补充说:“这个办法是有点冒险,所以,假如你们觉得不妥,我们再想想别的。”
露易丝微笑着温柔地说:“没问题,我们就照你说的去做。”
“吉姆,你怎么看?”我问。他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我们一同转向利思。
“我们想跟你谈个条件。”我说。
“条件?什么条件?”利思不解地问。
“你打电话给你的同伙,就说又有两个任务需要他帮忙。你跟他说,我们不久前刚离开你的酒店,并且告诉他方向。剩余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肯定知道是我帮你们安排的。而你们仍然会把我当成谋杀者,说是我雇人去谋害你们,给我继续添加罪名。到最后,我的处境就更惨了。”利思抗议道。
“我们只想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那才是我们需要惩罚的对象,只要抓到了他,就没有人会威胁到你了。至于你,坐牢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只要你愿意合作,你坐牢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我劝他说。
“那这笔钱——如果我能留下来的话,我会把它藏好的。”
“哦,这个恐怕不行!利思,你要知道,这是证据。”吉姆微笑着回答他,并随即把钱放进了口袋。
“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利思大叫起来。
“那怎么会呢?你有一个。”我说着,指了指摆在柜台上的电话机。
他站在那儿,眼睛又习惯性地眨了眨。接着,躲在镜片后面的两眼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你们要用什么方法抓他?”他试探着问。
我说:“从你的后门,向南,上第三街。”
他点点头,走向前面的电话机。我持枪尾随其后,停在储藏室的门边。
他拨通电话,对着电话,时而低语,时而聆听,往复了几次之后,挂断了电话。在我的示意之下,我们返回了储藏室。
“他的外貌有什么特点?”
“他很高大,总是喜欢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不戴帽,金发,面颊有一道伤痕。”利思回答。
“他使用什么武器?”吉姆问。
“噢,棍子。”利思说。
“你负责看着他,要仔细地看好。”我对露易丝说。
“好的,我来看守,仔细地看守。”她微笑,拿枪指着利思。
吉姆和我从后门出去了,走的时候每人都带了一瓶酒。我们脚步凌乱,晃晃悠悠地走着,不时发出故意装醉的怪笑。但实际上,我们的知觉敏锐而清醒,只要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沿途我们被人六次拦住去路,向我们索要酒喝,不过,那些人很容易对付,因为我们很清醒,他们却烂醉如泥。
最后,我们在一条没有灯的巷子里停了下来。我们选中一个水泥门阶,半躺在上面,时而低头耳语,时而大声说笑地等待一个高大、金发、身穿黑色皮夹克、面颊有伤痕的人出现。
巷子里来来回回、稀稀落落地经过了各色各样的人。
然后,一位有着白色乱发、戴着墨镜的夫人出现了。只见她一手持着白色手杖,另一手牵着一条法国牧羊犬。妇人拖地行走的脚上,穿着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她走路的时候整个身子佝偻着,好像有些半身不遂,走起路来,嘴巴丑陋地撅着。
当她差不多经过巷口时,突然转身放开牵狗的皮带,一把摘掉墨镜,随即放进她那褴褛的毛衣口袋。一瞬间,她的身躯不再佝偻,向我们跑过来的时候,矫健的如同运动员一般。牧羊犬紧跟在她的身后,它那双金色眼睛散发出愉悦而又善解人意的光芒。
妇人高高举起手杖,凶恶地砸向吉姆的头。但吉姆身手敏捷地躲开了,而我蓦然站立,从夹克下掏出手枪。
一看见手枪,她两眼圆睁,急速转身,准备逃窜,但是我一个箭步挡在她前面,张开手臂阻拦她。牧羊犬像是一个看客似的站在那里,不时地闪动着金色眼睛,摇着尾巴,关注着这些举动。
这时,吉姆站立起来,亮亮皮夹,那是“俱乐部”为我们准备的警察身份证明。
“我知道,可我……”她想要强辩。
我没给她机会,打断她的话说:“唐恩、莫里斯、霍华德、哈德、逊斯,他们全都死于这根拐杖下,它的使命就是为了来完成任务。”
她的视线来回在我和吉姆身上转换,最终停留在我身上,眼光略带恐惧地问:“怎么利思他……”
我说:“从保险金的支付处我们抓他个现行,证据确凿,他招供了。”
“可是,我们刚刚还……”她有些不解。
“他在我们的监控之下,给你打了电话,现在他还在我们的监控之中!跟我们走吧!”
“你们抓我去坐牢?”她丑陋的嘴颤抖着说。
“是的,不过我们需要先到你的住处看看。”吉姆说。
她握紧手杖,眼神暗淡无光。
“要是你再敢用那东西的话,我就直接开枪从你的双眼之间穿过去。别愣着,快走吧!”我说。
她的家,实际上就是附近的一家旅馆。进去的时候,我们把她夹在中间。经过休息室的走廊时,柜台后面那个浑身横肉的收银员满脸狐疑地盯着我们看。
我拿枪口隔着口袋对准她,这一点她应该清清楚楚。她拿出眼镜,架在鼻子上,身体倚着手杖,一只手牵着那只性情温驯的牧羊犬。
“曼蒂,你还好吧?”收银员关切地问。
“我很好,豪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她说。收银员再次审视我们,摇摇头,似乎不太相信,但还是低头继续看他的廉价小说了。
乘电梯上了二楼,我们一起进入了她的房间,屋子里堆满了废弃物,很乱,而且散发着难闻的怪味。曼蒂站立在一堆凌乱的物品中间,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她摘掉眼镜,放在一个沾满灰尘的柜子上面,松开狗链,那架势看上去,像是要准备大哭一场。“其实我没有做你们认为的事情,事实上是,经过那个小巷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一些钱,怕你们会过来抢钱,所以才……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太太。”
“好了,别演了,假盲、假佝偻、假肢……你的真实年龄,应该比你现在的模样小上二十岁。说的没错,你的确看起来像是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太太。可那都是假象,实际上,你受雇于人,你在替别人杀人!吉姆,赶快去找我们想要的东西。”
吉姆开始翻找起来。
曼蒂再次紧握那根用途特殊的手杖,因为过分用力,手指有些发白。她的口中开始不住地咒骂,说一些不堪入耳的字眼。她招呼那只牧羊犬说:“去吧,去阻止他!”但是,狗却不为所动,一边快乐地摇着尾巴,一边用它那明亮的、可爱的眼睛看着吉姆。
见状,曼蒂又一次紧握那根特制的手杖,她飞快地提起手杖,想用它来袭击吉姆。我顺势出手切她手腕,手杖“嗖”地一下飞开了。
她又咒骂起来。这时吉姆已经找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他从角落里找出钞票,点了一遍,一共有两万多元。接着,吉姆把钱揣进口袋。
“这钱你们不能拿!”曼蒂的声音柔和起来,泪水不断地滚落下来。
“我们拿了,而且必须得拿。”吉姆说。
“一会儿你们就会送我去坐牢?”她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哦,不,我们不预备送你去牢房,曼蒂,我们会给你一次机会,我的朋友和我打算把钱留下。”我说。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她哀求说。
她已恢复自己原来小妇人的角色,也许那个角色她扮演太长时间了,以至于她时常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要是非这么说的话,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们有的是办法开脱。问题是,你要不要抓住你的机会?”吉姆说。
“什么样的机会?”
“你可以逃走,那样的话,我们各取所需。来吧,现在你有一个新的开始。”吉姆说着,咧嘴笑了,然后弯下腰,把墙上的电话线扯断。
下楼经过休息室时,那个名叫豪斯的收银员一直在仔细地打量着我们。
略带醉意,我进入一个电话亭,开始打电话。几分钟后,我听见露易丝的声音。
“露易丝,我们现在正牢牢地盯着凶手,一会儿就赶回去。因此,你别再去尝试我们之前说过的办法了,我不愿意看到……”
“对不起,”露易丝打断了我,“我们绝不能放弃。”说完,她把电话挂断了。
出了电话亭,正巧遇见一位警察,他正急急忙忙地进入休息室,同时以警觉老练的眼光打量我们,向收银员问道:“豪斯,出了什么事?”
“是曼蒂,杰克警员。她的房间正好在柜台上面,自从她和这两人上了楼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闹腾得像地狱似的,什么怪声都有,打她房间的电话也打不通,你最好上去看看。”
警员看了一眼吉姆和我,命令道:“你俩好好待着,哪儿也别去。”
“他们都醉成那副样子了,就算跑也跑不远。”豪斯从柜台后面说。
警员向他点了点头,进了电梯。
收银员对我们没安好心地笑了笑,说:“要是曼蒂少了一根汗毛的话,你们可就惹上大麻烦了。我们都知道,曼蒂向来是一位甜蜜的妇人。”
“说得没错,她是个甜蜜的小妇人。”吉姆说着,东倒西斜地走向柜台,突然一拳挥过去,重重地落在豪斯的下巴尖上。高大的收银员脸上充满诧异,紧接着他那高大的身躯随着一声闷响,消失在柜台后面。
吉姆和我急匆匆地离开那儿,跑上街道,然后绕回酒店后面,看见后门还在开着。
我们进入里面,发现露易丝面朝下躺在地板上。我一边在心里暗暗诅咒,一边慌忙和吉姆一起奔上前去。“露易丝!”我捧起她的脸,大喊着。只见她的一只眼睛缓缓地睁开,另一只眼睛挤着。
“嘿,搞什么鬼!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吉姆生气地吼了起来。
当我们把她扶起时,她赔着小心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但是我总得确定一下,是自己人,而不是利思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
“我挂了电话后,就来到这个地方。我告诉利思,让他站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但是没过一会儿,我假装摔倒,把手枪跌落,利思乘机像饿狼扑食一样抓起手枪,对着我一连开了四枪。幸好我跟他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你要知道,虽然枪里装的是空包弹,若是距离近的话,还是会很疼。还好我没有受伤,而且装死的样子看起来很逼真。说实话,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露易丝,你真是个疯子,你肯定是疯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表演得相当出色。”我动情地说,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笑了,那笑容看起来让人有些头晕目眩。“那真正的杀人凶手是……”
“是一个女凶手,一个有着很高杀人本领的矮小老妇人。”吉姆说。
“怎么会是妇人?”露易丝有些吃惊。
“她可不是什么妇人,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确实是她。现在保险金的大部分已经找到了,我们可以直接拿过去,把这些还给应得的人。
“可是,那个妇人?”露易丝问。
“她一定逃走了!”吉姆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
“那利思呢?”她又问。
“他一定以为已经把你杀死了。他会丢掉那把枪,然后来寻找我们。他相信曼蒂的身手,所以他会认定我们也已经被杀死了,而且身上揣有两万五千元钱。但是,当他实在找不到我们的时候,他也会选择逃走。”
露易丝点点头,脸上带着很愉快的表情:“一切到此为止了,对吗?”
“哦,不,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吉姆说。
我和露易丝跟随着他,来到柜台前面。他拿起听筒,拨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他对着电话说:“请记下这件事,一定要记录正确。这里接连发生了五件醉倒在路旁而遭杀害的命案,他们五人的名字分别是是唐恩、莫里斯、霍华德、哈德、逊斯。他们五人的人寿险受益人均已改为利思。利思是街上一家酒铺的老板,他个子不高,秃顶,戴一副近视眼镜。他雇了一个名叫曼蒂的老妇人,专门为他下手行凶。这位老妇人一直假扮盲人,有时候会戴着墨镜,手持白色手杖,还牵有一条导盲犬。那是一只牧羊犬,眼睛是金色的,性情特别温驯。她住在‘亚加士旅馆’。现在他们二人被找到真相的人给吓坏了,正要离城逃走。现在剩余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请尽快去追捕他们。”
他顿了一下,又说:“要问我的名字?那你就说是罗宾汉好了。”说着笑了起来。
挂上电话,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