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山神尼衣襟攻略显平静,她以微带哽咽的声音说道:“二十年春秋已过,回忆往事,贫尼深感有愧于恩师教诲,故而终日于佛祖面前忏悔不已。不想此婴巧得陈大侠相救,也是贫尼与她孽缘不该有尽,贫尼实不知该如何感谢陈大侠救生之德。陈大侠世间慈主,合该手贫尼一拜。”黄山神尼说完,双掌合十,向坐于禅椅之上的陈石川拜下。
陈石川大惊,急欲起身租阻拦,岂料身躯竟似有千钧重物迫压,纹丝不得动弹。惊服之余,只得稳稳当当地受了黄山神尼的一拜。
正在这当儿,庵门忽地被人推开,白衣少女陈春露冲进了禅房。
“爹……”陈春露一进禅房,惊呼一声,随即一头扎进陈石川怀中低声哭叫道:“爹,我没有娘,你不是说,我娘早死了吗?”
陈石川也忍不住眼眶发酸,十数年来,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自己身兼父母双重责任,含辛茹苦,这才将陈春露拉扯大。而今,女儿刚刚人成艺就,却又要离开自己。即将分离的苦楚在煎熬着陈石川这位身如孤雁的大侠。
眼前,黄山神尼却显得极其冷静。自己已经身入空门,岂可再续尘俗私情?短短的一瞬间,她便已经决定,与陈春露断绝母女关系,从此永不相认,让她与其父陈石川回归故里。
黄山神尼当然知道自己二十年前由于违背师门清规,座下那等自己认为见不得人的丑事。事后羞愤交加,一怒之下,将自己亲生的婴儿弃于山野荒林,自己也身归佛门净地。虽然事出无奈,但事后却又十分后悔。每每想起这件事,总不免黯然神伤没肚子一人暗中掉泪。但王石已不堪回首,转眼间二十年已过,自己能做到的,也正是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衍,超度那幼小的生灵了。
然而,黄山神尼的心事,三笑飞魂陈春露难能知道。十数年来,她只将陈石川认作自己的父亲,在他心里,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谁知道自己竟是衙门前这位看似风采照人的中年尼姑的女儿。切曾被她抛弃荒野,陈春露对此又怎能不倍觉凄切?自感既羞又恨,羞得是自己竟会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尼姑所生,恨的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竟狠心将自己抛弃荒山野林而置之不顾。这短促的惊变,令她实在感到无地自容,也将黄山神尼恨之入骨。
刚才黄山神尼和陈石川的一席话,被在门外的陈春露尽数听到。羞愤交加之下,她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并且放声大哭。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又如何舍得离开他而与一个中年尼姑终日厮守?
陈石川毕竟是江湖名隐,方怔的一怔,随即便抚弄着陈春露的秀发和蔼地说:“露儿,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为父并不是你的琴声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东方云星的师父白羽秀士林天庆林大侠。而你的亲生母亲的确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慕容前辈。十九年前你母亲将你丢弃,也是事出无奈,所以你且不要恨她无情。不要再哭了,快快起来拜认你的亲娘。”陈石川的声音明显地在发抖。
陈春露渐渐止住了哭声,但她仍旧哽咽着说:“爹,露儿没有娘,我娘早死了,她不是露儿的母亲,爹,你答应我呀?”陈春露一遍央求一遍猛摇着陈石川的胳膊。
陈石川面色一沉,猛地推开女儿,右手一扬“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春露那娇嫩的俏脸之上。
陈春露当即一愣,这可是父亲第一次责打自己呀?自懂事以来,父亲一直对自己呵护有加,从不轻易责骂自己,更不用说责打了。可是今天,父亲竟然当着他人的面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陈春露毫无提防之下不觉一愣,一双泪眼望着脸色变得极其怕人的父亲久久说不出话来。
“露儿,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天下哪有不认自己生身母亲的道理?”陈石川强忍心中的隐痛厉声喝道。
陈春露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苦笑,娇躯一扭,正好与黄山神尼四目相对,两道饱含幽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黄山神尼。
刚才她失声一笑,黄山神尼并无防备,竟被其笑声真的心头发热。此时,她再也没有勇气与陈春露的目光相对了,所以慢慢地低下头去,一种极其内疚与惭愧的悔恨撕咬着她那颗本已脱离尘世的禅心。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但她又不能当着陈石川的面向女儿表露自己内心的苦衷。
陈春露冷冷的问道:“老前辈,天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置之死地而不顾。如不是我爹爹搭救与我,陈春露早已就喂入虎狼之口,成为不知名的山野孤魂了。今天,看在你生我一场得分上,陈春露就喊你一声娘,从今以后,陈春露与你永不想干。”说到这里,陈春露的花生几乎变成了哭喊,涌泉般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
“娘……”一声凄凉而饱含着哀怨的呼声,就如平地惊雷一般传入黄山神尼的耳轮,陈春露双膝跪地,喊出了她极不情愿喊出的那个字。
出人意料的是,黄山神尼并没有答应她。而是背对着陈春露。待她再度哭泣之时,突见黄山神尼猛地转身,双目精光四射,右肩一沉,右手拂尘缓缓地搭于陈春露的头顶百会大穴。
陈春露不明就里,方要挣扎,但已有一股无形大力将她周身罩住。陈石川心知其故,于是得胜喝道:“不要乱动,快运气接引你娘内力。”
陈春露不由自主地运气调匀了呼吸,正在此时,陡觉一股几乎令他无法八尺的热流有头顶百会大穴涌入,她只得默运元神接纳,不一时便已经进入物我两忘境地。
这一来,站于一旁的无影神飘陈石川却是干搓手没办法,她知道黄山神尼这是以自身精纯的内力为陈春露打通任督二脉。任督二脉是人体内最大的两条经络,内力不到甲子之功的人是济南做到的。这种做法极其危险,一有疏忽,接引内力者徒劳无功自且不说,而发功相助之人却极易发生意外。再说这支欧诺个做法极耗内力,自己苦修四十年所得也自衬不能,而黄山神尼事先并不打坐调元,而且竟以一柄拂尘之力,助陈春露打通二脉,可见,黄山神尼的武功已经到了何等地步,海内四尊高人名不虚传。试想以黄山神尼未及五旬的年龄,便已身负如此武学,其同门师兄师姐等人的身手更加难以想象。
然而,黄山神尼爱女心切,一心要帮陈春露早日登堂入室,但这样一来,她自身岂非真元消耗太巨?陈石川不由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早日设法大小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误解,促使母女二人相认。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陈春露头上已经冒出了腾腾白气,豆大的汗珠顺着她那张已经涨得通红的俏脸直往下流。而黄山神尼却仍旧面含笑意,双目微闭,将自身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陈春露的体内。
东方云星与欧阳清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外,看到禅房内的情形以后二人均感到非常惊骇。欧阳清心中早有猜测,此时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以往的猜测已经变成了事实。而东方云星事先并不知道,所以愈加狐疑万分,他并不相信这位三笑飞魂陈春露和黄山神尼是母女关系,因为黄山神尼是自己师叔,师父也从未和自己谈过这件事情,再说黄山神尼年轻时就已经出家黄山,岂会生儿育女?但令人费解的是,刚才陈春露分明清清楚楚地含黄山神尼为亲娘。东方云星实在难以理清眼前的头绪。不过,他与欧阳清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此时最中央的是保护二人免于外界干扰,所以二人双双立于禅房之外,静静地注视着禅房内的一切。
东方云星的却难以想得到,黄山神尼正是陈春露的亲生母亲,而他的师父白羽秀士林天庆则是陈春露的亲生父亲。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黄山神尼的拂尘在微微地颤动着,而陈春露此时完全失去了知觉,黄山神尼似在以拂尘发出的暗力支撑着她的身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陈石川知道黄山神尼大功即将告成,于是欲上前伸手相扶,岂料双手触处,却似碰到铜墙铁壁一般无法近前,苦笑之下,只得作罢。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突见黄山神尼双目陡睁,低喝一声:“起。”随即右手拂尘一抬,陈春露的身躯竟然被她手中拂尘吸起立于地上,而更加令陈石川不敢相信的是,本来已经昏晕过去的陈春露居然立即就苏醒过来。黄山神尼出手疾点她的周身数处大穴,然后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略显疲惫地坐于身后那张禅椅上,双手合十,自行运气调元,不一时便已入定。
陈春露苏醒之后,恍如做了一场恶梦。自觉内力雄浑,周身燥热不已。她明白是这位刚才还被自己责问了一番并欲与她断绝母女关系的亲生母亲以自身内力帮自己打通了一般江湖高手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任督二脉。当下惊讶一番,向黄山神尼投去奇异的一瞬。
此时,东方云星与欧阳清已经闻声立于门外探望,陈春露发觉自己全身衣衫皆被汗水湿透,极是尴尬狼狈。倒是欧阳清心思剔透,见状连忙推开东方云星,招手致意让陈春露随自己出了庵房,引她到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东方云星进入禅房,与陈石川点头致意之后,随后深吸一口气,双臂一错,左掌帖于黄山神尼后心,右掌则压在其头顶百会大穴,他竟然运动自己学自黄山神尼的无极神功,参合习之不到五成的阴阳易生功真元,主黄山神尼恢复内力。
片刻之间,黄山神尼就已经运气自如,面色如常。运气一弹,东方云星双掌便告脱离其身。她调匀呼吸,欣慰说道:“东方师侄内力之深,实是世间罕见,由此可知,卧龙真人的确是天下奇人了。”